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染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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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染沉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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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无颜心中顿时明了,左叛算定送走古浪骆易后她会找来,所以在近门出设下机关,但远门处想必就难以顾及了。龙鳞鞭再次出手,缠住门柱顶端,再一荡,人已经在几丈之外。

左叛看一眼远去的左无颜,又看向从树丛中跳出来的却是左小坏,冷声道:“为什么要帮她?”

左小坏一怔,委屈地挠了挠头,道:“我哪有这种本事。”

左叛看也不看他,道:“左三少爷,你还打算在门柱西北方向第五棵树后面躲多久?”就算是身手在左家仅次于他的左无颜也未必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匿,更何况完全不通武艺的左三。

树丛中一阵沙沙作响,果然走出了锦衣翩翩的左三。

左叛嘿然冷笑道:“左无颜说她什么都不输于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提醒她?”

左三沉默片刻,道:“小七,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左小坏躲在一边,听到这里也不由偷偷点了点头。

左叛淡淡道:“我是怎样与你何干?我只想给清儿和姑婆婆报仇,如果你想争家主,自己和左无颜争去。”

左小坏小声嘀咕道:“三哥要是想争家主,哪里还用得着等这么多年。”说完发现左叛竟然没有瞪他,自己怔了一下。

左三没有理会左小坏的话,道:“与我无关?我记得当日我告诉过你,既然不跟我回来,就暂时不要回岭南了,你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左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转身就待离开。

“七哥!”左小坏壮了壮胆,终究还是叫住了他。左三和左叛有过节他是知道的,但他的话想必左叛更容易听进去一些。

左叛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左小坏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里有些发毛。在他心目中,自从左微凉和司徒寒澈死后,左叛对左家的人一直都不甚乐见。但像现在这样的冷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犹豫再三,直到左叛等得不耐准备走开,才终于开口道:“姑婆婆一生效忠左家,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岭南像现在这样,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效忠?”左叛忽然冷笑一声,“姑婆婆为岭南牺牲了这么多,岭南为她牺牲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左小坏微微有些错愕,他不能说左叛有什么错,但总觉得无法认同。

左三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次回来,就是想借岭南之力对付中原七派和荒门?”他的消息一向灵通,早在左叛还没走出昆仑山时,雪尤清的事就已传入他耳中。

左叛没有回头,只是淡然道:“是又如何。”

左三道:“你知不知道大伯已经和中原七派结盟了?”所以他和左小坏才会不得已暗中行事,以至于在门前撞上左叛对左无颜下杀手的一幕。

左叛背影似有所动,语声却依旧古井无波,道:“只要我坐上家主的位子,所有的事便由不得旁人做主。”

“我明白了。”左三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左小坏两人从左叛身旁擦肩而过,缓缓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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遒阳客栈。

微风穿过古朴的雕窗,发出吱呀轻响,仿佛岁月在那破碎的裙裾上留下一声声呢喃。

雪尤清静静坐在窗前,让轻暖的和风滑过单薄的肩,滑过略显苍白的脸颊,滑过不经意噙起一丝淡淡笑意的嘴角。

他还活着。

胭脂告诉她,爷爷活着,他也还活着。

雪无痕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隐隐约约地有些不真实。虽然雪尤清执意要自己来岭南,但因为卓绝的轻功,他得以瞒着她,伴随在她的身边。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对他而言这样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不管旁人怎么看她,他心里都清楚,一切淡然清傲的背后,她不过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女子。她的寂寞、无助,旁人无法从她的眼中了解,那些艰难、危险,她自己也无从得知。

与其说爱她,不如说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于站在她的身后,也依赖着她身后的这个位置。除了守护清儿,恐怕他存在的价值,便只剩下替母亲夺得掌控荒门的大权。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直到永远。

“雪姑娘。”胭脂走进房中,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雪无痕,笑了笑没有揭破。

雪尤清收回遐思,站起身来。

胭脂柔声道:“我方才出门,听到街市上纷纷议论说,左叛回到岭南了。”

雪尤清睫毛轻轻一颤。左叛回到岭南……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回到岭南?她离开天然居已是两月有余,按理说左叛应该早就在岭南,难道说……心口一阵疼痛,她轻轻叹了口气,试图舒开胸腔中的郁结。是她想多了吧,那日在天然居,他失望而愤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骗我,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清儿,为什么你竟然是这种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告诉我,清儿……”

为什么她是这种人?在他心中,她究竟是哪种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叛……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欺骗他感情的人,远赴昆仑呢?

