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岸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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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岸之鱼-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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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何家根敲敲门,探进头来说:万禧,早点睡吧,明天你是新娘子呢,睡少了会脸色不好的。

妈妈忙推着我回房间休息。

2

婚礼是盛大的,何家根的亲戚朋友以及生意伙伴,在人声鼎沸里,下午,我们去东南亚度蜜月,虽然何家根的父母一再挽留,但爸爸妈妈坚持要走,强调说里的时候回去的机票早就订好了。

正好,这是也是我的愿望,我不在家,他们和何家根的父母基本是语言沟通有困难是其一,其二,有很多事情,是知道的越少担心越少。我不想让这个家留给他们太多的细节想起来就会为我忐忑。

在机场,爸爸扯着何家根的手,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为了让这个不久前还是陌生的男子善待他们的女儿,他们逢迎着笑脸,我隐忍着内心的酸楚,直到看见他们苍老的身影进了登机入口,眼泪才肯刷拉落下来。

何家根攥了攥我的手。

度完蜜月回来,粟米的祝福迟迟地到了,她给我设计制作了各种各样的晚礼服。

我抱着它们钻进房间,一件一件地换,每一件都是如此地合体,曼妙地勾勒出身体的婀娜。何家根躺在床上,笑着看,末了,他跳起来一把抱住我,按在床上,盯着我看:万禧,粟米是谁?你的情人我都见过了,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个女朋友?

我的心,寒了一下:何家根…………

何家根翻身,倒在床上,他伸展着四肢,像一只巨大的猴子。

他眨着眼睛看天花板:万禧,我知道有很多男人喜欢你,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的将来而不是过去。

我说:何家根……

蔓延无边的无力袭击而来,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没有一个男人不在乎他爱的女人的过去。在何家,我努力做安好良静的女子,不再抽烟,抛弃了所有希奇古怪的想法,但我不能把握,别人的眼中的我,会不会是自己极力想表现的样子?

3

何家根重新开始了他在各个城市之间的漫游,而我待在家里安静地等他似乎成了生活的全部,在婆婆的指导下,我学做广州菜系,她总是不动声色地告诉我,家是女人的世界,外面是男人的天下。

越来越多没有人说话的夜里,我突兀地发现,我掉进了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我一相情愿地以为,何家根会给我一种心灵安宁的生活,其实却是另一种漫无边际的琐碎寂寞。

每当寂寞,心灵是最不容易安宁的。

婚姻最终让何家根的热情渐次退却,寂寞里我怀着希冀等到他回来,夜里,当我醒过来,常常看见何家根的眼睛明亮,盯着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笑笑,捅他一下,他木然一笑,拥抱我,却是没有力量没有温度。

他的眼神常常惊醒我,即使他不在的夜,梦见他的眼神,我伶仃一下醒来,冰寒的冷蔓延而来。

我知道了自己,这样封闭生活如果继续下去,我只能毁了自己。

一个男人的爱情可以是我心灵的全部,但当一个男人的爱情成为生活的全部时,对于一个身在异乡的女子,是恐怖的,那段琐碎的日子让我彻底懂了自己,命里注定的,我是那种喜欢闲散却不能无所事事的人,除了墙上的婚纱照和一纸婚书外看不见活着的痕迹让我焦虑,喝喝茶聊聊天,在等待丈夫回家的琐碎中度过,是我笃定适应不了的生活。

那次,何家根从外地回来,夜里,我说:阿根,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何家根平静地看着我:我养活得了你。

我想看见自己活着的价值。

那你随便吧。何家根这样说时,表情像在跟邻家女子说说与自己无关的未来。

我捏着曾经的工作简历满世界寻找工作,何家根的母亲是有些不情愿的,在饭桌上她用叮当敲盘碗的声音表示不满,他们何家的媳妇要绕着广州城找工作,让他们面上无光,我找工作的热情像一块不大不小的抹布,蹭掉了何家的一份虚荣。

在时尚期刊林立的广州,我找到了一分编辑工作,虽然不是大刊,对我急于打发掉寂寞,已经足够了,我满世界组稿,甚至夜里爬在电脑上写稿子。

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的那天,我给何家每一个人买了一份小小的礼物,给何家根买了一条领带,我兴高采烈地在晚餐桌上分礼物,每一个人都很礼貌地看了一下,然后用我不甚明了的广东话赞美了一番,早晨起来,我却发现,所有的礼物都扔在餐桌上。

我拿着它们看了一会,默默地放下,回卧室,把给何家根的领带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想知道,何家根回来后看见的表情,所有的人都可以不尊重我的劳动不尊重我们的心意,而何家根不可以。

事实却是,那条领带何家根很是礼貌地戴过了一次,然后它就被挂成笃定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样子,一次次,我固执地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历经了生活的弥转,我已经逐渐了解自己,明知道有南墙在,却一定一定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让心痛疼着罢休。

工作给生活的充实和热情和家里的郁闷两相抵消,而正是在这样尴尬的气氛里,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即将做妈妈并没有带给我惊喜,当医生说恭喜恭喜时,闯进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为了了一种别人看来安好的生活形式而把这份意外坚持到底?

