他之所以会臭脸，还不是因为那呆子。
冷哼一声，宁默将自己摔进床上，烦躁地闭上眼睛。
隔天中午，宁默还在家里吃午餐，房门就被敲响。
“阿默，阿默阿默阿默……”
这恨不得憋死自己的敲门方式，大概要有段时间听不到了。
扔开筷子，宁默冷脸前去开门，“干嘛？”
“来送行哦。”
呆子笑嘻嘻地走进来，“爸爸让我先上来等阿默呢。”
邻里十多年，林家人早就将对阿旺的期待全部放到了宁默身上，现下要送宁默去车站，林爸爸当然要出力。
“阿旺都来了？还要再等一会哦，默默还没吃完饭呢。”
宁妈妈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小炒。
阿旺乖巧地，“没关系，我等阿默就好了。”
说完，就自觉地坐在了……桌子边。
拾起筷子的宁默眼角一抽，“喂，你干嘛坐这里？”
“等、等阿默啊。”
等他用得着两眼放光地吸口水吗？
宁妈妈忍不住笑出来，递给阿旺一双筷子，“阿旺也吃点吧，吃完了，就和我们一起去车站。”
“恩恩，谢谢阿姨。”
阿旺道谢，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豆腐填进嘴里，“阿姨烧的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宁默插嘴，“妈，他在家一定吃过了，现在还让他吃……会撑到的。”
“不会不会的。”阿旺连忙摇头保证，“其实我在家没吃饱呢。”
“……”
不知道林奶奶听到这句话会做何感想。
宁默瞪了阿旺一眼，“你给我少吃点！”
“好吧……”不情不愿的歪着头，阿旺撇撇嘴，“阿默你真小气，明明总是去我家抢我的肉吃。”
他都要走了，就不能让他神清气爽地离开吗？！
宁默恨不得掐住阿旺的脖子。
这呆子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一丁点伤心难过的表情，这就算了，还在他临走前的最后一顿谴责他抢肉吃，有、有没有搞错啊！
飞快地扒干净米饭，宁默气冲冲地，“吃完了没？吃完了就赶快下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诶？这、这么快？”
阿旺吃惊不已，还想再夹一块肉吃，就被宁默拎着耳朵拖出家门。
求饶声渐渐小了。
宁妈妈哭笑不得地坐在客厅里，过了一会，才拿起行李箱走了出去。
小型轿车只能坐五个人，林奶奶便留在家里，在楼道口对宁默千叮咛万嘱咐，直到车子开远了，宁默他们还能从后视镜里依稀看到老人家站在路口挥手的样子。
“奶奶很舍不得你呢。”林妈妈说，“几天前就开始念叨，好怕默默出门之后会被人欺负。”
宁妈妈闻言轻笑，“默默被人欺负？才不会呢。”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有主张有能耐，就怕到时候是他欺负人。
说笑间就到了汽车站。
阿旺第一个跳下车，主动帮宁默拎了一袋行李，见车站外人来人往，就伸手握住宁默的，“阿默，不要走丢哦。”
“……就算会走丢，那个人也是你。”
宁默冷冷开口，脸颊却有可疑的红晕。
他已经顾不上身后的家长们见到他和阿旺手牵着手走进候车室会有什么反应了，他只知道再过不到半个钟头，他就不能随时见到阿旺。
掌心有粘腻的汗渗出。
即便是进入了开着冷气的大厅，也有源源的类似于烦躁的热气升腾而上。
宁默瞥了身边期盼着车子快些来临的阿旺一眼，“喂，你就这么想让我早点走吗？”
“唔？”阿旺回过头，圆溜溜的眼睛大而明亮，“不对吗？车子早些来，就能早点到学校，这样……就能早点吃晚饭了。”
“……”
“这样不对吗？”
“……”
宁默抚额，呼……期待阿旺能用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回答他，他才是脑袋秀逗。
早就已经认识到阿旺的大脑有85％的能源都被吃字占用，他凭什么还妄想对方会分一点点忧伤给他？
三位家长坐在椅子上闲聊，宁默和阿旺则坐在另外一边沉默不语。
虽然没有对话，牵着的手却没有分开过。
大巴准时到达，宁默翻出车票，和母亲一起检票进入车站，由于行李过多的缘故，通情达理的检票员让林家父母也通过了检票口。
“到了学校就打电话回来哦。”
林爸爸负责将行李箱放进车下，林妈妈则趁最后一刻加紧嘱咐。
宁妈妈忧心忡忡，“默默，妈妈还是去买张票，和你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可以！”宁默故作不耐地皱起眉，“你们快点出去，我也要上车了。”
“恩，默默，到了学校，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哦，还有，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看好钱包，对了，手机不要放在口袋里，会被人顺手牵羊……”
家长们的嘱咐说来说去就那几样，宁默心头酸涩，却还是黑着脸，没有表露出一丝离别不舍的情绪。
离别时难过的表情只会让家长更添愁绪，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才走到座位，宁默就发现了不妥。
刚刚一直被长辈念叨，完全忘记了阿旺，现在……
“阿默，我们几点钟才能下车呢？”
这呆子怎么跟着他上车了，还自说自话地坐在了他身边？！
宁默瞪起眼睛，“你上来干嘛？快下去。”
“诶？我……我不能上吗？”
当然不能了！
