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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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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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妮子,你做的好事!你敢动我府库里的东西!”
大哥至仁同她是异母兄妹,身为长公主的嫡长子,恃宠而骄,自幼横行霸道,凤州人送诨号“小霸王”,府里下人远远听到这位少主人的脚步声都要紧张得屏住呼吸,提心吊胆生怕无端的挨上窝心脚,迎风掌。父辈打江山,子女败江山,守业永比创业难,似乎成了千古轮回的憾事。
她故作糊涂地问:“哦?这倒是奇了,府库里如何会有大哥的东西?”她目光扫向大哥身后躬身垂手的二管家赖旺问:“旺叔,你可曾听长公主殿下提起过?”
“死丫头,找死!”大哥一把抓起她的腕子,钳子一般的手,抓得她生疼了挣扎,恍惚间记起那金库的小贼,脸一阵臊红,心跳紊乱。
“我那十五箱金砖去了哪里?”大哥吼道。
“金砖?春晓只曾听说傅家将大哥在钦差大人面前告下,似是为了什么官府金砖。只是春晓从未见过,大哥可是见过?”她望着大哥,循循善诱的笑,大哥张张口,却深深咽下一口郁气跺脚捶胸,破口大骂:“龟儿子昭小三儿,欺人太甚!小爷日后定将你碎尸万段!”
一句话慌得赖旺打躬作揖的求告:“大公子,可不能如此辱骂锦王殿下,若是传出去,这就是大不敬,锦王殿下都成了……那皇上岂不是……”
陡然间一阵叫嚣声如浪潮般从楼下涌来,随着风声呼啸依约听到“官兵来了!官兵来抄家了!”
乱哄哄一片惊呼奔跑声,地裂天崩一般。
“小姐闺阁不得擅入!”楼下丫鬟仆妇们的阻拦声争吵声阵阵,
脚下楼板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脚步声和铠甲铁片碰撞的哗哗声响。
官兵鱼贯而入,明晃晃地钢刀寒光灼目,杀气腾腾包围了她们兄妹在当中。
为首一人国字脸浓眉大眼,金盔金甲,目光扫视一周傲慢地说:“奉钦差之命来搜查驸马府窝藏的赃物。”
春晓愕然,耳边傅家妇孺凄惨的啼哭声依约在耳,而抄家的官兵已经光顾她的家门。
“混账东西!瞎了你们狗眼,不看看这是哪里?长公主的府邸,皇亲国戚,你们不想活了!”
大哥至仁毫不示弱,冲上前阻拦,抄起一个绣墩就砸向那不知好歹的金甲将,扭打到一处。
绣楼上乱作一团,翡翠护了她躲闪。
“蹭楞”一声断金裂玉的绝响,案上的古琴飞起砸下。
“哎呀!”春晓一声惊叫,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小姐小心!”
她惶然心疼的抱起那琴,她心爱的清操古琴,丝弦断了两根,无力的垂搭着。
错愕痛惜的目光停在断弦间,眼中一阵湿润,那酸痛仿佛从胸臆中浮出,断裂的不是瑶琴丝弦,而是自己那颗心。手中这尾古琴“清操”是外公家传家之宝,娘亲心爱之物,她自幼的闺伴不曾离身。
“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跪拜声浪潮般此起彼伏从楼下兴起,如县官升堂时衙役们水火棍戳地大声呐喊“威武……”一样,先声夺人,震慑得人心惶惶不安。
春晓咬碎银牙,心疼地抚弄“清操”古琴,对这嚣张霸道的官兵满是憎恶。
锦王昭怀这名字在驸马府也算恶名昭彰。不仅大哥至仁提起这位皇宫里的三表弟恨不得扒骨噬肉,就连长公主提起这个六亲不认的娘家亲侄儿也是恨得牙根发痒。
锦王到了凤州一个多月从未登门来拜望大姑母,可谓轻狂嚣张之极,此番初次造府竟然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
早曾听说京城里太子党、锦王党两派对立,为争夺太子之位势同水火。
锦王颇得皇上宠爱,恃才放旷,逊在出身只是位庶出的皇子;太子是皇后嫡子,温厚笃实却乏了几分果敢才气。
偏偏长公主的长女,她的大姐姐去年嫁给东宫太子为妃,驸马府更是铁定的太子党了。
满心的恨意抬头,她好奇地想要会会这位不可一世的钦差锦王殿下。
云衫广袖衣冠楚楚的一人阔步昂首飘然来到眼前,步伐迅捷却声音沉稳。
高束的紫金冠上镶嵌宝石美玉耀眼夺目,锦袍玉带,胸前金线绣得张牙舞爪的麒麟栩栩如生,同主人的面颊一般张狂冷傲。三皇子锦王昭怀,若非对眼前人早有耳闻,真险些被他那星眸朗目,玉宇风清的容貌迷惑。
锦王剑眉稍提,煞气入眼,眸光冷冷如玄夜幽光暗动,凌厉的寒芒迅然扫视四周,一一揽入眼底,直射落在大公子明至仁身上。
春晓却一惊,隐约觉得那目光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
她自然的想到了那位数月前频频来府里做客的大姐夫太子殿下,同这位锦王也是异母兄弟,却是目光迥异。太子的目光谦逊温和,举止端庄,有人君礼贤下士的仁慈含蓄,哪里像眼前这厮的狂傲,眉梢嘴角都流露轻纵。
只是那眼眸,如何也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熟悉的目光。
