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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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颜-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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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望地叹息一声,“看来这一件似乎更糟糕一些,你不说我也早晚要知道,你还是现在说了吧。”
“刚才采碧来过了,有些事情想告诉你,我怕你心情不好就没让她进来,她便和我只说了,一定要我转告你。”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采碧?”
她不是一向不出重莲宫一步的吗?
琮玉缓缓道:“是魔界的事情,上次妫娥在重莲宫受伤又中毒,魔君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这件事后勃然大怒……”
琮玉的语气很轻,和我慢慢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上次妫娥中毒并不是一般的毒,之后又被鬼界的人打伤,被魔君接回去后用尽各种办法,调养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才算捞回半条命来。
这件事原本就是因为苏墨而起,虽说是妫娥心甘情愿做出的牺牲,可魔君回去之后思来想去硬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也是刚刚从琮玉口中得知,原来早在一百年前,仙魔大战刚刚结束的那几年里,魔君曾经亲自放下面子到重莲宫去为女儿说亲。只可惜那时候苏墨根本没有这个心情,加之刚出道,年轻气盛之下不顾对方身份当场给人家否决了。
此事闹得是沸沸扬扬,两界中人人都知道堂堂的魔君大人去向苏墨提亲的事,结果苏墨连人家面子都不给丝毫不留余地地拒绝了这桩亲事,这可让魔君大人的面子往哪儿搁?更加之苏墨当时虽然辈分不高,但却在妖界颇具重量,修为又深,魔君便误以为是苏墨瞧不起魔界,意图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如此一来,所有的矛盾便都激化了。
但却不能因此挑起大战,仙妖两界刚刚进行完战争,正是元气打伤的时候,魔君心高气傲,不愿别人说他趁人之危,便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吞到了肚子里。
琮玉今天所说的这个版本,与采碧当初在重莲宫所讲的稍有出入,不过我听来却刚好衔接上。
采碧说的是因,琮玉说的则是果。
可如今妫娥一受伤,麻烦却来了。
魔君觉得这是挑起战争的最好时机,趁着苏墨在西方疗伤的时候,趁机提出了威胁。
要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她女儿,要么等候魔界一封战书咱们大干一场。
苏墨自然是软硬不吃,魔君与他在那边纠缠了好些日子,嘴皮子也磨破了,刀枪剑戟也都上过了,苏墨便靠着一身修为抵挡,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的条件。
最后被逼无奈,双方各自退出一步,苏墨承诺留在魔界为妫娥疗伤,什么时候妫娥行动自如了什么时候离开。魔君见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也值得暂且罢手,答应不再对妖界起战争。
末了,琮玉发出悠长的一声叹息,眼底浓浓的忧郁,总结道:“虽说现在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其实波涛暗涌。魔界现在高手云集,力量强大。你们苏宫主现在又是重伤未愈百事缠身,我看魔君强迫着这样下去,苏墨娶妫娥是早晚的事。”
第四十七章
我揉了揉额角,见他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你说完了?”
琮玉点点头。
我拿过桌上的一盘瓜子道:“吃不吃瓜子?我亲自炒的。”
“朝颜,你能不能正常一些!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感情的判断能力,”琮玉忽然急了,过来拽住我的衣襟,瞪着我咬牙道:“你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我推开他,皱眉道:“我不这样你还要我怎样?魔界妖界怎样管我什么事?世界大战开打了是我一个无名小卒阻止得了的么?”
琮玉深深看着我,“好,你逍遥,你自在,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漠然视之,我看你这盘瓜子能吃到什么时候!”
说罢一转身,重重的摔门出去了。
看着那扇门“砰——”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我心头剧烈地一颤,莫名的沉重和压抑覆盖我的心田。
我怔怔坐在原地,目光渐渐凝固在那盘黑色的瓜子上,那幽深而严肃的色彩仿佛穿透我的瞳孔流淌进内心深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逐渐冰冷起来。
默默地做了一会儿,我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提步向外走去。
久久伫立在门口的琮玉回头,看见我忽然开门出来,不禁愣了愣,眉宇间已经没有了怒气,反而有些疲倦。他忽然道:“你去哪里?”
