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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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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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道:“一步步来,先让董其昌的书画卖不出去才好。”

张岱道:“以我的见识,华亭陈眉公的书画实在董其昌之上,董画一味的柔,眉公则柔中有刚,可惜陈眉公名声不如董其昌,陈眉公只在江南名声大,董其昌则名传大江南北。”

张原问:“是那位钱塘县里打秋风的陈眉公吗?”

张岱笑道:“那时我才八岁,年少无知,对联戏*,陈眉公人品是大父都敬重的。”

武陵在舱门探头道:“少爷,钟公公派小高公公来请少爷去游湖。

张萼便道:“介子,这钟太监对你真是好啊,莫不是想请你入宫当老师。”

张原道:“我学业优等,不会让我去,三兄若在国子监考了末等,进宫有望。”

兄弟二人互相打趣,走到船头,就见钟太监的干儿子小高立在岸边躬身道:“钟公公请三位张公子还有张介子公子的姐姐和外甥一起游湖,备了雅洁的楼船,不会有闲杂人打扰。”张原便去告知姐姐张若曦,张若曦知道弟弟张原要在杭州待上几日,昨夜辛辛苦苦写那两篇文正是为了帮助青浦陆氏对付松江董氏,张若曦也是喜游玩的心xing,路过杭州不游西湖实在遗憾,便道:“那好,让小纯、小洁见识一下西湖美景。”

织造署派了三辆马车来接张原一行,除了船工守船,其余婢仆尽数跟去游湖,两条楼船泊在白堤边,钟太监也在其中一条船上,张原兄弟三人上了钟太监那条船,张若曦母子、周妈、两个婢女、穆真真,还有张岱、张萼的两个贴身婢女上了另一条船,这条船操船的都是船娘,是钟太监专门安排接待官员女眷游湖的、

钟太监对张岱、张萼都很客气,钟太监对张原道:“张公子,听说你昨晚在丰乐楼宴请诸生,好生热闹。”

丰乐楼就在涌金门外,离织造署也不远,织造署太监本就有监察地方、直报内廷的权力,手下耳目众多,张原与焦润生、罗玄父和松江诸生在酒楼〖言〗论董其昌父子恶行之事自然瞒不过钟太监张原便将昨夜写的两篇文给钟太监看,钟太监看罢,笑道:“张公子堪称刀笔,犀利至极,张公子要对付董翰林,这事咱家可爱莫能助啊。”钟太监即将回京,不想惹是生非。

张原道:“无须公公相助,公公知道这事就行了。”

钟太监笑道:“那就看张公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了,张公子若要钱物相助,尽管直言。”

张原道:“多谢公公,暂时还不需要,只是过两日我要送家姐回青浦,想再向公公借小勘合牌一用。”

钟太监道:“这算得什么,你何时要走何时来取便是。”

张原兄弟三人随钟太监去宝石山下养济院参观,焦宏所书的《宝石山钟氏养济院》碑刻赫然醒目,这养济院已经初具规模,还有工匠在建屋,听着张原、张岱的恭维,钟太监面有得sè,口里当然是要谦逊几句。

既到了宝石山下,自然要到山上的钟太监生祠瞻仰瞻仰,张萼看着祠内那高高端坐着的钟太监木雕像,对张原附耳道:“既是生祠,就该让钟太监活生生坐在这上面享受香火,那岂不妙哉,要这土偶木雕作甚。”

张原忍笑,看那钟太监在生祠里转悠视察,丝毫不觉得这情形很滑稽。

下了宝石山,钟太监在西楼船设宴款待张氏三兄弟,张原没敢多喝酒,用了饭便辞别钟太监,先让姐姐她们回运河埠口船上,他兄弟三人再赴南屏山见居然学堂诸生,这两篇倒董檄文就是要通过这些诸生大肆宣扬,从而形成风议。!。

 第二百零七章 如此残花败柳

行至净慈寺外,正遇焦润生与罗玄父,罗玄父道:“三位来何迟也,我二人正要去寻,寓庸先生在包副使的南园等着见你们。 //”

张原致歉道:“陪家姐游湖,所以来迟了。”

一行人于是转道向雷峰塔方向行去,焦润生和罗玄父得知张原连夜写了两篇倒董檄文,连忙索看,边走边看,连连叫绝,焦润生道:“这真是能让曹阿瞒吓得忘了头痛的檄文。”

张萼撇嘴道:“董其昌如何比得曹操,差了十万八千里。”

焦润生笑道:“不是把董玄宰比曹操,是说介子这文要让董玄宰吓出一身冷汗。”

罗玄父道:“寓庸先生怕是不许我们这般声讨董玄宰——”

焦润生道:“这两篇文我现在拿到学堂去,让诸生传抄,不署张介子的名字,只以松江诸生的名义宣扬,这样表面上与我们居然学堂也无关,不会让寓庸先生为难。”

罗玄父点头道:“如此甚好——介子兄以为如何?”