他下颌微抬,微眯了眼,目光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注视着大哥至仁,嘴角一提,带出一丝嘲弄般的得意。
还不及开口,大哥至仁已一脸陪笑,摇摇摆摆大步向前,玩世不恭的腔调拱拱手寒暄道:“三表弟。”
“大表兄。”
“锦王殿下。”
“明大人”
针锋相对,四目对峙,刀枪交锋只在无形无声中。
大哥至仁远比春晓想象中老道,虽是做贼心虚,在钦差锦王面前也是昂首挺胸坦荡荡的样子。寒气逼来,一场大战前的剑拔弩张。
无论如何,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春晓还是明白,若是罪证确凿,驸马府被查抄降罪,九族之内自然少不了她和娘亲都难逃牵连,傅姐姐的惨剧犹在眼前。
“本御不过是奉旨行事。得人举报驸马府藏匿巨额脏银,职责所在,不得不查。”锦王朗声道,提到“奉旨”二字,微抬了眉头,双手齐眉一拱,盛气凌人。
他嘴角噙了骄矜的笑,略缓了声色,循循善诱道:“明大人,若是此刻交出赃物,投案自首,本御自当从宽量刑,也可免得府上遭受刀兵之扰。”
说罢手向后一摊,接过黄绫缠裹的尚方宝剑,嘡啷一声宝剑出鞘,寒光四射,炫目惊心,慑人心胆。尚方宝剑,如朕亲临,果然锐不可当。
“昭怀,你吓唬谁!”至仁吼叫着,却是色厉内荏。
果不出她所料,十五箱金砖是祸根。
“不能搜!”她清脆的话音制止,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反惹得钦差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她。
她沉了口气,低了眼挑弄残弦,故作从容道:“查抄驸马府事关朝廷体面,平白的被猜疑作贼搜身,若是搜到也罢,若是搜不到怕是殿下在皇上面前难以交代,反落个滥用职权侮辱朝臣的罪名,怕殿下也担待不起。还望殿下三思。”
话音未落就觉得一道寒芒透骨冰寒射在自己面颊上,隐隐刺痛,就滞在她颊上不动。
大哥做贼,她心虚。心里却拨凉凉的惊悸,但面容上还需沉凝自若。
锦王若有所思徐徐踱步在她眼前,低眼细细打量,沉吟不语,却是含笑。
她举头时目光恰同他不期而遇,一阵惊愕顿时冲涌到齿颊间,是他!她顿悟出如何觉得那目光似曾相识,怎么会是他?那小贼,钻狗洞躲进金库对她轻薄无礼的小贼!
不过一个多时辰,那孟浪放肆的目光就是将他挫骨扬灰她也记得。
她还记得曾狠狠咬过他手背一口,心噗噗乱跳,目光不由得向他手背搜寻,果然那手背缠了薄薄的白绫微微渗出血渍。
一口凉气噎得她心悸,讷讷的哭笑不得,造化弄人,有谁曾想到了当今龙种,皇上信赖的三皇子锦王,派到凤州查案的钦差大人,竟然钻狗洞溜进长公主金库,还对她一个弱女子无礼轻薄。
粉颊含怒微热,她面容的突变定然被他察觉,他眼里含着戏弄拿捏的笑,有意去揉揉束包了手背的白绫,目光却在上下打量她。
也不知道为何心虚,春晓慌得双手捂住了前胸,虽然她衣衫完好,回到缀锦楼已经再不敢穿齐胸绣裙,改套了件藕色小襦袄,却仍觉得一只冰凉如冻玉的手摸在胸前,令她面红耳赤,心里怒气难消。

以牙还牙

“你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大哥至仁都看出些异常,大骂锦王道。
春晓反是心虚的惶然收回目光,定定神,轻动朱唇,打破尴尬道:“家兄的意思是,驸马府内古董珍玩不尽其数,殿下的手下都是些武夫,进进出出难免不留心有个碰损闪失。”
她有意碰碰手下断弦,一声划音,徐徐道,“若查不出个罪证,反惹出诸多麻烦,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她越是阻挠,锦王面容反带了几分胜算在胸的得意,扬了眉峰,眸光从她面颊上迅然扫过,稍滞,冷嘲的一笑,似乎看出她的心虚和对搜府的恐慌,随即朗声道:“早有耳闻,凤城姑母府中有位聪颖灵慧,才智过人的三表妹,有这番胆魄的怕没有二人。”
原来他是知道她的,或许在金库时他早就猜出她的身份,竟然还敢对她无礼轻薄,怕是心中有了十成把握,志在必得要将明驸马府一网打尽,抄家流放,自然也不在乎她这即将被没籍为娼的千金小姐了。
她略欠欠身,倒是该谢过他的谬赞,若是那十五箱官府的黄金赃物被从府里搜出,怕是欺君罔上徇私枉法诸多罪名落实,驸马府真是难逃抄家的噩运。
“搜!”
一声号令地动山摇,果然是一意孤行不留后路。
“且慢!”春晓起身惊得制止,“殿下,若是搜不到又将如何?总是要给驸马府一个交代。”
“搜不到?本御若没十分的把握会来搜府?你们就等了想想如何招供,如何做阶下囚吧!”他在她身边摇头叹气,有意戏弄,又是金库里做小贼时那玩世不恭的腔调凑在她耳边低语:“可惜,一朵奇葩出众,无奈骤风卷入泥沼。三小姐,不必如此心高气傲,动辄如犬一样张口乱咬,出了驸马府,沦入娼门,这性子少不得吃苦。”
那声音幸灾乐祸,笑望着她,满是得意。
她满面羞红,怒得要破口大骂的心都有,嗔怒道:“就怕到头来是殿下无礼取闹,捕风捉影,长公主追究起来,殿下少不了被皇上责备。”
“啊,好呀,那就看看,是谁会哭在最后。”他咬牙切齿,话音却是玩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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