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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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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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见儿子摇头,以为儿子不愿去社学读书,忙道:“你父亲不知道你的近况,读书进学的事当然要等你眼睛好了再说,你不爱读书也无妨,只要我儿眼睛好,读不读书都是次要的。”

张原这次的眼疾可把吕氏吓坏了,儿子如果眼睛好不了,那就连娶妻都难了,所以她只求儿子无病无灾,别的都不去想了。

张原微笑道:“孩儿眼睛一定能好的,书也要读,母亲放心。”

“好孩子,好孩子。”两鬓霜华的张母吕氏眉花眼笑,原儿经此一病,不但懂事知礼了,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只盼原儿眼疾早日痊愈。

大丫头伊亭察颜观色,见吕氏高兴,便凑趣道:“少爷已经在读书了,太太不知道吗,张彩读书给少爷听嗓子都读哑了。”

都在一个院子里,张母吕氏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听书的事,吕氏虽然高兴,却有隐忧,和小奚奴武陵想法一样,觉得这兆头不大好,儿子似乎在努力适应盲眼的生活,她却不知道儿子现在心静生智,只要听过一遍的书大致上就能背诵,有这样的天赋,不读书、不科举岂不是浪费。

吕氏只以为儿子要听书是为了解闷,道:“张彩、武陵两个小厮识字不多,读不过来,不如出钱去雇两个童生来读书给你听,一天约莫一钱银子,我张家也花得起。”

张原正要开口让母亲不要费心,却听张彩在楼下禀道:“太太,止水巷的马婆婆要拜见太太。”

张母吕氏道:“请马婆婆进来。”吩咐伊亭去迎接一下马婆婆。

张原问:“母亲,这马婆婆是谁?”

张母吕氏道:“是上回在大善寺烧香遇到的,马婆婆人很热心,听说你眼睛不好,马婆婆就说普陀山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去普陀山进香才能消灾解孽——这次来想必是问我明年二月十九要不要带着你去普陀山进香的事。”

张原忙道:“母亲,儿子眼睛没什么大碍了,再养一段时间就会好,普陀山在海外,风浪难测,母亲不要去,菩萨各庙都有,心诚则灵,家有余钱的话扶贫济困、行些善事最好。”

吕氏打量了儿子两眼,心想原儿尝了眼疾之苦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点头道:“那就过几年等你长大自己去普陀进香还愿——”

母子二人说着话,马婆婆上楼来了,六十多岁的样子,根本不用伊亭扶持,手脚利索得很,未语先笑:“张奶奶,老婆子来打扰了,这位就是府上少爷吧,果然生得俊,天庭饱满,眉清目——这眼睛好些了没有,菩萨保佑,少爷的眼疾一定会好的……”

这马婆婆说话很爽利,象剪刀空剪“嚓嚓嚓嚓”,与张母吕氏寒暄了一会,便说有要事商量,张母吕氏就引着她进房密谈。

张原坐在楼廊竹椅上,轻摇折扇,他现在听力敏锐过人,母亲与那个马婆婆在房里低语他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这马婆婆并非邀他母亲吕氏去普陀山进香的,却是来为他说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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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名门美眷

马婆婆对吕氏说张原如今眼睛有病,就应该赶紧订下一门亲事,这是防备个万一嘛。 /

马婆婆没有明说的是:若张原眼睛真的好不了,那恐怕就娶不到清白人家的女孩儿了,只有趁现在还在医治、外人尚不知底细时把婚事定下,绍兴张氏是大族,既已定亲再想悔婚诉讼那就得掂量掂量。

热心的马婆婆指出问题又能解决问题,她向张母吕氏推荐止水巷一户人家的闺女,什么人物齐整、针线女红样样来得,世代务农,家世清白,只要张家多给彩礼,好事应该能成……

张原实在忍不住了,唤道:“兔亭——”

小丫头兔亭赶紧上前问:“少爷,什么事?”

张原嘱咐了几句,小丫头小鸡啄米般点头,便走到太太卧室门边,脆声问:“马婆婆,你夫家贵姓啊?”

马婆婆一愣,答道:“姓牛。”

小丫头又问:“马婆婆说的那位止水巷的女孩儿是姓牛还是姓马?”

马婆婆没提防这小丫头,随口答道:“姓牛。”

兔亭便小碎步跑回来报告说:“少爷,马婆婆说那女孩儿姓牛。”

张原点头道:“也姓牛,很好。”

房间里的张母吕氏便问:“马婆婆,那位牛小姐可是你夫家的亲戚?”

