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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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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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患似乎没有了,刘备反而成了心腹内患。成都官员离得远还难以详察,杨、高二将近在咫尺却瞧得明白,这一年多刘备厚树恩德邀买人心,每日里置酒高会,拿着刘璋资助的钱财赏赐将领、结交士人、赈济百姓,栖息他羽翼下的人越来越多!
旧病未除又添新忧,而二刘之间这种敌友未定的态势颇有些不可明言的意味,只能维系平稳。杨怀、高沛表面对刘备恭恭敬敬,实则心怀戒备。白水关原本只防御北面张鲁,如今却南北两面关门皆闭,片刻不敢掉以轻心,只盼“贵客”早抬贵足回荆州。而刚好半个月前发生转机,曹操南征兵至长江,刘备以回援荆州帮助孙权为名告辞,却又狮子大开口,要求刘璋再支援一万兵帮忙抗曹。刘璋肠子都悔青了,刘备入蜀一仗未打,在葭萌关白吃白喝一年,耗费钱粮不计其数,临走之际还要他出血,这买卖赔到家了!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毕竟自己请来的,也不好公然翻脸,刘璋考虑再三打个了折扣,只答应援助四千兵。刘备心有不甘,致书成都要求增兵,刘璋却再不多予,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杨、高二将见此情形既感欣慰又觉忧虑——喜的是刘备总算肯走了;忧的是如此讨价还价倘若撕破脸面,又怕刘备狗急跳墙。于是白水关守备更严了,二将平分兵马,一个白天守关、一个夜晚值宿,时刻关注南面动向……
这一晚值宿的是高沛,他在城关周匝仔细巡视一圈,便高坐城楼之上,守着炭盆观看以往几天的军报。寒夜漫长倒也无事,没有任何探报,饶是高沛三十出头体格强健,百无聊赖地耗一宿终究打熬不住,到凌晨之时已是满眼昏花哈欠连连;正浑浑噩噩间,忽听五更鼓响,不禁精神一振,忙唤亲兵敞开阁门,但见天色转明雾气渐淡,这一夜就算平安度过了。只需再过半个时辰,杨怀起来点兵,高沛就能休息了。他心中正喜,猛听一个清脆的“报”字赫然自南面传来,击碎了凌晨的宁静。杨怀陡然一惊,险些踢翻炭盆,大步踱至阁外手扶女墙朝下望去,果见黎明阴暗中有个斥候兵驻马关下。
“南面有何军情?”
那斥候兵嗓音洪亮:“有十余骑自葭萌关而来……”此刻天未大亮仍旧安静,这句禀报响彻山谷,竟传来一连串回音。
高沛原以为刘备有所行动,哪知只来了十余骑,心头不免诧异:“不必进城,给我再探!”
“诺。”斥候领命而去。
高沛吩咐完毕回头看了眼亲兵:“你去把杨……”话说一半略一思索,“算了吧!”
他本有意把杨怀叫起来,但想来又有些小题大做,十几个人岂能掀起风浪?天快亮了,应该不会出差错,说不定是刘备派人来传什么口讯——如此一想宽慰了不少,呼吸着清晨的凉气,静候探报归来。
过不多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南面传来疏疏落落的马蹄声,既而山道迷雾中浮现出十余骑,奔得却不快。高沛揉揉惺忪睡眼,见方才派去的斥候兵与为首者并辔而来,颇觉诧异,又伏在墙头抻着脖子瞧看了半晌,渐行渐近才辨明来者。此人身材清瘦,身着皂衣外罩布袍,头戴武弁斜插翎羽,腰中悬一柄佩剑,面庞白净三绺墨髯,三角眼、鹰钩鼻、短人中、高颧骨、尖下颌,浓浓一道连心眉——原来是刘璋派至刘备军中、引荆州兵入蜀的军议校尉法正。
高沛不忙传令开门,扯开嗓门嚷道:“原来是孝直兄,大清早跑来做什么?”他有所耳闻,这一年来法正身处刘备营中,没少得人家恩惠,还向刘备引荐了不少蜀中之士,因而有所防备。
法正行至关下渐渐勒马,未曾说话先打了个哈欠,扭着脖子捶着肩头,懒洋洋道:“这鬼天气,冷得钻骨头缝……快开门吧,开门送瘟神,刘备要回荆州了!”
“什么?!”高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就要走?”
法正翻身下马活动着腿脚,绕过守备的拒马、鹿角,无精打采道:“是啊,天不亮就打发我来通报你,搅了一场好梦……”
“他人马呢?”高沛不禁举目远眺——其实望也望不见多远,雾还没散呢。
“我出来时刚开始点兵,这会儿想必已出葭萌关,离得还远呢,少说也得半个时辰。”话说至此法正转而恼怒,提高嗓门朝上嚷道,“姓高的,你还不快开门?我大半夜就叫刘玄德打发出来,一路辛苦水米未打牙,你不开门想冻死我呀?留神我骂你八辈祖宗!”
“开门开门!”高沛朝亲兵扬了扬手,不禁咕哝,“你这颐指气使的臭样儿就是改不了,难怪庞羲他们瞧不上你。”
祸福难测,关城大门只开了窄窄一道缝,十余人挨个牵马而入。高沛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法正才慢吞吞登上城来,近看之下见他面色惨白,穿雾而来须发之上皆是水珠,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刘备真要走?”高沛仍不免怀疑。
法正往墙头一倚,拧着湿漉漉的袍襟,没好气道:“不走不行。昨夜荆州急报,曹操已破孙权江北大营,好像连南郡之地也受到曹军威胁了,他再不回去恐怕老窝都没啦!”
