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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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星如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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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宁当没听见,杯子和章博的杯子当的一声相碰,酒水溅起,酒花掉进了彼此杯里。景宁一手摁在格格肩上,对章博说:“博士,我和格格是亲姐妹,亲的,比亲的还亲。我亲眼看着你们恋爱时你怎么欺负她。其实你是个好男人,格格为了你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她比你难。这个世界你不会找到第二个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人。现在她是你孩子的妈,你要好好对她,不能再让她为你受委屈。她的苦我一直看在眼里。我告诉你,换成其他任何女人,哪怕是换成男人,不可能为了和你在一起吃这么多苦。你不要以为她这是应该做的,是因为她真的爱你,惜福吧你。”

       景宁素来偏袒维护格格,也因此对章博很是有些意见,和章博多年来不是很对盘,但都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了格格好,所以也很客气。景宁这番话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三个人也都明白其中意思。格格听得红了眼睛,章博喉结动了动,看看格格,毫不含糊地把酒倒进嘴里,脸瞬间就红了,晕晕乎乎地坐下。格日勒着急,埋怨景宁,“他酒精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

       景宁醉眼迷离,极慢地捻转着手中的酒杯,说:“我还酒精过敏哮喘呢,我都喝,他有什么不能?格日勒,你这样护着他,他未必领情。越是配合男人的女人越不值钱,他会以为他是你的老板,以为你是他的下级,以为和你结婚不是什么值得领情重视的事情,就像那个翟总一样。”

       格日勒担心老公,扶着章博去沙发坐,四下看看,招呼角落里独自玩手机发短信的楚端,“楚端你过来,看住这个酒鬼,别让她再喝了。”

       楚端不是凑热闹的人,越是沸腾的场面他就越冷。此时他滴酒未沾,是场子里独醒的一个。楚端过去坐在景宁旁边的椅子上,“吃点东西吧。”

       景宁偏过头斜眼看着他,笑,“楚端?”

       楚端淡淡的,“你喝多了。”

       景宁摇头,对他神秘地眨下眼,“早着呢,我的量,他们量不出来。”

       楚端翘起唇角笑,重新打量她,“没想到滴酒不沾的三好学生变成海量了,当初的系主任只怕要被你吓到了。”

       景宁软软地坐向身后的椅子。椅子位置略略有些歪,楚端怕她坐不稳,手飞快地把椅子拉正。景宁没有留意到,坐下来下颌支在手腕上。她醉醺醺的,双颊清浅的一抹红霞,桃花映水般潋滟晶莹,盈盈地笑着,头倾向楚端小声地说话,像是说着秘密,“我这是威慑战术。”

       “哦?”楚端的眉微微扬起。

       景宁最喜欢看他这个表情:头略略歪着,一字平眉舒展开,长而直的睫毛就完全地翘起来,所有的心思被半遮的眼帘掩去大半,有些坏,有些乖,很撩女孩子的心。景宁苦恼地看着他,“怎么办?我还是这么喜欢看你,要是能多说几句话就更开心。可是我有什么好跟你说的呢?”

       楚端不说话,昏沉的光线下眉目笼着阴影,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宁,寻找她与毕业那天的不同和相同之处。

       景宁的手指斜斜地点向觥筹交错的同学们,开始解说她的“战术”,“我第一次喝酒时一口气喝了一高脚杯,满满的,白酒,辣死了,把那些准备灌我的男人吓走了。你猜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

       景宁嘻嘻地笑,荡漾着酒气水光的眼波游了回来,焦距不准地绕着楚端转,得意中傲气更甚,“他们说‘这女人喝酒让人害怕’。我一战成名。从那以后没人敢挑战我,包括男人。”

       目光缠绕,楚端痴痴地失了神,喃喃着端起面前的杯盏,“我和你喝一下吧。”

       “不跟你喝,你的酒喝了难受,我去找加贝玩。”景宁要走,不料被楚端轻轻地拽住了手,“别再喝了,和我说会儿话。”

       景宁被酒精麻木的末梢神经没有感觉到他冰凉手指的牵扯,滑着慢摇的舞步,轻旋慢转着向酒意酣畅的热闹核心走过去,提高声音喊着:“加贝加贝,什么时候去唱歌,我想跳舞。”

       加贝已然从翩翩佳公子壮硕到膀大腰圆,无论身份还是体重都晋升为重量级。他脸红脖子粗地招呼着,“走走,去唱歌!”

       于是散场,转战KTV。

       景宁在包厢里跳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徘徊在走廊尽头的小厅里醒酒。格日勒出来找她,索性陪她窝在沙发里歇着。格格问:“难受?”

       景宁摇摇头,“我受不了鼓点声,震得心慌。”

       “那你还嚷嚷着要唱歌跳舞?”

       “咦,这不是你策划的,吃完饭来唱歌?”

