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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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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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正在自斟自饮。幸好酒杯小的离谱,再加冰块,干杯也不会太多。我端起旁边的酒杯递过去,“给我一点,奶茶酒。”
“奶茶酒?”她歪着头,举着酒杯对照灯光,“是哦……看起来好像奶茶。”
我的饮食要拒绝一切刺激,喝酒是我的禁忌。我把酒杯再向前伸一伸,提醒她倒酒,内心痒痒的,有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对眼睛……有……影响吗?”她语速放慢,眼神温柔,脸上是微醺的表情,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我摇摇头,用笃定的语气:“一点影响都没,来吧。让我们干杯。”
她帮我斟满,我才想起要给家里挂个电话,最爱我的那个人还在家里坐立不安。
“妈妈,我跟我爸在酒店,原来惊喜是带我和同学出来散心,哦,对,还送了礼物给我们。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你是不是跟姜小鱼在一起?”妈妈神机妙算。
“是,妈妈,我很开心。”我答。
“你开心就好。”妈妈说,“你爸喝酒了没?”
“在他自己房间用功呢。”我没有正面回答,“在看厚厚的标书,好像项目蛮大的。”
“你懂什么。还项目……”妈妈笑了,“别睡太晚了,我挂了。”
电话未放稳,就听小鱼说:“你还真是个乖女儿呢,你父女俩都得步步汇报。”
我只觉得好快乐,说不出原因,答非所问:“要是苏梦生能来,该多好啊。”
小鱼指桌上一个大大的玻璃杯:“我又叫了冰块。你要加吗?”
“好嘞。”我伸手抓了一颗,扔进嘴里,响起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哇,过瘾。”
将父亲给的礼物倒在沙发上,两个美丽的方形包装盒。经过了专业包装,一个淡蓝色,一个淡粉色,用橙色的缎带包扎。
我从小喜欢蓝色,但我想,或许忧郁的小鱼会喜欢清凉的风格,遂将粉色的留给了自己,把蓝色的盒子推给她:“爸爸给的,这才是他说的惊喜。”
她没放下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地喝,心不在焉地喝,许久才说:“爸爸给的……你的语气常给我错觉,好像我们是姐妹。他是你爸,不是我的。……对我来说,骗不了自己。”
我闭口不言,有些许尴尬,转念一想,或许必然如此,这是她的风格,对于父亲,她不可能做到坦然地予取予求。我自己拆自己的粉色盒子,拆、拆、拆,不断打开,里面躺着一台银色的手机。
我拉过她的那份,说:“我爸说,他不会给你压力,他把照顾你的任务交还给了我。小鱼,你得明白,快乐是要去找的,很少有天生幸福的人,过于敏感会让大家都会累。生命很短,有些现实,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都是既成事实了。”
这番话有些重,……她眼角眉梢微微挑动,欲言又止,甩甩头,已经没水了,八成干的头发感觉特别顺滑、服帖、干净,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把声调降低,缓缓说道:“你不会又把这些当作施舍吧?偶尔发发短信,互相联系着,不好吗?”
“好。”她忽然改变态度,放下酒杯,歪倒在沙发上,脸上不经意露出无可名状的痛苦,静了一会才说:“我不太会说话,有时候词不达意,你不要多想。”
心紧了紧,不知为什么,竟连她的歉意也不忍心听。
她躺着将礼盒打开,是一模一样的银色手机,无论是粉色的孩子还是蓝色的孩子,在爸爸眼里,本质都是一样的吧。
我走到窗前,看外面的景色,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头问道:“明天我们去选号码?”
她完全没有回应。不知她又掉落到哪个忧郁的角落,我将好奇的眼光投向她。
她半仰着脸,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胸脯一起一伏,她一手放在小腹,另一手掌半握,惬意的搭在枕头边,情绪平稳,像婴儿。
她手指无节,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很干净的粉白色。
我走近一些,她的睫毛因灯光的刺激而轻轻颤动着,眼球快速的动着,那是人类做梦时才会有的速度。
有一种冲动,想轻吻她的手指,我心跳加速,遂对自己说:“不要求证,不要探索,就到此,到此为止。”
她们说同性恋者分担角色,我不懂。我问自己,我可以喜欢她吗?如果爱是自由,是牵挂,如果爱就是想时时刻刻看到你……
原来如此。小鱼,我想说,原来如此。
此刻,我靠着沙发,蜷在地上,回头可以看到熟睡的小鱼,她小巧而坚挺的鼻子,倔强的淡粉色的嘴唇,单眼皮闭合,能看到淡淡的细小的脉络。
她内心羞涩拒绝与人交往,我又该如何保护?
