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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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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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老僧还山听到张原的叫喊了,提一盏灯笼迎出来,揉着昏花老眼道:“介子相公怎么反而在山下?”

张原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绕到这边来了。”话不多说,提着灯笼上螺丝道,反迎大兄他们去——

……

次日午前,来福和西张的冯虎两个人赶到天瓦庵来了,说会稽城传言汹汹,皆道昨夜更定,有火燎数十把、大盗百余人,过张公岭,把徐太守都惊动了,不知那伙盗贼有没有来庵里骚扰?

张岱大笑,对张原道:“介子,吾辈没被当作山贼缚献太守,侥幸啊。”

周墨农、祁彪佳皆笑,颇以昨夜经历为奇,那也算看了炉峰月啊。

……

七月二十五,就在张原四人结束在天瓦庵读书备考之日,乙卯浙江乡试主考官钱谦益的座船经由京杭大运河到了无锡,特意泊舟上岸拜访东林书院的邹元标和高攀龙,目的是向邹、高二人询问对张原的看法?

六月中旬,钱谦益正式受礼部和吏部的任命主持乙卯浙江乡试,就在他离京的前夜,寓居京城的董其昌前来拜访他,董其昌卧病半年,去年底病情好转,在华亭无颜见人,乃携家着来京,住在崇文门外的泡子河畔,董其昌与钱谦益早就相识,董是前辈,钱谦益自是尊敬,华亭士子倒董之事钱谦益也知道,但并非亲历,又无利益牵涉其中,自然是会受一面之词影响的,对张原以一个生员的身份鼓动士子把一个大乡绅搞得无家可归颇为厌恶,董其昌又说张原趁火打劫,把他半生积蓄都掳了去,金银财物就不说了,其中还有大量古董和书画,钟繇的《还示表》、《力命帖》,董源的《潇湘图》、《云山图》、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雪山图》,还有不少苏黄米蔡的真迹和大量元明名家书画都被张原抢去了——

钱谦益也酷爱收集古籍书画,听董其昌这么一说,恼道:“岂有此理,玄宰公为何不控告那张原?”

董玄宰叹道:“流言可畏,那张原善能蛊惑民众,利用刁民仇富、仇官之心使得我董氏在华亭无法立足,我又卧病,与他理论不得,只好作罢,虽然如此,我还要持公论,这个张原,才学是有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听钱谦益接口道:“有才正佐其作恶,古来奸恶之辈,多是才华横溢之辈,远的不说,那严东楼岂不是才子,青词可是下笔千言。”

钱谦益毕竟年轻气盛啊,董其昌心下暗喜,附和道:“钱翰林所言极是,这张原又立翰社,自为盟主,三月绍兴社集,竟有上千社员,声势不小,扬言他翰社社员要包揽今年浙江乡试五经魁首——”

乡试要按五经分房阅卷,每一经取一名为魁首,这便是五经魁,解元由这五经魁中再选——

其实从董其昌登门,钱谦益大致便猜出其来意了,自礼部传出他要主持浙江乡试以来,就陆续有寓居京城的浙江乡绅来为其子弟亲友请托通关节,有送银子的,有送田产的,钱谦益一一婉拒,这董其昌不是为其子弟请托,却是来给张原抹黑的——

钱谦益笑道:“翰社有如此人才吗,那我拭目以待。”说到乡试的事,他就要含糊其辞了。

董其昌也没再多说张原之事,点到即止可也,命随行仆人呈上一个书箧,说道:“这里有拙作几幅及手抄佛经数卷,请钱翰林指正。”一边说,一边打开书箧,取出一幅,正是他画的《烟江叠嶂图》——

钱谦益连称“岂敢”,恭立欣赏,赞道:“玄宰公此画构图奇丽,墨染云气,设色似唐人李思训,而青出于蓝,着实令在下赞叹佩服。”

董其昌笑道:“钱翰林实乃董某知音也。”闲话数句,便即告辞。

钱谦益送了董其昌回来,再看翻检那书箧,除了打开的这幅《烟江叠嶂图》是董其昌手笔之外,其余全是宋元名画和古籍善本,有米芾父子、赵松雪、黄公望的书画,至于古籍善本更是钱谦益喜爱的,钱谦益自弱冠时便喜搜罗宋版、元版书,这时一见董其昌送来的这些宋元旧刻善本,爱不释手——

若董其昌送的是田契、金银,那钱谦益立即就会拒绝,常熟钱氏,家财万贯,还真不屑受贿,但这古画善本却是投了钱谦益所好,想要叫仆人把这书箧扛着追上董其昌送还,却又不舍,心想:“嗯,现在就送还让董玄宰面子上不好看,我且留着赏鉴,下次回京再送还,至于说要让张原乡试落榜,科场糊名、誊录,禁制森严,我虽为总裁,亦不能决定谁能高中谁被黜落,场中不论人品优劣,只论制艺高下。”

但心里有了这个事,总是一个芥蒂,听闻山阴翰社集会时邹元标、高攀龙曾与会,所以到了无锡,钱谦益便去东林拜访邹、高二人,此时的东林书院比较冷清,四方学子们大都各回本省应乡试,钱谦益少年时曾求学于顾宪成,后拜太仓大儒管东溟为师,钱谦益虽未参与东林讲学,但与东林颇有渊源,钱谦益向邹、高二人询问浙中才学之士?

