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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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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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色伸头一看,茫然道:“刚才还在啊……这……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明华容闻声回头,见那侍女慌张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征询般回望于她。

    侍女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踌躇一下,陪笑说道:“小姐莫非是看中了这件首饰,正试戴着么?按楼里的规矩,您试完后还要送到楼下,由账房登记造册才能带走。您看——”

    “你看我戴着么?”

    明华容头上除两只点翠簪子与数朵银雕小花外,便再无它物。侍女见状呆了一呆,犹不甘心地追问道:“那是不是夫人——”

    “得了,你也别含含糊糊要说不说的,直说我们是贼子,偷了你们的东西,岂不爽快。”孙姨娘突然打断她的话,微带怒容地斥责道:“你当我们是何等身份,稀罕你这小小首饰么!”

    见惹怒了客人,侍女惶恐道:“夫人息怒,婢子因东西不见了,有些着慌,所以多嘴问了一问。”

    孙姨娘怒道:“照你这么说,分明就是把我们当贼了!我还要说这是你们监守自盗,自己玩出来的把戏呢!”

    侍女心中虽有怀疑,却万万不好直说出来,只得连声说道“婢子不敢”。

    孙姨娘却看也不看她,训斥完人便怒气冲冲地转向明华容:“大小姐,我们走,这种好端端污陷清白人的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见一路温声细语的孙姨娘突然声色俱厉起来,明华容直觉不妥。她侧身让过孙姨娘伸过来想捉自己的手,刚要说话,对方的手却状似无意地在她袖间一扫。刹那间,只听当啷一声,一件银灿灿的事物从明华容袖间掉出,滚落在地。

    弹转两下,那东西才静静卧在了地上。

    房内众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盯紧了那件银光灿华的事物。

    那是一把银梳,梳背间以碧玺、猫眼石、蜜蜡等珠宝镶拼出一簇小花,更有一只雕工精细的银蝶翩然其上。蝶翅兀自因惯力慢慢扇动着,折射出流转银光,直刺入每一个人眼中。

    静默片刻,孙姨娘率先惊呼出声:“这……这不是刚才看到的那把梳子么,大小姐,它怎么会在你袖子里?”

    一时间,屋内诸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明华容,孙姨娘与所带的婢女表情由震惊而鄙夷。珠宝铺子的那两名侍女,后进来的那名神情如释重负,先进来的那个翠色眼中却无端掠过一抹喜色。

    将众人神情一一看入眼中,电光石火之间,明华容心头雪亮。

    她冷笑着看向孙姨娘,问道:“姨娘为何要将这梳子放到我身上?”

    “大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并没碰过它,明明是你……”说着,孙姨娘表情变得无奈,“便是你害怕事情传出去,惹得老爷责骂,也不该将这罪名推到我身上啊。大家都看见的事,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脱得了干系?再说,今日本就是为大小姐购买首饰而来,你又何必做出这种事呢?不但丢了咱们家的脸,回去后你也难逃责罚。这又是何苦来哉?”

    “是啊……”明华容缓缓点头,说道:“今天我是来买首饰的,我又何必不做客人做贼子,这可真是奇怪了。”

    见她神情似笑非笑,根本没有料想中的惊慌失措,孙姨娘心头一紧,立即说道:“所以说,我真是不明白大小姐怎么想的,按说您回帝京已经快一个月了,我原本以为您怎么说都该改了以前的乡下积习才是。谁知今天……唉,大小姐,我真是错看你了。”

    她这话看似质问,实际却是为明华容的出格举动找了个解释。

    听到这话,原本神情有所动摇的侍女,再度坚定起来:“两位,既出了这等事,不是我一个小小婢女可以定夺的,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过来查清此事。”说罢,她便匆匆出去了。

    孙姨娘见状唉声叹气道:“大小姐,你为何不拦住她,一旦报到掌柜那里,这事儿多半就瞒不过去了。若你许她些银子,将东西还回去,让她们装作没看到这件事,岂不干净。”

    “没做过的事情,我有什么好遮掩的?身正不怕影斜,我还想看看这件事究竟是谁做下的。”说着,明华容突然微笑起来:“我听过一个贼喊捉贼的故事,那贼当真厉害,将所有人都唬住了。姨娘,你说这个贼手段高不高妙。”

    听她意有所指,孙姨娘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大小姐现在还有心情说笑,我却笑不出来。一旦老爷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该如何生气,说不定连我也难逃干系。”

    “姨娘多虑了,老爷并不是无理之人,若你津清白无瑕,怎么会被卷进来呢。”

    见明华容镇定自若,甚至还有力气嘲讽自己,孙姨娘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算漏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如此有恃无恐。可……梳子明明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这屋里所有人都看见了,铁证如山,说到哪里也不怕。

    想到这点,孙姨娘心里顿时踏实起来。正要还嘴,却听杜唐宝的声音再度在大堂内响起:“掌柜,你这是要去哪里?莫非真有不开眼的人要抢我看中的首饰?”