我从他身侧缓慢而沉默的走过。
冬日的阳光寂静而清冷,而树枝已经没有了等待的心情。
漫无目的的寻找,脚下的风很温顺,载着我缓慢地飞翔。
不是我不想回答琮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我记起那天仆勾山的星空下,琮玉曾认真地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晓得,他是真的喜欢我。已经很久了。
可笑的是,我对于这种真挚的情感竟不敢接受,不敢直视他那炽热的目光,不敢亲近他那颗热情的心。我没有给予他任何一句像样的答复,他对我的自欺欺人摇摆不定似乎并不介意,后来的这些天,他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待我如常。
他在等待,等待我看清自己。
那句“你喜欢他”如一根尖利的锥,深深刺入我的内心,此后,我对自己所有的欺骗便如麻醉人的毒素在伤口上一点点感染激化,再将它撕裂。
隐竹轩的那个夜晚,我对苏墨说,或许我有一点喜欢你了,也许是第一次袒露真心吧。我想用这种剖裂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此,结果,当那句话终于说出口时,我惊讶的发觉自己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夹杂着很细微的淡淡欢喜。
虽然那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我无法冷静思考,可仔细回忆起来当时的感触却依旧清晰无比。
琮玉说,陈立渊是我的借口,我把他用来逃避自己的感情,因为我根本就不敢面对不敢相信更不敢走下去。
琮玉所说一点都不错,作为一只不正常的妖,现在的我或许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早在半年前,苏烟曾对我说,苏墨对我很好。我也完全感觉得出。所以听到他或许马上就会成亲,心里忽然一片茫然冰冷,好像戛然失去了归属,如同冬日里的飘雪,纷纷扬扬却不知归处。
我晓得他对我的爱护,多日来的相处,苏墨不曾给我施加任何压力,嘴上说着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却每次都近乎放任的包容了我,却从没怪罪于我。可我并不能确定这不是一个身为主子对于侍者本能的护短行为。何况他从未有过任何直接的表达。
我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啊,那种深深埋藏在骨子里的自卑。
脑海中浮现出妫娥受伤那晚,苏墨凝视她的眸子怜惜而柔和,他留在魔界为她日夜疗伤,就是因为被她所感动了吧。
记得琮玉曾说,百年前的他,曾经深深爱上一个小花仙,苏墨身上的修为有一大部分是她渡过来的。
而我,一直以来作为一个拖油瓶,继续这样下去难道不会连累他吗?
于是,我决定将这份好感深深埋在心底,不再给它阳光雨露使它有破土而出的机会。
那么我便带着这份感情一起消失。
我这一番深刻分析后,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回到重莲宫,果见采碧脸色有些苍白地走过来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这些日子音信全无感到忧心,遂平和的笑了笑,“我去四处游玩了一圈,就可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本来应该带回来给姐姐分享一下的。”
采碧扑过来抱住我,拍了我一下才叹道:“你没事就好,这几个月也不传个消息,害我担心得好苦。”
我喉头有些哽咽,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不容易宫主这么长时间不在,以我这性子自然是抓紧机会出去撒欢了,你还担心作甚?快进去歇歇吧,有什么活我帮你干。”
采碧微笑道:“这里大部分都靠法力维持,我闲得无聊才偶尔侍弄花草,你这一走我却更闲的慌了。你不如陪我说说话,一个人委实不一般的闷。”
陪采碧好一番闲聊,她才放我回屋休息。
我在轩雨阁中找出了笔墨纸砚,坐在案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的告别方式。我又在逃避。
轻轻下笔,一个个并不精致的小楷字体跃然纸上,我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一纸诀别飞向远方:
自君别后,心念长随。
匪我背约,缘之所浅。
今日离去,愿勿相忘。
天涯海角,望君珍重。
式微式微,胡不归乎?
原来梦里,此身是客。
……
我小心翼翼折好信纸,将其封入信函中,信函上又写上“苏宫主敬启”,这才将笔搁好起身离座。
门口的小云雀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飞到我肩头,我微笑着伸手替她顺了顺毛。
“你要听话哦,好好陪着他。其实呀,他比谁都寂寞。”
小云雀似乎听懂我的话,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我又笑了笑,摊开掌心,她便飞远了。
我悄悄潜入采碧房中,见她闲闲地支着手臂昏睡在桌子上,面前放着完成一半的刺绣。我忍不住轻轻莞尔,不禁想起初见面时那个穿着淡绿衣裳巧笑倩兮的姣好少女。
我唯恐吵醒她,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靠过去将信函放在了她面前,这才放心的离开了重莲宫。
这天大地大,我哪里都可以去,唯独不可以留在这里。
这是我思前想后许多天做出的决定,不会有人想象得到我这个决定作出得有多么艰难。留在苏墨身边,便只会成为他的累赘,我不能这样自私,不如趁早放手,大家便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这样或许有些不负责任,苏墨,请你原谅我的无奈和不敢面对。所有的不义和不诚,就让我一人来承担吧。
昱王宫里一片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死寂。
凌未然一袭玄色的龙纹长袍,整理着手中的奏章,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来晚了,蒹葭已经死了。”
我站在他面前,轻轻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凌未然的手顿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道:“也好。她在的时候朋友少,难得有你这样一个萍水相逢却依旧挂念着她的,”他抬起幽潭般的眸子,“我替她谢谢你。”
我牵了牵唇角,却笑不出来。
蒹葭的墓地立在昱王宫后面那座凤仪山前,凌未然对我说,那里春天的时候会绽放最美丽的桃花,山前清溪环绕,流水淙淙,桃花瓣被风一吹便随流水匆匆流逝。幼时的蒹葭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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