       “程序虽然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那会儿是想躲开楚端,找借口呢。”

       “关他什么事。”景宁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这次遇到的楚端,瘦了,也沉稳了,比从前爱笑,不再一身反骨、随兴而为,偶尔还适应气氛地说说笑笑。想来每个人都会被磨得收起棱角,在世故中学会顺势和应酬。但景宁感觉得到,他眼里的精光和不驯只是收敛起来被更好地藏到了骨子里,桀骜冷硬根本没有消失。

       格格说起同学们:“加贝还是只缠着你,就听你的。”

       景宁手一摆,“他这招都用老了。从前也到处宣扬和我关系不一般,其实一心都转在茵茵身上,不过是把我当靶子招牌,进可攻、退可守而已。”

       格格嗤笑,“你不也是表面上和加贝不一般,藏着自己对楚端的心思?你俩倒是一个战术配合得挺有默契的。知道我为什么在车上当着楚端的面提翟远林不?”

       为什么?景宁当然清楚。格格这算在提醒:你是要结婚的人了,和楚端保持适度的交往距离;也是对楚端说,景宁是有主的,你少招惹。

       景宁觉得累,“不聊楚端你嘴痒啊?茵茵呢,现在还是一个人?我顾忌着她离婚的事,没好问她境况。”

       景宁想起同茵茵握手时,茵茵掌心的老茧厚厚的,很硬,是常年做家务的手。

       格格说:“我倒是问她了,又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我看了她手机里的照片,刚一岁,很漂亮。”

       “那还好,也算有着落了。第一眼我都没认出她来,憔悴了,笑起来都能看到皱纹,当年那么水灵的一个江南姑娘。”景宁说。

       格格叹息,“你来得晚,没见到加贝看见茵茵时的样子,闷在一边好半天不说话,狠命地抽烟。茵茵当初是嫌加贝穷,嫁了个有钱人,结果呢?半年不到就离了。要是和加贝在一起,她现在得多风光,何况加贝对她死心塌地地好。唉……”

       景宁摇头,“否。加贝要是娶了茵茵未必能发达起来,只怕是掏心挖肺地要对老婆好,做了妻奴在家当煮夫,根本不会想着发财致富。人哪,真是奇怪,不置之死地不能再生。”

       格格侧目看她,“你这想法真奇怪,又现实又冷酷,不过也有道理。对了,还没说你呢,越发不简单了啊,灌我老公酒,几句话能把他说得眼睛都红了,我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他都没感动过。”

       景宁笑,“我那不是喝多了嘛,适合煽情。可惜才能聚一个周末,下周一还要回去上班做牛做马。”

       “怎么又说散伙?”说话的是出来找景宁和格日勒的加贝。他只听到一个话尾巴,过来抓住景宁的手臂,“走走,去跳舞。”

       景宁意兴阑珊,摆手,“跳不动了,我醒酒呢。”

       加贝吨位十足地坐在景宁旁边,沙发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他的胳膊张开作势要往景宁肩后放,问:“能搂你一下不?以前只在跳舞的时候才让摸摸手,小气!”

       两个女生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格日勒挪到加贝的另一侧坐了,双手主动地去扯了他的臂膀挎上,“让我搂你一下,行不?”

       景宁学着格格的样子,把颈后加贝的胳膊拽下来,也挎在臂弯里,“让我也搂你一下,行不?”

       这样的亲昵在四年的大学生活里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但此时众人都在社会上滚了几层尘土,便也不把手牵手看得那么神圣、那么有象征意义了。三个人笑闹成一团。楚端正好出来,拿着手机找安静地方打电话,被熟悉的笑声和人影吸引住,脚步便转了过来,唇角一歪,赞叹着,“加贝逍遥。”

       加贝夸张地张大嘴笑,肩膀耸动笑声震顶,像京剧里的武生,“呼哈哈哈!来来来,照张相裱起来,放到最大,挂我办公室的墙上。”

       楚端举起手机就拍,格格忙把脖子上的单反递过去,“专业点专业点。”

       楚端摆弄两下,递回去,“不会用。”

       “真没用,你站过去,我拍!”格日勒端正相机。

       加贝甩着双手遗憾得什么似的,埋怨楚端,“你看你看,本来是两朵花护着我,现在变成你跟我抢一朵了。你从来都不缺花,干吗和我抢嘛。”

       景宁则避开楚端,迈出一步把镜头留给两个男人,一个珠圆玉润、一个瘦削昂然。她笑嘻嘻对加贝说:“我不跟已婚男人合影,我怕嫂夫人举着大刀来找我。”

       加贝哈哈笑,“没事,不让她看见。男人嘛,这算应酬,是吧,楚端?”

       楚端没笑,只是一心二用地玩着手机,抬起眼梢瞄一眼景宁,意味不明的眼暗沉无波。

       格格叉腰做悍妇状,对加贝咆哮,“敢把我们当‘应酬’?你皮痒了?”

       正说笑着,章博出来找人,“唉唉唉,怎么都跑这儿了,回去唱歌,回去回去。”

       几个人被赶鸭子一样赶回包厢,有男生正努力嘶吼着《死了都要爱》,看见楚端进来,救命一般把麦克往楚端手里塞,边咳嗽边说:“歌神,你来,我吼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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