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是个准德国空军飞行员,和我一并被误点的巴士困在法兰克福机场。两个无聊又迷茫的等车人,很自然地就开始胡扯打发时间。那是很典型的普通陌生人间的无聊谈话,互不涉及对方个人信息,只是闲扯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我搭讪和被搭讪的经验还算丰富,觉得那是一次相当愉快的交谈。后来,她的巴士比我的先到,道别上车后,她忽然又跑下来,把她刚用过的登机牌给了我,背面有一个潦草的邮箱地址。
而我,把那个登机牌错认为是我自己用过的登机牌,扔到了垃圾堆里。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位于离垃圾堆30分钟脚程的地方。那个垃圾堆很大,我必须爬到里面才能找到我扔掉的东西。她不过是我在路上随便认识的一个人,即使回去联系了,也极有可能会因彼此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而变成Facebook上两个互不再相识的陌生人。行动方案似乎很明显。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安心,继而想到这趟旅行的目的。不知从何时起遭遇旅行的瓶颈,每到一个地方,路上的新鲜感在出火车站的那一刹那就消失了,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走,好无聊,逛街也好,逛景点也好,觉得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对于一个把旅行当做第二生命的人来说,对旅行本身产生厌倦,无异于是对自己判了死刑。
这次来德国,不为景点,不为体验异国风情,亦不为放松。这是一个我太熟悉的国家,唯一坚持要来的目的,就是人。看望汉堡的老朋友和奥胡斯的新朋友,是我所有的旅行计划,然后中途穿插几段长长的路上时光,专门用来搭讪和被搭讪。对于我来说,现在,暂时,旅行的意义就是离开自以为是的生活,串联起以前的回忆,并以开放的态度结识日常生活之外的有趣之人。至于风景,那只是附赠品。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在很多附设条件之下的答案,不会一成不变,但是这次短途旅行确实让我更加坚信并确认,这就是我喜欢并能够长期喜欢的城市旅行方式。
既然确认,那么还等什么?
垃圾堆,我来了!
6。 夜,店
独自旅行的年轻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生物,无论走到哪里,她们都能轻易地获得同情、帮助、谅解和关心,男女老幼通杀,人类非人类都不在话下。这种生物发展的黄金圣斗士级,就是懂得利用这一特征的姑娘。
我不敢说我懂,但是本身就不文静贤淑,外加撒娇耍赖、坑蒙拐骗、泪眼婆娑赚同情这种事儿干多了,自然脸皮比较厚。
今天,为了省钱,必须在不莱梅火车站过一夜。甫一出站,便直奔消夜最佳去处——麦当劳。
在不莱梅火车站外麦当劳打工的是一群中东人,面相还算和善,但通常在火车站附近工作的人多少带一点儿冷血特质,他们看起来也不例外。我点了最便宜的组合——小咖啡加小麦乐鸡——两个小欧,坐到离他们最近的靠窗位开始发呆。夜,漫长。除了咖啡和麦乐鸡,我还需要N杯热开水、厕所、巨无霸一个、薯条一大包、能聊天的人一群、啤酒无限量。
这些都会有的。就如同确定额娘打电话必逼婚一样,内心里觉得,这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果然,夜半两点,当窗外和窗内的风景模糊成一团、八卦杂志看完的时候,一个大叔颠颠跑来告诉我说:小妹儿,俺们店要打烊了。
是吗?我努力抬起眼皮,弱弱地(天地良心我是真困了)问:“您能给我一杯热水吗?”
未几,一杯热腾腾的水送到我的面前。“0。5欧!”大叔猥琐地搓着手。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再次抬起忧郁的眼神,心里一片凄惨:难道今天要失算?
俗话说得好,有甜美微笑的姑娘一定有好命。余光扫视一眼其他的服务员,发现一个特面善的,微笑着搭话:俺们中国人就是挺奇怪的,不喝热水就总觉得缺点儿啥。面善姐果然不负我厚望,对猥琐大叔一摆手:算了阿叔,一杯热水而已。
俗话又说了,以点到面,各个击破,就连坚冰,也别想逃脱被融化的命运。德国人的死穴必然是足球和在Eurovision(欧洲歌唱大赛)里大放异彩的小萝莉,这个结论我是在德国籍好友丹尼尔身上总结出来的。好在我是真喜欢德国队,泪眼婆娑得情真意切。和面善姐、猥琐大叔聊得欢快,又招呼来凑热闹的路人甲乙丙,大家开心地拿出当天剩下的炸鸡边吃边聊起来,我也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瓜分了两个鳕鱼堡、一个巨无霸、一堆薯条和一堆鸡翅。哦?我有提到巨无霸和薯条吗?还有,路人甲乙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路人甲乙丙把话题转到一个姑娘旅行的不容易。苍天啊,大地啊,您终于问到赚眼泪的地方了,早一点儿为什么没有出现呢?!是啊,旅行不易,旅行也有趣。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左眼泪光婆娑右眼星光点点的姑娘。俗话还说了,女人的眼泪和喜悦是最锋利的武器。所以毫不出乎意料,猥琐大叔问:这小姑娘不容易,爱喝啥酒?叔请你爽一杯!