马老婆子有点尴尬,她本不想这么早就露底细,但既然吕氏已经问起,那也不能隐瞒,笑道:“太太你听老婆子细细说来,那次在大善寺里遇到太太,听说了府中少爷得了眼疾的事,老婆子就想这山阴张氏是书香门第,总不能因为少爷眼睛不好就胡乱娶妻吧,老婆子就想到我夫家那个侄女不错,家世清白,更难得是性情温柔,府上少爷万一眼睛好不了,那女孩儿也绝不会嫌弃——”

张原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心道:“我成了残次品、可怜虫了,就因为我眼睛有病,就要把什么牛姑娘马姑娘塞给我,好象还是恩赐似的,嗯,不嫌弃我,我真应该感激涕零了。”

就听母亲说道:“我那孩儿今年才十五岁,还不急着议婚,他的眼疾也一定会好的,有劳马婆婆费心了。”

母亲口气里透着不悦,哪个做母亲的能被人这么说自己儿子啊,好象她儿子就娶不到妻子似的。

马老婆子显然也郁闷,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委婉说辞,定能说得吕氏动心,不料被一个小丫头两句话问乱了方寸,直接就兜出底来了。

“是,是,太太说得是,张原少爷的眼睛一定能好的——”

马老婆子陪着笑,又东拉西扯说了一通里巷琐事,临到傍晚才告辞。

小丫头兔亭过来道:“少爷,马婆婆临走时为什么狠狠瞪小婢,小婢先前问错话了吗?”

张原笑道:“没问错,马婆婆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就这般伶牙俐齿,吃惊了,才瞪大了眼睛看仔细你。”

小丫头“噢”的一声,喜孜孜地走开了。

大丫头伊亭送了马婆婆回来,对张母吕氏道:“太太,那个马婆婆出去时一路嘀嘀咕咕,说什么好姻缘错过,以后少爷想娶都娶不到那么好的了,还说太太一定会后悔的。”

张母吕氏知道马婆婆话里的意思,心下不快。

张原道:“母亲,这马老婆子口口声声烧香念佛,心里简直凶恶,巴不得我眼睛好不了,她好幸灾乐祸,这种牙婆以后不要再让她进门——母亲不用担心,孩儿眼睛一定能好的,其实现在已经能看见东西,只是要遵医嘱,才戴眼罩,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不戴了,然后读书上进,有了功名,娶一房名门美眷,也与母亲争气。”

争气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要争气会很累,可向来贪玩懒散的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张母吕氏喜得合不拢嘴了。

……

第二天辰时,王可餐领着西张的两个清客上门来了,小奚奴武陵早就等着了,大喜,这下子他和张彩两个轻松了,不用念书,如释重负啊。

这两个清客一个姓詹,名士元,一个姓范,名珍,都是三十来岁,童生身份,张原之父张瑞阳便是童生,可不要小看童生,并不是读了点书就能称童生的,童生要经过县、府两级考试,取中者才能称童生,如果再能通过提学官主持的道试,那就是附学生员,也就是秀才,所以说童生虽不是科名,但能闯过县试、府试两关,还得有点学问的,比之一般白丁书生要受尊重。

詹、范两位是外人,总不好关起门窗挑灯读书,张原便依旧戴着眼罩,在西楼书房与詹、范二人相见,看不到人,只听声音,詹士元声音迂缓,不时还咳嗽两声,范珍嗓门尖细,好似太监。

范珍说道:“燕客公子让我二人来为介子少爷读书解闷,不知介子少爷要读什么书,是稗官野史,还是话本小说?”

张原道:“有劳两位先生,我近日开读《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都在书桌上,请——”一面命武陵为两位先生沏茶。

武陵上茶后退出书房,在廊前与王可餐说话。

王可餐压低声音道:“三公子的大父门下清客三十多人,听说要来给介子少爷读书,个个踊跃,詹、范两位都是争着来的,小武你可知其中缘由?”

武陵摇头道:“不知道。”

声音如少女一般的王可餐说道:“那是因为三公子说了,来给介子少爷念书的,一人一天五钱银子,这还不争着来吗。”

“一人一天五钱银子!”武陵咋舌道:“那读上一个月,两个人岂不是要三十两银子,我的娘哎,你们西张就是有钱。”

王可餐轻笑道:“那可不是我的西张,是三公子有钱——哎,小武,你家少爷怎么象变了个人似的,棋下得那么好就不说了,言谈举止都变了很多,你没觉得吗?”

武陵道:“少爷眼睛有病嘛,脾气性情总会变一些的。”

王可餐问:“介子少爷的眼睛能好吗,不然就太可惜了。”

武陵道:“肯定能好,少爷眼睛现在也看得到东西的,就是怕见光,还得养一阵子。”

……

书房里的范、詹二人轮流为张原念诵《春秋经传集解》,每念十五页就换人,轮到詹士元念书时,范珍起身来回踱步,冷眼看那张原,这蒙着眼睛的少年坐在书桌另一端静静倾听——

“是在听吗,该不会坐着睡着了吧,那岂不是白费口舌,虽然能得五钱银子,可这也太无聊了,而且念得口干舌躁。”

范珍暗暗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待轮到他读时,他便开始跳行读,这样读完十五页就轻松不少,詹士元在喝茶,不留心就听不出来,至于说少年张原,《春秋经传集解》本来就比较繁难,就是专心听也不可能听出他漏了字。

范珍念道:“五年春,公矢鱼与棠。夏四月,葬卫桓公。秋,卫师……”

《春秋》是五经之一,《左传》是解释《春秋》的,西晋杜预编辑的这部《春秋经传集解》又汇集了前人对《春秋》和《左传》的注释,这个范珍比小奚奴武陵还懒,武陵只是不想念那些注释小字,范珍连《左传》都是大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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