我仰脸朝天,看着天花板上绚烂的水晶灯,灯的光芒在我眼前变成七彩的波斯菊。
波斯菊慢慢还原成水晶灯的五彩光芒,情绪平复,我才又接着喝。手中的酒杯兀自散发着芳香的巧克力味道,香滑绵润,都说这种酒像爱情:甜蜜、诱人、刺激,却不会觉得腻。
“小鱼,睡着了?”我轻声问。
“嗯……”她脸上挂着微醺的酒容,隐隐回答,声音小得听不清。她竟没有完全睡熟,庆幸自己控制住了冲动,若我肆无忌惮地轻吻下去,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站了起来,无可逃避地来到了真相面前,如同面对魔鬼的诱惑。再向前一步,会天下大乱。我在心里竖起一个牌子:禁止通行。
眼睛有点痛,我不得不放下酒杯,爬到宽大的床上,极力劝说自己,睡吧,睡着了便好,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第一次发现睡觉是如此美妙的事。
夜里微凉,半边身子麻木,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灯还亮着。翻过身来,做了一个深呼吸,我轻声叫:“小鱼。”
没有回声,我怕吵醒她,仰面躺在床上,几分钟后,头脑清醒多了,我坐起来,才发现沙发是空的,套间里,没有人,浴室里,没有人,书房,没有人,露台也没有……我甚至看了床底。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如果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我又何必时时打扰。
来到浴室,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尝试给自己一个微笑。睡前喝醉,没有冲凉,头发乱乱的搭在背后,随手抓了抓,掉下一绺。
是药物反应吗?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这种症状?还是上次看医生的时候换了药物种类?哦,对,他好像加开了一项液体钙……但那真的只是钙吗?
关上门,关上灯,这是一个黑暗的房间,很黑很暗,但无法阻止我胡思乱想。开了灯,我盯着自己杂乱冗长的头发,忽然无法接受它若无其事的存在下去,我怕它在我一觉醒来落个精光。
电话至前台,要来一把剪刀,我不知道受了什么莫大鼓舞,要改头换面,带着对新形象的兴奋与期待,在洗手间嚓嚓动手剪起来。
如果痛苦,只有改变。
……
到底是没有经验,视力也大有影响,几剪刀下去就发现左边短了,两边严重不对称,剪发不可逆,只好狐狸啃饼似的,这边两下,那边两下,长发在我手中簌簌而落。
小鱼返回,手提不透光的塑料袋,我顶着一个还未完工的刺猬头跑到她面前。
她光着脚,但穿戴整齐,愣在原地看了我几秒钟,才问:“怎么突然剪发?”
我甩甩头,感觉很轻省,像是剪掉了心里的负累,问她:“好看吗?”
“右边还好,左侧面……像狗啃的……”她话没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补救:“不是那个意思。”
我笑了:“小鱼,我没那么敏感,对于左边右边的问题,我早已坦然面对,你不用时时小心。何况眼睛面对的是镜子,左边右边差距不大。”
她点点头:“我帮你修一修?”
“好。”我遂将剪刀递给她,拉她进浴室的大镜子面前,踩着我刚才剪落的长发,像踩着我的某一阶段的历史。
她把塑料袋放在洗漱台上,露出了ABC卫生巾的包装,我问她:“突发情况?”
“嗯。”她怔了怔,开始左右打量我的头。
“其实,打个电话就好,服务台会送上来的。不过这东西有点特殊。”
“是,要陌生人帮我拿卫生巾,我还真的开不了口。”她说。
羞涩令她精致。
洗手间的灯光刚刚好,偏暖的白色,把一切照的异常清晰。她一定是常去理发店剪发,懂得剪短发要用梳子比着,我享受被她注视的感觉。
她用修长无节的手指握住剪刀,或许正在想象修剪草坪,太短了,像要掩盖那些坑坑洞洞,只能修得更短。
“别紧张。”我说,“短一点没所谓。”
她静静地剪,修的极慢,忽然问我:“章小希,有没有人令你心动过?”
知她素日生性倔强,她不主动说的事情我从来不问,这次我禁不住望着镜子里的她,问“你动心了?”
她点点头,停下手里的动作,回望镜中的我,认认真真地说:“他有点特殊,不被世俗允许。小希呢?”
我清了清喉咙,有种电影里被逼供的紧张感,坦白的冲动一次次在喉头回旋,我不得不一次次将它往下吞。
“嗯,我也心动过。”我手心微微出汗,“应该也算禁忌。”
“哦?他知道你的心思吗?”她开始落剪了。即便在最痛苦、最兴奋的时候,她仍然能够保持某种特质,一丝淡漠与不经意。
“嗯,她还不知道。”我回答。
“我认识他吗?”她好奇了,“怎么从没听你提起,我可曾见过?”
……
我故意去玩弄洗手台上的小肥皂、小牙膏,躲闪她的目光,我无法睁着眼睛说谎话。
若我敷衍,会让她更加追问下去,但现在要我坦白,却又是多难的一件事啊。
我勉强回答道:“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情,并不需要她知道。”
“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知道。”她一字一字重复。
她神情很特别,望向远方,漫不经心又竭尽所能的眼神。我只以为她单纯重复我的话,我居然没能领略,她再三重复只是代表这段话的重要。
我内心深深震荡,心中有几分凄酸,有几分欢喜,庆幸她跟我不同,又遗憾她不会懂我的心思,十分矛盾。
她动作极慢,侧着头,静了下来,神思恍惚,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仿佛一次次想要聚拢发散的魂魄,却无能为力。终于在我的轻声惨叫中,她的剪刀咣当跌地,我的耳朵一阵刺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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