胭脂依旧唇角嫣然,柔声问道:“你不想去找他?”天然居发生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雪尤清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她看不见,所以对声音格外敏感,她只是……不敢再去听到那个清澈如泉的男子,诉说那样的失望和愤怒,没有一点理解,没有一点信任。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她是这种人?如果只是差一句“不得已”,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既然不明白,她又能如何解释,又何必解释……心头又是一阵钝痛袭来,恍若一缕丝线在嶙石上磨为齑粉。原来,什么沁霜不折、遇雪尤清,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时失神,单薄的身影轻一踉跄。

胭脂无奈一笑,却劝无可劝。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结,当局者却往往不愿解开。或许,是根本看不到这个心结的所在。然而,她当初拒绝古浪,又何尝不是执着于那处不愿放下的结?

只是……医者不自医。

第39章 水空流

医者不自医……胭脂的眸中氤氲出几分苦涩,轻叹。

房间的角落燃着一鼎龙涎香,几不可见的烟霭从青铜炉鼎的镂隙中一丝一缕地渗出,袅绕而升,静静盘于梁上,再缓缓散去,最后再也无迹可寻。

“清儿……”

一句轻唤,比胭脂的叹息更轻,轻得恍若长沟流月,逝去无声。

雪尤清寂然的心中蓦地升起一丝暖意,紧抿的寒唇也放松了一些。原本知道他还活着,她就已安心,却从未奢望,天然居一别,竟然还能再次相见。

胭脂看了一眼雪无痕,依旧是冷峻的面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的这场重逢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勾起唇角,一笑,或许在无望面前,就该学会怎样不去在意。

古浪沉默。

当日赶到落霰崖底,寒潭中一波一波缓缓漾开的冰冷刺骨的血水,曾让他绝望到不敢去试想雪尤清还活着的可能。然而此时此刻,回忆中的人就这样静静站在他的面前,真切到触手可及,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在雪尤清寒白的面容上映出一分恬静,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相遇的夜晚。隐约而清冷的月色,高阔而辽远的夜空,一片轻尘之上,她寒白的面容,细长的睫毛,如素白的睡莲轻轻绽开。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让他失了神,难以自制地失了神。

“左叛他……”古浪心底苦笑,有些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左叛他到荒门去找你,结果正好看到你坠入寒潭。”

叛。

雪尤清寒白的唇轻轻一颤,仿佛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叛……他真的去了漠北,真的去了昆仑山,真的去了荒门,为了她——即便是认为她骗了他,他仍旧没能放下,仍旧这么做了。

——“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为什么你竟然是这种人!”

是,他不了解她,也许永远都不会了解。他可能至今都认为,她对他只有欺骗,只有利用。然而他去了,去找一个他不相信的人,去找一个欺骗过伤害过甚至可能继续欺骗他的人。这是不是表示……他在乎她?

毕竟,他也曾那样坦诚地说过——“我……我只有你,我怕你爱上他。”

如一眼幽谷白泉,涌起,流淌,最终幻化为轻袅的水气。古浪看着雪尤清的神情渐渐归于平静,才再次开口道:“那日你离开后,左叛去不归泉买醉。他说,无处可归,何妨不归。”他不知道什么要把这些告诉雪尤清,但却偏偏就这么说出了口——就像在西郡时,胭脂告诉他雪尤清的去向一样。

心中一涩,他缓缓转过头去。

水红色的纱绫无风轻扬,仿佛是无言的诉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只余一丝怅惘的空,念去去,恨悠悠,人不见,水空流。

几乎是下意识地,古浪听到自己问道:“胭脂,你……还好吗?”最后一次见雪尤清是在荒门,然而最后一次见胭脂却更是远在西郡。然而,他竟然未曾问过她一句。习惯了她的理解,习惯了她的迁就,习惯了她的温柔,习惯忘记……她会有的感受。

胭脂柔声一笑,道:“我很好。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不是么?”

古浪看着她琉璃般的眸色,只觉得那丝涩然被柔柔地融作一阵酸疼,化作雾霭,氤氲在心间。总是担心,自己无力分心去保护胭脂。但事实却是眼前这个柔弱而丝毫不通武艺的女子,不仅从未需要他去保护,相反还帮了他太多。

她很好,他相信。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想太多。她拒绝他后独自离开已是一月有余,过去的那些情愫,石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恐怕她早已看淡。就像几日前那一场相遇,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片段。

“阿浪。”胭脂笑道,“说正事吧。”

“好。”古浪藏起所有心绪,淡淡一笑,道,“左叛在不归泉醉倒后,被左小坏带回岭南。大概是半路上醒转才赶去漠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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