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入地牢之中,还有何不满?”
语柔一时语塞,只怔怔的看着座上那面无表情的人:“可幕后主使还未查出——”
“这件事,便交由本王罢,王妃以后无需在过问了。”
夕阳的余晖似血,却照不暖这一身雪白。为何,他会这般待自己?自己的性命,他难道就分毫都不在意么。那为何自己险些葬身火海之时还要舍命去救了自己。
退一步讲,即便自己无关紧要,可此事毕竟出在轩王府中,且更是扯上了楼兰的国教。凤轩黎眼中向来揉不得沙子,怎会这般轻易姑息。
难道——
他知晓是谁人指使?
这种种的猜测犹如一只利剑,直直刺入心房,鲜血淋漓。喉管似是被谁扼住一般,竟说不出话来。
“若是查出幕后主使,不论是谁,王爷都会严惩么?”声线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自己最后一丝希冀,也带着自己最后一分自尊。
凤轩黎又重新执了笔,一双凤眸只盯在案上薄薄的竹纸上,语气轻柔,却听不出分毫感情:“王妃累了一天,早些回宫歇息罢。”
宛如寒冬腊月小心翼翼的行在结冰的湖面上,一个不小心却将冰踩碎,掉入湖底。湖水太过冰冷,渐渐将身子冻僵,哪怕水性再好,想游上岸去,已是不能了。只得不断下沉,下沉,耗尽肺中最后一丝空气,落入沉寂的湖底。
“语柔,告退。”
他的话,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生生浇灭。凤轩黎,你既如此,我又何必要在有所顾忌?
之瑶见语柔走出殿外,忙迎上前去:“主子,王爷如何说?”
语柔哂笑一声,望向被残阳染得血红的云卷云舒,只怕自己是做不到宠辱不惊了。让自己舍了一切去求那人的宠爱么?可我阮语柔素来心高气傲,自尊岂能容他人这般随意践踏。
“他不愿彻查,我也有我的法子。”眼见临华殿飞起的屋檐渐行渐远,琉璃瓦映照出的片片光晕刺得双眸生疼。语柔早已恢复了面上的云淡风清,可心中的痛楚,又有谁人知?
“今夜,我要上凤鸣山!”
欲杀自己而后快之人,自己又有何理由让她活的那般轻快?
我阮语柔,向来锱铢必报!
第54章 云卷云舒往事空(上)
今夜占星结果却差强人意,山顶云雾缭绕,并未看得真切。
语柔躺在榻上,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也是天意么?心中愈觉急躁,可却无甚办法。桃夭宫失火,筱卉会武功,和那人在殿上冷漠的身形,无一不激荡着本就不堪负荷的内心。
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探寻那惨不忍睹的真相,还是因为那人的不肯告知才率性而为?
无数的问题却都寻不到答案,语柔紧紧攥住胸口,只盼那强烈的压迫感可以稍稍平复嘭嘭而跳的内心。
罢了,再着急亦是枉然。只得明日再上趟凤鸣山罢。
第二日,照旧是阖府姬妾前来问安,与此前有所不同,今早,卫双儿竟也前来。
语柔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只觉她以手扶着小腹的动作甚是刺眼。到如今怀有身孕也不过才不足三月,这样的动作倒像是七八个月有余了。
姬妾们按着品阶的高低,依次落座,语柔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卫双儿红润的脸上,想必是照料的极好,连人都丰腴了一圈。
“近日诸事繁忙,本宫还未曾去给妹妹贺喜,妹妹可不要怪姐姐。”
卫双儿掩嘴轻笑,却也盖不住那得意的神色:“姐姐哪里的话,原是妹妹该请罪才是。本来这晨昏定省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姐妹们都应遵守,只是——”说到此处,特意顿了顿。就着手边的茶盏品了一口,面上得意之色更甚:“只是王爷特意嘱咐了,有孕前三月均得小心为上,才未能按时来请安……”
一听“王爷特意嘱咐”这六个字,众人面上的神色均变了一变,嫉妒,怨恨,羡慕万般神色一个不落的被语柔看在眼中。唇边微笑,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下去。
卫双儿对自己所说之话激起的波澜也甚是满意:“王爷至今膝下还无子嗣,对这个孩子自然看的也就重要了些。毕竟规矩也是人定的,姐姐不会怪罪吧。”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姐姐又怎会怪罪?”语柔一手撑着扶手,缓缓起身。鎏金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轻响:“本宫虽未生养过,可本宫却也听过这孕初头三个月是极为重要的,妹妹定要好生注意着,切莫动了胎气。否则——”已转回身去向内殿走去,口中的话语渐行渐远,可即便如此,仍旧是让众人身上激起一阵颤栗:“否则只怕稍有差池,这孩子就难保了。”
拖着纯白的雪色步步生莲,只消一个转角便消失不见。语柔浅笑的面容逐渐变得清冷,当真是没空与她多费唇舌。这几日不得不再防着那人暗出杀招,而那身后之人仍旧是半分头绪都无。
自己来府中时日不长,更与众人无甚交集。就怕这轩王府中卧虎藏龙,日日对着自己躬身微笑之人,也可能变成一剂最致命的毒药。
用指尖轻轻揉着额头,连着几夜未曾睡好,又得强打起精神应对这些……
转头向之瑶问道:“那筱卉,招了没有?”