    大堂内,杜唐宝怀疑地看着那名神情不安的侍女,越想越肯定: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为何这小婢跑下楼来凑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掌柜就要匆匆离开呢。

    那名中年女子正是掌柜,听到侍女附耳低声禀报过楼上的事后,她顿觉头痛无比。客人在楼里做了这种事,意欲偷窃的又不是价值高昂的珠宝,真是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稍不小心,只怕还会被反咬一口,将铺子的声誉赔进去。

    她苦笑着刚要安抚杜唐宝两句,哄她留在楼下等着,不想对方却抢先一步上了楼:“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和我抢东西!”

    杜唐宝趾高气扬上了楼,一眼看到走廊尽头有间雅室房门大敞,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待看清屋中人后,她先是一愣,继而不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哼,就凭你也配和我相争?”

    她运气实在不错,一来就找准了明华容所在的房间。

    但明华容并不买她的账:“原来是杜小姐不请自来。这配不配的话,还请你慎言。若论出身,我与你同是名门嫡女,不过若论到家世,令尊的官职比起家堂来,恐怕还低了那么一阶半阶的。我倒要请教杜小姐,你所谓的不配二字,从何而来?”

    她向来看不起只会倚仗父辈名头的草包,但并不代表在必要时候,她不会利用一下明守靖的头衔。

    杜唐宝被她的话噎得满面通红,想要反驳,脑中却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言辞。

    她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泄时,旁边久久不曾做声的翠色突然说道:“这位小姐,掌柜即刻便至,是非稍后自有定论,还请让婢子先将多宝插梳收起来,免得人多误被踩践了。您看如何?”

    闻言,明华容别有深意地看了翠色一眼,见她头压得低低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银梳,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遂笑了一笑,道:“不错,是非自有定论,你着急的话,就先收起来好了。”

    “你们——”杜唐宝立即被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她虽然不太聪明,却也听出了这话里另有蹊跷,便向一直没正眼看过的孙姨娘说道:“你也是明家人吧,你们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见她神情轻慢狂傲,孙姨娘心中微怒,口中却长叹一声,欲言又止道:“唉,家门不幸……大小姐也是一时生了贪念,才会行差踏错。”

    都是大宅门里出来的人,很多时候,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就能够明了。杜唐宝闻言立时喜上眉梢,看向明华容的眼神更加轻蔑不屑:“呵呵,小地方来的人就是这样,就算洗干净了脚上的泥也脱不了那身泥腥味。区区一把银梳也见不得,丢脸丢到外面来,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这话简直是明着在打脸了,明华容眸光一动,却是不怒反笑:“是啊,刚才也不知是谁在楼下大叫大嚷,逼着掌柜立即去找什么梳子。这般当众失态,毫无礼数,根本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好在杜小姐出身名门,这种事肯定是不屑为之了,我说得是不是?”

    听她生生将自己的话歪曲至此,杜唐宝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你——哼!明华容,你别仗着一张嘴巴利索就轻狂起来!等着瞧,我一定会将你今天做贼偷窃的事告诉其他人!到时瞧你还有没有脸面留在帝京!”

    杜唐宝先前就在楼下闹出了大阵仗,刚才又嚷嚷着冲上楼来,其他雅室的夫人小姐们虽然不言不语,耳朵却早悄悄竖起来,准备看看是哪家人不幸被这蛮横小姐缠上。骤然听到这么一句堪称劲爆的话,在短暂的讶异之后立即纷纷兴奋起来。

    明这个姓在帝京可不常见,官职高于杜侍郎,又姓明的的便只有吏部尚书明守靖一人。听说他家前阵子从别庄上将养病的大女儿接了回来,却只在家中办的听课会上亮过相,从未带到亲戚朋友间走动拜会过。难道,今儿这个作了贼子的小姐,就是那个神秘的明大小姐?

    一时间,二楼几间雅室里的人都悄悄将房门拉开,预备看好戏。

    将隔壁的推门声和几记忘了掩饰的惊叹声听在耳中,再感受到许多暗中投来的好奇视线,孙姨娘心里顿时有些毛毛的:老爷向来最爱惜声誉,今日明华容是随着自己出来的,虽说是她自个儿做了下作事,怨不得人家看笑话。但毕竟人是自己带过来的,老爷若要迁怒起来亦是难逃一劫……

    但再想想女儿的前程,她立即又坚定起来。所谓顺得哥情失嫂意,女儿若锦的将来既然掌握在白氏手中,她便只有听命于白氏,少不得要见怪于明守靖了。

    ——当务之急,还是速速将这事儿料理了,把明华容赶紧带回去,少丢些脸。

    想到这里,孙姨娘心内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下意识抬头看了明华容一眼,却顿时把想好的话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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