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声被让进了里间，我和两位便衣警察在外屋的榻榻米上坐着喝茶，这两个便衣我在大哥住院的病房外见过，后来陆真醉酒也是他俩带着离开。他们知道我是陆真的师弟，也都不见外。三人吃着小几上精致的点心，随意聊了几句，我这才知道陆真是上头直接派下来负责专案的高级警司，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钟寒声和陆真的会面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陆真出来时见到我很高兴，上前拥抱了我一下，笑着说：“小渔，昨天是你生日，可惜警局有行动，没能陪你喝酒。今天师兄要给你补庆生日！”他转过头对钟寒声说，“钟先生，不介意借用你的下属一天吧？”
“师兄！”我有些窘迫，怕他惹得这位老大不高兴。
钟寒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陆警官客气了。看来是我这做老板的不称职啊。小渔，今天放你大假。”
“声哥……”我想说今天没带保镖出来，可当着外人又说不出口。
“姚仲一会儿来接我。”钟寒声像是明白我的意思，摆了摆手，“去吧，年轻人玩得开心些！”
正说着姚仲的车停在了外面，钟寒声客气地告别。
我被陆真糊里糊涂地拉上了车，直到下了山还有些不安。
“师兄，这样……不太好吧。”
陆真稳稳地开着车，腾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渔，你的事情你大哥都告诉我了。K的案子连累了你，我很抱歉。你放心，现在是钟寒声主动要和我合作，这个顺水人情还是会给的，相信他以后也不会再难为你。”
我明白师兄这是好意，可钟寒声并不是个大度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钟寒声会和你们警察合作么？”
陆真笑：“这是每一个好市民都应当做的。”
我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可两方都是背景深厚，也不方便再问下去。
车子进了市区，陆真带着我先去了钟表行，选了块江诗丹顿腕表。我不要，陆真硬是给我戴在了手腕上：“这是生日礼物，也算是我的赔礼。你要是不收，我会愧疚一辈子！”
我无奈，只好收下，可心里对自己无故得到这份贵重的礼物很是不安。
“想去哪里吃饭？今天师兄请客。”
陆真语气轻快，我却有些为难：“怎么好再麻烦师兄。”
陆真一转方向盘，把车嘎的一声停在了路边，回过头望着我：“怎么？跟师兄一起吃顿饭都不行了？”
“不是……好吧，我想吃中餐。”我本来是怕连累了师兄，可想想钟寒声对陆真的客气态度，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静谧的中式餐厅里，古筝乐缓缓流淌，柔和的光线铺陈出若有若无的暧昧。我低着头慢慢吃饭，感觉到师兄一直默默凝视我，很有些别扭。
我只得抬头，却被陆真深沉的眼神怔住：“师兄，在想什么？”
对面这人目光闪了闪，慢慢暗了下去：“没什么，忽然想到些小时候的趣事。小渔，你长大了。”他的嗓音低沉，似乎有那么一点淡淡的遗憾。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轻轻吐出口气，换了话题，“听说昨晚你们捉了东星的人？”
“东星和青龙帮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陆真看了我一眼，垂下眼去喝了口茶，好像是无意地问，“小渔，你会帮我的吧？”
第16章 第 16 章
伴着陆真的问话，我的手机响了，悦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声音显得特别刺耳。是阿红打来的，我忙按了接听，小声应答：“嗯，在陶然居，好，十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对面的陆真已经点起了烟。我歉然道：“对不起，我助理一会儿要来接我，住的地方离市区太远。师兄，谢谢你的晚餐，还有礼物。”
陆真定定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喝了口茶，抬眼道：“对了，师兄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吧。”陆真随手弹了烟灰，“有空我再约你出来，叫上你大哥。”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次我请客，不能总让师兄破费。”
又随意谈了几句天气交通什么的，阿红到了。出了大门上车，关上车门的一瞬，我回头，玻璃门内，那道健硕挺拔的身影已经被缭绕的烟雾笼罩着，看不清面目了。
我坐在车上，回想着刚才陆真没说完的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要自己帮他什么？
陆真几乎算得上是我这些年唯一亲近的朋友，他的要求按理自己是不能拒绝的，可如果是关于钟寒声、关于青龙帮……他忽然很庆幸阿红前来，让自己能及时脱身。
“阿红，谢谢你来接我。”
阿红从后视镜中朝我笑：“是声哥让我来接你的，说你没开车，回来不方便。”
我看了下表，还不到八点，不是说今天放自己大假的么？我心里暗暗鄙视了这个言不由衷的黑帮老大。
把头靠上座椅，看向车窗外还没有完全黑透的天空，零零落落的星星已经闪现在天鹅绒般墨蓝的天幕上。
回到龙润山庄，踏进大厅，就见钟寒声坐在大沙发上抽着雪茄。
“回来了？”
“是，声哥。”我的目光再次瞥向落地钟，时针刚指向九点。
“嗯，收拾好一会儿来我房间。”