见之瑶轻轻摇头,语柔如水的双眸微微眯起,已经是第二日了,待到明日,哪怕她不招,估计也扛不住这残酷的刑法了。
只希望,今夜天朗气清罢。
凤鸣山。
斗转星移的点点光明映入语柔迷茫的眼际,如同桃花节那日水波中的一盏盏河灯。
口中只反复呢喃着七个字:贪、巨、禄、文、廉、武、破……恍若灵魂出窍一般,周遭是黑蒙蒙的一片,只余那星光耀目不住的放大……放大……
忽的眼前一黑,语柔本就坐着的身子歪向一边,口中竟涌出一股腥甜。胸腔中不住的跳动,似要穿破血肉翻涌而出。
“唔……”伸手擦过唇边的丝丝鲜红,语柔眼波中有一闪而逝的惶恐。
这样浓烈的不适感,之前从未有所体会。那星际,几乎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纤纤指尖紧紧攥住衣襟,为何……为何……
难道,当真是应劫了么?
再欲凝神细看,胸口的气血又再度翻涌,如烧开的热茶,细细密密的泡沫不断向上翻腾。
“咳咳……”语柔身形不稳,忙用一只手撑在地上,敛息屏气。半晌,方缓了过来。
为何,会这样?
强撑着站起身,胸口不住上下起伏。耳边似有无数小虫不住蜂鸣。流年不利,否极泰来。此番,再待下去也不会有所发现,不如就此回去罢。
亥时刚过,平日喧闹的集市早已只剩零星的路人急急而过,不时还有一队队禁卫军在路边巡逻,铿锵的铠甲掷地有声。
语柔踱步在护城河边,流水落花无问处,不知这蜿蜒的波光,要流向何方?
三月初三的那一片桃花林已在眸中随风轻舞,哪怕那粉嫩的季节早已凋谢,可郁郁葱葱的翠色却络绎不绝。
像被谁迷了魂去,纤纤脚腕轻抬,再一晃眼,人早已置身其中。
恍惚能看到那日纯粹的白裙如极盛的雪莲,微扬的下颌美好而倔强,灵动的眸中溢出星星点点的期待与不安。
第54章 云卷云舒往事空(下)
对面那人迎风而立,同样白衣胜雪,与墨色的发梢交融成一幅极淡的水墨。凤眸浓重的如化不开的墨,映出自己倔强的身影与这落英漫天。
究竟,是谁藏着谎言?
又是谁,动了真心?
语柔不知,亦辩不明。最清明的不过是自己早已不是那些时日丞相府中无忧无虑的妙龄,而是背负千斤再也行不动的轩王妃。
阮语柔,若你知晓,会有今日。当初还会为了阮家,这般奋不顾身么?
仰天自问,却只有微风作答。
父亲不不愿见自己,更不许自己对名义上的夫君动情。王府中人个个绵里藏针,处处要夺了自己的性命去。
而那一府之主,却是如鬼魅般若即若离。此番更是淡漠的不闻不问。
语柔不禁有些迷茫,自己坚持至此,又是为何?有时真想抛开阮家一族的荣辱,仗剑天涯。
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枝叶洒落在地,片片光影随轻风轻摇。这光与影的交汇,丝毫不逊色于那日的落英漫天。
彼时一片安宁,忽闻一道脚步声将这祥和之色打破。语柔一惊,只闻这道声响不快不慢,脚步也甚是沉重,便笃定这人定是不会武功。想罢螓首微转,索性躲也不躲,只待来人。
天色深沉,谁还会和自己这般有兴致到来此处?
心中生出丝丝好奇。
待到来人走进,语柔心中惊异之情更重。这人,自己竟还认识。
“淑太子?”
尹书凡脚下微微一顿,满脸都是错愕:“轩王妃?”
数日不见,却也未听得淑太子已返回浩越的消息。这几日变故突生,竟然忘了他还在苍泽。
“已是亥时,太子在此所谓何事?”
“已是亥时,王妃在此所谓何事?”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嗤的笑出声。语柔心中的烦闷才渐渐消散,眉眼弯弯:“看来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尹书凡面颊微红,索性在这昏暗的夜色中看不真切:“小王闲来无事,所以随便走走,未曾想竟与王妃志同道合了。”
语柔瞥目向四下看去,方才回首,轻声开口:“太子独自前来?”她阮语柔自诩武艺难逢敌手,可这一脸书生之气的尹书凡出门不曾带个侍卫么?
“本想图个清静,便让默离在林外候着。”
语柔哦了一声,如此甚好,这淑太子不会半分武艺,若是再遇上上回在品茗轩后巷遇刺之事,以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难保他周全了。
“王妃也是来散心么?”
语柔微微一滞,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般该作何回答?着了男装,深夜在府外,偏巧还遇到了他。无奈只得将疑问尽数抛还给他:“淑太子是头一回来苍泽么?”
尹书凡垂首,低低答一声是。
“这树林不过是京都最平凡不过的一处,且距会国馆乘了马车也得一炷香的功夫,不知太子怎的想到了会来此处?”
见语柔一口咬定自己来此并非偶然,尹书凡才无奈一笑,口中叹息道:“王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