林妈妈这时候也发现了阿旺居然上了车，连忙跑上来，“阿旺，你在干什么？快点和妈妈下去。”
“唔……”阿旺坐在宁默身边，疑惑地看了看逐渐聚集过来的目光，“妈妈，我不能坐这里吗？”
“当然不能咯，这是我的位子呢。”
正好一位中年女性手拿车票走了过来，“呀，终于赶上了，小伙子，你起来好不好？这里是阿姨的位子哦。”
“诶？”
阿旺看了看宁默，又看了看站在过道上的母亲和陌生女性，眼中渐渐露出恐慌。
“为、为什么不能呢？”
乍看之下，并不会发现阿旺有什么奇怪的，但结合语速和表情，车上的旅客不禁目露疑惑，窃窃私语起来。
过多的目光让阿旺浑身不自在，他缩着脖子，拉住宁默的手，“阿默，我想……”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将阿旺拉起来，“快下车，都要到时间了，你再不走，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阿旺拧不过母亲，苦着脸一步一回头地跟着母亲走到车门口，在被母亲强行拉出车门的时候，忽然就哭了出来，“妈妈，我、我想和阿默一起走……”
“阿旺……”
“阿默……阿默要一个人坐车吗？呜……没有我陪他，他会觉得孤单的。”
完成检票工作的司机正好上来，他诧异的瞥了阿旺一眼，就按下按钮，将车门关上。
宁默坐在靠窗的位置。
“阿默！”阿旺跑过来，流着眼泪，“阿默，你、你不愿意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什么一起去啊。
当初是谁劝我到外地读书的，你不记得了吗？
呆子。
宁默咬着牙，偏偏大巴的窗户打不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旺在外头哭闹，“阿默，我也要去，你带我去啊！”
呆子哭起来惊天动地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乖巧。
林爸爸和林妈妈百般安抚，头痛欲裂，说的无非是“默默很快就会回来”这种话。
可阿旺在看到车子缓缓启动时，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呜……阿默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了，默默只是去念书，怎么会不回来呢？”
“那、那阿默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念书了呢？”
“……”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他们却说不出口。
直到大巴开出了车站，宁默都维持着向窗外看去的动作。
他喉头发苦，双拳也控制不住地轻微地颤抖着。
要是再冲动一点，他一定会跳下车，管他的学校和未来。
可是不行，他允诺过，要努力生活，给阿旺舒服的环境。
心脏抽痛下，纠缠着攀升上来的，还有苦涩的欣喜。
原来呆子不是舍得他远走他乡的。
只是反应慢了好几拍，不到最后一刻，是体会不到痛楚的。
“诶？小伙子，你怎么也哭了？”
而他，也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才会诚实地为阿旺落下泪来。
Chapter 36
阿旺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天晚上，被林奶奶好吃好喝地哄着，临睡前又和宁默通了电话，再三确认对方不会永远不再回来之后，阿旺就喜滋滋地睡着了。
关灯时林妈妈轻叹一声，她轻轻合上房门，对客厅里苦闷地抽着烟的林爸爸说，“明天……我带阿旺去办公室。”
“可以是可以，但做实验的时候呢？谁还有心思照应到他。”
林爸爸掐灭烟头，心情沉重地，“阿旺都长这么大了，等我们再老一点，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阿旺又不会饿死，你操的什么心！”
林奶奶喝道，“现在默默出去念书，阿旺正好有机会学习独立。”
林爸爸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独立该怎么办？妈，大哥那里……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林家长子比林爸爸大了五岁，儿子年前结婚，再过几个月，儿媳妇就要生了。那里正需要人照顾。
被问了的林奶奶浑身一僵，好半晌才面带忧愁地，“再过段时间吧，至少等阿旺有了去处，如果连我都不在了，阿旺他……”
老人家欲言又止，看得出她是舍不得智能不足的孙子单独留在这里，林家父母忙于工作，时常要外出调研，而她又不能将阿旺待到会被嫌弃林家长子家……
思来想去，只能期待阿旺能够快快成长一点。
至少，不会为了一个短暂的离别而哭鼻子。
阿旺一哭，连他们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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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阿旺被林爸爸早早叫醒，父子二人吃完早餐，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