我愣愣看着他起身上楼，转过楼梯转角消失了身影。做什么？刚回来就兴师问罪么？我一脚踢在沙发脚上，大步回了自己房间，慢条斯理地泡澡，换衣服，喝茶。我故意拖延着时间，却始终没人来催自己，看看时钟已经指到十点了，只得走了出来。
林昭一直在客厅等着，带着我敲了敲钟寒声卧房旁的一扇门：“声哥，乔小姐到了。”
我没等里头答应，就不客气地推门进去，反手关上。一回头，见钟寒声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穿着睡衣，头发还没干，看来是洗过澡了。
我刚暗暗庆幸自己来得晚，就听见钟寒声说：“过来给我按按肩。”这人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让我有些意外，慢慢走到男人身后，手指用力点按下去。
男人扔下杂志，靠上了沙发靠背，眯着眼，一脸惬意舒适的表情。
“玩得开心么？”
“还好，赶时间，随便吃了点。”
“昨天真的是你生日？”
我看了他一眼：“是，多谢声哥昨晚陪我喝酒。”
钟寒声笑了笑：“要什么礼物？声哥送你。”
“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
手腕忽然被捏住，连着身子被绕过沙发拉了过去，钟寒声偏过头来仔细瞧了瞧我腕上的手表，啧啧赞道：“你这位师兄真是大手笔啊。声哥也不能太小气了，说吧，想要什么？”
我身子歪斜，几乎要趴到了他的身上，用力也没能抽回手，不由赌气道：“我已经还清了青龙帮的债，如果我说要回乔家，声哥也会答应么？”
钟寒声抬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认为身为青龙帮龙头的钟寒声会答应么？”
我认命：“好吧，我会留下，但是请让我有随时看望家人的自由。”
“好，我答应你，除了你的人是我的，其他都是自由的。”钟寒声笑得暧昧，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慢慢道，“包括去和你那位警察师兄约会。”
我心里暗恼，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却听耳畔男人悠悠的声音道，“条件是，加入青龙帮。”
我愕然回头，嘴唇不小心在男人脸颊上擦过，忙挣脱退后，脸已经微微发了热。
钟寒声端正了身子，正色道，“你应当知道加入帮派的规矩，刹血盟誓，永不背叛。”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钟寒声好像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厨房有宵夜，去吃点早些休息，明天跟我去公司。姚仲这小子一天打几个电话来唠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再啰嗦我就直接把他给撤了。”
我答应着出了门，看了看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两名保镖，心里暗暗叹气。看来姚仲是知道裴之琪被软禁的消息才来胡搅蛮缠的，不过，他哪里知道，钟寒声的决定，除了他自己，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
厨房的宵夜除了点心就是汤，我看看也没什么胃口，刚要回房，林昭从门口进来，把又我推了进去。
“小渔，吃宵夜呢？”
“嗯，不想吃了，回去睡觉，明天要和声哥去公司呢。”
林昭倒了杯冰水两口喝了，苦笑着说：“琪姐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声哥知道了只说了一句……随她，死了干净。”
我呆住，看了看炉子上温着的煲汤：“我端碗汤给琪姐。”
“算了，”林昭拉住我，“声哥说了，谁都不许见。风哥想劝劝都被骂了一通。”
我回房躺下，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裴之琪、陆真、钟寒声、翔哥，几个人的影子总是在眼前转来转去，最后做了几个噩梦，醒来时全身已经大汗淋漓。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匆忙起来冲了澡，换上正装，去餐厅吃饭。
钟寒声还没下来，餐桌前只有程风一个人。他拉着我坐在自己身旁，低声问：“小渔，声哥昨天心情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还好，没觉着不高兴。声哥昨晚还说要我入帮呢。”
程风板着脸，端起奶杯一口灌了下去。这时钟寒声下楼，程风起身道：“声哥，郑老六想和你见个面。”
“这时候不必给他面子，缓缓吧。”钟寒声慢腾腾过来，坐在了主座上。
“是。我先走了。”程风离去的身影带着莫名的火气，我知道他大约是因为裴之琪在生钟寒声的气，只能假作不见。
因为林昭负责看管裴之琪，我就成了钟寒声的专用司机。看到盛佳集团高耸的大楼，我心里一阵激动，好些日子没来了，没想到对这里的惦念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默默看着电梯的计数板变换着楼层，钟寒声忽然开口：“你喜欢这里？”
我看向身侧的老板，挺直身子，深吸了口气，说：“是。如果声哥能让我在盛佳集团工作，我会竭尽全力辅助琪姐。”
钟寒声眼眸深沉，看着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专用电梯的门刚刚打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已经娉娉婷婷地迎了过来：“声哥。”
“雅涵，怎么来了也没先打个电话，好让人去接你。”
“有件事要和声哥商量。我本来要去龙润山庄，听说你今天要来公司，就先到这里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