俗话继续说,只要开了一瓶酒,就会接二连三地不停开下去。
接下来的故事就不用再讲了,此处省去2 000字。
清晨5点半,踢掉一地酒瓶,在麦当劳门口同猥琐大叔、面善姐和路人甲乙丙拥抱告别。这次短途旅行,在不莱梅混着尿骚和青草味道的清晨,结束了。
里里外外的景物重叠,亦真亦幻。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我在座位上困了又醒。麦当劳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它兼廉价餐厅、紧急厕所、避寒屋、消夏所、通宵场地为一体,任何一个旅行者都会深深爱上它。
7。 转世记
早晨6点,乘飞机回芬兰,睡眼蒙眬地爬上飞机,像往常一样,系好安全带,用外套蒙住头,倒在座椅上死睡。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飞行而已,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就会降落在坦佩雷,我最好赶快补上一觉,下飞机以后还要赶去公司上班呢。
飞到一半时,梦正酣,机长的声音从梦中传来,说发生了机械故障,要在丹麦紧急迫降,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抱住前面的椅子,深呼吸。我正在心里琢磨这究竟是梦话还是真事,飞机已开始在空中剧烈地抖动,随即机头往下调转,直直往大地俯冲。如此小概率的事,居然让我给遇上了!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彼时机舱内气压急剧变化,耳朵承受不了压力的瞬间剧增,痛得脑袋几乎要裂开,心里却是吞噬所有疼痛的恐惧,手心里满是汗水,机舱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快乐喧嚣立即转到冰点,死亡的恐惧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说话、呼吸、叫喊,连婴儿也不哭了。
脑子里开始乱想飞机坠毁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媒体上大概会热闹一两天,大家看着报纸,感慨下这些可怜的人们,感慨2012的预言果然可怕,一杯咖啡以后,继续该干吗干吗去,连这点儿怜悯也消失不见了;庆幸即使是空难,好歹发生在欧洲,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死亡赔偿金会很高很高,这些钱不够抚慰父母中年丧子的悲痛,但是在国内花,应该足够安度晚年了;近近远远的朋友们大概也会为我悲伤,那一刻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一两个人能在我每年的祭日想到我;或者我能大难不死?这条航线直切波罗的海,如果不能顺利着陆,最有可能的降落点一定是在海上,海上生还的可能性毕竟比陆地坠毁大很多,而且我还坐在离逃生门很近的座位上,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想到这里时,稍微调整了一下安全带,抬头重新确认了下救生衣的摆放点。
然后呢?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还有好多计划没有完成,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虽然这都是多么渺小的东西,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一定,把有限的生命时光过得更加无怨无悔。我不知道该向谁祈祷,上帝或者佛祖,那一刻想到很多神明的面孔,但是又想不清楚,觉得他们的面孔都渐渐由清晰转到模糊,最后糊成一张看不清的脸。飞机还在俯冲,渐渐忘记了哭泣和恐惧,希望一次来个痛快的,直接撞在地上爆炸,这样痛苦大概会短一点儿。
20分钟后,身体感觉到大地坚实的回应。空难未遂。
3天后,总算缓过神来,决定把心里搁在一半的计划开始付诸实施,决定把网络上消耗的无聊时间压缩到最低,决定开始走访、亲吻、看望我关心和喜爱的人们。
7天后,以文,记我的第二条生命。
自此以后,我终于承认我有飞行恐惧症了,并且这一症状越发让人心神不宁。
盖因欧洲飞行员都比较生猛,或者瑞安航空全线采用迄今事故总数最高的波音737–800系列飞机所致,每次飞行时,无论天气好坏,飞机抖得像筛子一样或者呈过山车状急速掉坠似乎都是家常便饭,真的很吓人。每每扣好安全带后,一颗紧绷的心就悬在空中,悬得能把它吐出来。
飞行镇定咒更是从头念到尾:
飞机是出事率最低的交通工具;
飞行员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乘务员在颠簸时还笑得自如;
起飞和降落才是最危险的,空中遇到气流颠簸都是浮云;……
一遍又一遍,仍不顶用。怕,手心里满是汗,比同机的小朋友们还严肃紧张。飞机稍一颠簸就紧张,一发出可疑的声音就怀疑发动机坏了。如惊弓之鸟,随时都能把自己吓死。
此疾不随飞行次数的积累自愈,反而演变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不管每次被吓成什么样,一旦听到廉航打折的消息,或者被某个目的地所毒到,还是会兴高采烈地预订上一串廉航机票,美滋滋地作起旅行计划,果然是怕死又犯贱的胆小鬼啊。

第五章

芬兰之春:无言绽放的力量
一到周末,车流从城市流入乡村,再在乡村的各个岔路口分开,前往各自的角落。桑拿房里飘出袅袅轻烟,烧烤炉上的香肠刺啦作响,觥筹交错间,不禁赞叹:醉在这里真不错。
1。 阿其
“抽一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