这正是张原所希望的,焦润生当即便袖了这两篇文回居然草堂,罗玄父领着张原兄弟三人来到浙江布政司副使包涵所的南园,这日包副使也在园中,包副使名应登,号涵所,与张汝霖颇有交情,见到张原兄弟三人,笑道:“张氏三俊彦,同赴国子监读书,难得,难得。”

黄汝亨手里拿着一副昏眼镜,这是张原昨日托焦润生送来的,黄汝亨道:“张原,这眼镜甚好,我前年在苏州购了一副昏眼镜,不如你送来的这副清晰——”

忽听得厅前阶下传来打翻瓷器的脆裂声响,厅上诸人转头看时,一个捧茶的童子哭丧着脸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个漆盘漆盘里的几只茶盏全掉到地上了,铺地的青石坚硬,茶水、碎瓷满地都是。

包涵所眉毛一竖,正待发怒,却忽然大笑起来,对张原道:“张原你去年在焦太史和寓庸先生面前说这个捧茶童子托盘捧茶、走了这许多门坎石阶,竟未失足打破瓯盏,岂不是暗合于道——同是一人,今日他却打破了茶盏,这如何说?”

黄汝亨也大笑起来。

张原含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此方显得道之难,若以为我今得道矣,功德圆满矣那往往是邯郸学步,变得路也不会走了。

张原此言颇妙-,耐人寻味,包涵所赞道:“有禅机,不愧是焦太史和寓庸先生的高弟。”又与张岱、张萼谈起南曲问张氏可餐班情况,包涵所道:“我在飞来峰下的北园有个戏班,何日与你可餐班同台演戏,较量高下?”包涵所的戏班在杭州是有名的,歌童演剧,队舞鼓吹,无不绝伦。

张岱道:“晚辈下次再来武林,就把可餐班带来请包副使指教。”

黄汝亨询问张原上月道试的经历张原一一细禀黄汝亨勉励张原三兄弟在国子监好生读书,明年争取乡试奏捷又说起宗翼善的事,黄汝亨亦无可奈何,显然对董其昌的作为颇觉遗憾,张原就说了董氏欺压青浦陆氏、鱼肉乡里的种种恶行,包涵所和黄汝亨都听得直摇头,黄汝亨叹道:“董公为儿奴辈所误啊。”

张原心道:“为儿奴辈所误的话是为尊者讳,其实董其昌就是首恶,董祖源、董祖常还有那些董氏家奴不都是仗着董其昌的势力作恶吗,董其昌经常出入松江知府衙门,无非是请托包庇他的儿奴辈。”

包涵所要留张原兄弟三人用晚饭,张原婉辞,张岱因为与包涵所谈戏曲甚是相投,张岱便留下,张萼不耐在长辈面前拘束,也与张原一起辞出,二人赶到居然草堂,就见讲学大厅里热闹非凡,诸生有的在抄录张原那篇“书画难为心声论”,有的在议论董其昌看到这两篇文会如何的惊怒交加,见到张原、张萼到来,厅上更是喧嚣一片,金琅之、洪道泰这几个松江诸生尤为ji愤,慷慨陈词,要让董其昌身败名裂——

议论了一通,诸生决定四处宣扬这篇“书画难为心声论”,至于那篇“董宦恶行录”,张原也不想在杭州大肆宣扬,这篇文是写给普通民众看的,在松江宣扬比较合适,张萼说道:“介子,前年我们对付那姚讼棍,不是派人到邻县让一些说书瞽者说姚恶心的丑事吗,这招对付董其昌也有用。”

张原点头道:“这个到松江府再说。”

焦润生道:“这种事一般说书人不敢说,我举荐一人,杭州城内望仙桥畔谩′书人柳敬亭,人称柳麻子的,这人敢说,据传此人还有些武艺,少年时也是好勇斗狠的无赖子,家在江北,似乎是犯了什么案子,隐姓埋名,流落江湖,这柳敬亭不是他本名。”

张萼笑道:“这柳麻子我是久闻大名我前年便想邀他到山yin说书,后来忘了,这回一定要见见他介子,明日我们与大兄一起去访那柳麻子。”

张原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柳敬亭,张岱的《陶庵梦忆》、余怀的《板桥杂记》,还有钱谦益、吴伟业这些文豪诗宗都有过柳敬亭说书的记述,极尽赞美,认为柳敬亭说书乃是绝技——

夕阳西下,居然学堂的诸生放学四散,张原、张萼带着武陵、能柱几人也往运河埠口而去,从南屏山这边到运河埠口有十六、七里路,走到西湖南岸的凝香酒楼,张萼道:“大兄在南园是喝酒听曲不亦快哉了,我们就在这凝香楼吃些酒饭吧,饭后雇舟横渡西湖,再从断桥那边上岸回运河船上就近了许多,省些脚力。

主仆六人上了凝香楼,叫了些酒菜,能柱匆匆吃了些面食,便被张萼派去南园等候张岱,让张岱宴罢来凝香楼。

酒足饭饱,张萼有些无聊了,饱暖思yin1yu啊,对张原说:“介子,叫两个妓女来乐乐如何?”

张原笑道:“等下回船找你那个白屁股婢女泄火吧。”

张萼大笑,说道:“我若不是爱绿梅好个白屁股,早厌倦她了,出外就是想尝个新鲜嘛,残花败柳,老看着有什么意思。”

张原白眼道:“奇了,妓女反而不是残花败柳吗!”

张萼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喜新厌旧,只要没让我摧残过那就不是残花败柳,我都如戏处子、如调新fu。”

张原无语了。

张萼笑嘻嘻道:“介子,我有个提议,你可以不允,但不许恼怒—

张原看张萼那一脸的yin笑就知道他打的什么龌龊主意,道:“不要说了,我肯定恼怒。”

张萼愕然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张原道:“你脸上有两个大字,你没看到吗?”

张萼mo了mo有些油汗的脸,道:“哪里会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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