邹元标笑道:“钱总裁要擢取浙中才子为门生吗,我列三人,钱总裁把这三人取了,必得伯乐美名。”

钱谦益便问:“不知南皋先生要推举哪三人?”

邹元标道:“山阴张原、余姚黄尊素、嘉善魏大中,此三人必荣耀师门。”

钱谦益道:“我听闻山阴张原行事锋芒太露,才名是有,非议随之。”

邹元标道:“是因董玄宰之事吗,这个我以为是董玄宰不能约束其子侄和家奴才惹出的祸事——”

高攀龙道:“钱编修也莫管那些闲言,场中只论制艺,只管挑那不空泛、有经世致用的好文选上来。”

钱谦益点头道:“景逸先生说得是。”

钱谦益为避嫌,没敢在东林书院歇夜,连夜乘舟往杭州而来——

……

七月二十六,在五月底科考中取得乡试资格的一百六十五名山阴生员齐聚县儒学,听刘县令和孙教谕训话,刘县令还给每位考生发放赴考银二两,众考生一个个披红挂彩、意气风发,在锣鼓声步出儒学,这是县上为考生壮行,乡试不比府试、道试,一旦高中,立时身价百倍,可以选官、可以无限期参加会试,社会地位不是秀才能比的——

商澹然的那位六十多岁的堂兄,曾说要与张原一起赴考,他好指导张原一些规矩,但那位老秀才这次科考却考在第三等,失去了赴考的资格,不能指导张原了——

王婴姿之兄王炳麟考在第二等,二十六这日来山阴询问张原何时启程去杭州,他要与张原结伴前去,又随口说起他妹子婴姿病了好几日,昨日才退热痊愈,张原心知婴姿师妹是上回落水湿了衣裙没及时更换才感了风寒,所幸已痊愈,张原本想去探望,只是听炳麟师兄说婴姿现已回城中府第,他不便前去看望,便让武陵送了一篮苹果和两罐蜂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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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今天缓一下,明天更五千大章。

 第三百二十一章 疯狂的石头

(卷一当时年少春衫薄)第三百二十一章疯狂的石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疯狂的石头

杭州贡院地处西湖东北、运河之南,贡院旁边的街道名叫青云街,在省城无亲友可借住的考生一般都会选择住在这条街道上,离贡院近,办相关手续方便,还有,这街名吉利啊,名登乙榜,平步青云,这不正是赴考者的愿望吗?

八月的杭州,大大小小的客栈生意兴隆自不必说,那有空闲房屋的民户,也往往在门前贴一张红纸,上书“安寓秋元”之类的吉祥语来招徕士子入住,这士子若是年轻风流的,主人家又有貌美妻妾或妙龄闺女,有时就会发生一些露水姻缘,若不慎情事败露,或家丑不可外扬不了了之,或闹起来打官司赔银子,或干脆私奔远走高飞,这都是常有的事,每次乡试后,市井曲巷就有了很多风情话题,更有小说家加以演绎,编成《杏花天》、《巫山艳史》之类的艳情小说赚钱——

张汝霖在杭州的知交故旧甚多,张原、张岱要去借住只须一封拜帖投入即可,但二人却没打算去借住,也没去青云街凑热闹,他们打算住在船上,船上更方便,张岱准备了一条四明瓦白篷船,商周德借了一条三明瓦白篷船让妹婿张原赴杭州赶考——

七月二十七,黄尊素、倪元璐等人来到山阴与张岱、张原汇合,还有祁彪佳、周墨农和王炳麟,倪元璐自备了白篷船,祁彪佳、黄尊素住在张岱的四明瓦船上,王炳麟与张原同船——

二十八日午前,三条白篷船鱼贯离开八士桥,岸上送行的亲友齐声祝福“乡闱奏捷,喜登贤科”,桥头“噼哩啪啦”放起壮行的鞭炮来——

张原立在船尾,看着正午阳光下桥头腾起的爆竹烟雾,心道:“科举取士,乡试才是开端,先前考生员只是为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而已,乡试及第,方能称士绅。/ ”又想:“我名声在外,时不我待,此次乡试不容有失啊——”

张原对自己的八股文极有信心,若无意外,中举是不在话下的,族叔祖张汝霖看了他在天瓦庵作的拟考题也认为他此番必中,但考场中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因素很多,张原不敢有任何大意,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为过,自信不可少,但谨慎的态度才是成功的保障——

穆真真站在张原身边,抿着嘴唇,似乎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她最喜欢跟随少爷外出,这次去杭州,少爷本来没打算带她去,太太吕氏却命她跟去侍候少爷,叮嘱她要小心提防,莫让少爷受到伤害——

在张母吕氏看来,儿子这两年真惹了不少事,姚家、董家这都是儿子的仇家了,上回姚家不是雇了喇唬在杭州运河码头想要打断张原的腿吗,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所以定要让穆真真跟着,小盘龙棍也带上,这样她才放心一些——

“笑什么,真真,拣到铜钱了吗?”

张原扭头看着穆真真,这十七岁少女身量高挑,有裁衣尺五尺一寸多,大约一米七四的样子,和他个子差不多,这时一副打心眼里往外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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