高沛长出一口气:“这回不跟咱讨价还价了?”
“哪还顾得上?借他四千兵就不错了。主公也真好心,若依着我一个兵都不给!咱耗得起,他在这儿耗不起的。”
“啧啧啧……”高沛拿他取笑,“当初还不是你把他引进来的?这会儿又充豪横,可不是送客之道啊!”
法正愁眉苦脸:“不错,是我请来的。可又不是我愿意去,上支下派嘛!”
“我可听说,你没少得他好处。”
“呸!”法正三角眼一瞪,“你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这大耳贼也忒势利,当初跟咱主公好的时候对我嘘寒问暖,一听说主公不肯借兵立刻就向我发作,那脸拉得比驴脸都长。如今你们也都把错推我身上,这冤枉还洗得清吗?我算看透了,什么同宗之义都他妈胡扯,这大耳贼害我不浅!”
高沛听他这么说颇觉好笑,但两家毕竟没撕破脸,也算好聚好散,法孝直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口一个“大耳贼”地乱嚷嚷,若传扬出去恐怕不好,反而劝道:“别骂了。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容他们走就是了……”一语未毕又生疑惑,“咦?刘备回荆州为何不走来时旧路,北出白水临近张鲁、蒯祺之地,岂不危险?”
法正却道:“就你聪明,竟拿刘备当傻子。咱防着人家,人家还防着咱呢!走来时之路需经重山险隘,刘备心里也不踏实,怕咱把门一关将他吃了,所以干脆北出白水。只要过了你这关,咱也奈何不了他啦。一拍两散倒也干净!”
高沛连连点头,当即命兵马整备列队,一是恭送刘备离蜀,二也想最后在大耳贼面前摆摆威风。渐渐天色已亮,杨怀及其部属也醒转了,点齐人马开门列队,撤去鹿角、拒马,虽不至于清水泼街黄土垫道,也得有点儿送客的样子。
杨怀与法正相见,问明缘由,叫他带随从阁内休息,哪知他刚迈进一条腿就闹道:“嚯!又是炭气又是霉味,这破地方怎么待?算了吧,我就在城楼忍会儿吧!”说罢招呼亲兵墙根一蹲,掏出干粮大嚼起来,折腾半宿果真是饿坏了。二将未多理会,兀自商议部署,杨怀领兵在外迎候,高沛在城上瞭望。
约摸小半个时辰,已是天光大亮,雾气也退尽了,影影绰绰见远方山峦间若隐若现有旌旗晃动,想必刘备到了,行动却不甚快。高沛又感诧异:“刘备不是急于回荆州吗?为何行军如此迟缓?”
法正蹲在一旁嚼着肉干咕哝道:“想快也快不了,整军的时候我看见了,所有辎重粮草他都要运走,装了百余车,连根柴禾棍都没给咱留下,瞧那架势恨不得把葭萌关拆了搬回荆州。”
“可恶!”高沛狠狠一拍女墙,“皆我蜀中之物!”
“算了吧,破财免灾,由着他拿又能拿走多少?蜀道之险他都不晓得,到时候运不走,连车带东西全得扔在半路上,反倒便宜张鲁、申耽。”说到这儿法正站起身,善意地拍了拍高沛的肩膀,“我得给你提个醒,关内可有辎重粮草?”
“有啊。”
法正笑道:“刘备要兵没要来,可赌气走的。偷袭咱谅他不敢,但只怕贼不走空,惦记你关里粮食,莫说明抢,万余兵马穿关而过,顺手牵羊也够你受的!依我说,别傻乎乎光防外面,调点儿兵进来,看住粮食才要紧。”
“有理有理,多承老兄指教。”高沛即刻传令,从关外兵马中抽两千入关看守辎重。杨怀在下面督队,也未加干预。
白水关上下还在调动,忽见树影晃动马蹄声响,一队骑兵猛然从逶迤山道间闪了出来。率兵之人宽衣大袖风度翩翩,正是刘备本人,军师中郎将庞统怀抱令旗侍奉在左,黄忠肩挎长弓护卫于右,魏延、霍峻、薛永、卓膺等将顶盔披甲皆在其后。杨怀在关下见此情形不禁一怔,抬眼望去大队旌旗依旧甚远,又见刘备未穿铠甲,想必是亲自在前率队,心下更踏实了。
刘备素来好涵养,相貌又甚为英朗,脸上挂着一缕笑意,还离着老远就在马上抱拳行礼:“杨将军,叨扰叨扰!”
杨怀心中暗骂——都叨扰一年了,如今也算满载而归,快走吧!虽然这么想,面子却还得讲,见刘备急催坐骑似要过来跟自己攀谈,杨怀岂能怠慢?也赶紧带亲兵催马出列:“玄德公忒客套。远道而来照应不周,还请多多海……”
话未说完忽听城上高沛大呼:“杨将军小心!”
杨怀一惊,这才注意到迎面队中黄忠已搭弓在手;忙欲拨马招呼士兵应战,还未拉紧缰绳,寒光一闪冷箭已中眉心!杨怀一声未吭,死尸栽落马下。
两军相隔距离甚远,莫说大部分关兵没看清,就是看清了也毫无反应——百步穿杨一箭毙命,都被黄忠的箭法吓呆啦!
“卑鄙小人!”高沛在城头连连跺脚放声大叫,“冲上去,把大耳贼乱刃分尸!”将军有命自然要听,杨怀的亲兵率先响应,齐奔敌人而去。刘备这会儿早退回队中,庞统把手中令旗一晃,顷刻间喊杀声震天动地,重山密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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