犹疑着,我迟迟地没有告诉何家根,更没有告诉何家任何一个人,他们知道了,只有有个结果,为了何家的子孙,他们会要求我停止工作,在家好好的孕育何家的子孙。

渐渐的,我已是明了何家根,他知道我和阮石的过去,亦说过不在乎,其实,那只是男人的好胜欲望在没有到达胜利时的豪情,当我稳稳地做了他的妻,当豪情在生活的平淡中被消磨,何家根不可能不在乎,作为信守诺言,他不说与我知就是了。

即使何家根不说,从他与我对望时黯淡的眼神,以及深夜醒来时的凝视,我已洞悉了那些隐藏他心里的让我倍觉悲哀的心思。

所以,当某个晚上,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何家根怀里拥着一个长发如丝的女子进了酒楼时,我没有一点意外,只是预想的忐忑终于被证实而已,我望着他们的扭缠在一起的身体,在酒楼门口一闪成为影子,我听见了一种碎落,我向往的那中安逸静好的生活,稀哩哗啦碎成了沙子,细细碎碎地,扬满了广州闷热的街头。

慢慢地走在这个正在逐渐被我熟悉的城市的街头,我听见了自己内心响起的一阵阵冷嘲热讽,现实终于用这种方式惩罚了我的幼稚。

夜里,我在灯下等何家根,等着等着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我等他做什么?是声厉色严地追问今夜的行踪还是问他跟那个女孩子的关系?央求他悔过还是保证以后不再?

我想,这些都是我不习惯去做的,在曾经的万禧,是最不屑于的。

我关闭了灯,在黑暗中,我没有流泪,只是在不停地为自己心疼。如果何家根明了的我的过去,正在成为横梗在他内心的鸿沟,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平衡,面对他,我只能这样————无话可说。

凌晨时,何家根回来,我静静地朝另一个方向躺着,听见他心平气定地脱衣,上床,在很快响起的鼾声里,我的泪终于落下。

第二十一章 我们都是走在爱情棋盘上的末路走卒

1

如果一切都在冥冥中的注定,而遇见罗念庄却是衣料之外的惊诧。

那阵子,我想得最多的是在身体里疯狂生长的一块东西,何家根给我的失望,已经让我彻底丧失了造就一个新生命的信心,我们之间已经漠然,他可以不打一个电话就不回家,甚至他可以把车子停在楼下,上来拿件东西就走,而且我能看见车子里坐着潋滟妩媚的女孩子,我们相互之间已不需要解释。

一天夜里,何家根曾经问我:万禧,你怎么从来不问我车子里坐着的女孩子是谁?

我笑笑: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想说就说了,不需要我问。

何家根盯着我,眼里冒着忽忽的寒气:我知道你,万禧,你根本就不爱我不在乎我,所以你不问不想追究?

何家根,如果这是你用来考验我爱不爱你的程度,就是你错了,而且错得愚蠢。

我望着他,渐渐转成逼视,何家根垂下头,他的脸埋在掌心里,他承认自己错了,男人可以知道女人爱过别人,但,具体的细节却不能目睹,那样真实的一幕一幕,像刀子,即使他不想也会在不经意间闪回,切割着男人虚荣的自尊。

我们之间,错就错在,我让何家根目睹了过程。

我说:阿根,错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何家根抓过我的手:万禧,你打我吧。

我摇摇头:如果要打,我该打我自己。

我跟自己说不哭不哭,眼泪却落下来,从未有过如此深切的悔,它们像流窜的风雨,粉碎了我的坚韧。

关于以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而我已经看见了裂痕,即使我们两个人都手忙脚乱亦弥合不了它渐然张大的致命姿态。

夜里,我们躺在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伸手就可触及到彼此的身体,心却远在天涯。

早晨,何家根要去一趟厦门,像一个贤良的妻子,我给他打点行李,柔情万般里,何家根以为这是弥合的前缘,在机场他拥抱着我,在耳边说:万禧,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我没有说话,人的悲哀大多源生于思考,我们谁都不可能彻底地扔掉过去,即使理智想扔,我们扔不掉记忆,它像藏在身体角落的一把利刃,时不时跳出来弄疼我们的心。

回市区,我顺便找了一家茶楼吃点东西,这几天杂志社有点闲散,稿子定了,版式也出来了,只剩了校对,不归编辑们管,做编辑的终于捞到了是三两天喘息的空闲,一个个鱼样钻到街上呼吸新鲜空气,顺便为下期稿子做准备,这里和北方的传统杂志是截然不同的紧张,每一个人都要靠劳动质量混饭吃。

我喝着汤,心下有些茫然,突兀的,肠胃翻江倒海一样的涌动,是妊娠反应,冲进洗手间,没命的呕吐,脖子上的动脉像要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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