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猛地觉得心头一颤，杯子落地，砸了粉碎。
“林子，进来收拾下。”沈世安通了内线，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碎片，愣了好一会儿才舀起电话，拨了官思荷的号。
对方已关机。
电话里好听的女声冰冷地诉说。
沈世安想了想，又给孟晋打了通电话：“帮我查查，哪个医院收了官思荷？”
“嫂子怎么了？”孟晋听到沈世安这样说，有些惊讶。
“马上查，有了消息先告诉我。”沈世安皱眉，不想多谈，挂了电话，只觉得头疼。
早知如此，应该随便娶个女人。娶了个最不该娶的，到底惹来一身的麻烦。
他如今唯有盼着，她一切安好，别在关键时刻，惹来更多事。
孟晋消息来得很快。沈世安开了车，直接便往医院去。这事儿，为今之计只有他认个错压下来，否则两家都知晓了，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和官思勉不论怎样斗，两家老人只会认为商场该如此。商场没有永恒的朋友，所以即使他们耍些手段，最后事情也可以慢慢淡去。但若扯上了官思荷便不同了。她是他的妻，是两家的纽带，一旦出了问题，危及的就是老一辈的感情。
他沈世安可以不在意。但是两家老人不会不在意。
官思勉在官思荷说她难受时，猛地想起她的孩子。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小小的窃喜，如果这孩子没了，也许也是桩幸事。可是，官思荷在他怀里，脸色看着极差，他也无法放任着她难受，赶紧抱上了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官思勉到了医院，有医生过来，友好地对他说：“先生，我看你也需要检查一下。”才发现，自己也是极狼狈的。
“不必。等她检查完再说。”官思荷在路上就晕过去了。脸色白得吓人。
她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又怀了孩子，那样一击，未必承受得住。
“医生，怎么样？”检查结束，官思荷还是没醒。
“没什么大碍……”官思勉无心听医生的解说，在知道大人孩子都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时，才松了口气。
官思勉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握了握拳，转身看着立在一边的医生：“帮我把伤口处理下。”
沈世安到医院时，官思荷还没醒。官司勉坐在床头，见他进门，脸色骤然变了。
“出去说。”官思勉看着沈世安，起身，脸上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沈世安见官思勉脸色不好，却与他想象的，还稍微差了些。反倒是床上的官思荷，看着差很多。
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办事的！
沈世安皱了皱眉，不想扰了官思荷，随着官思勉出了病房，对面对的立在走廊上。
“思荷怎么样？”沈世安问。
“托你的福，没死。”官思勉对着沈世安，“怎么，来看她吗？先打上一巴掌，再给点甜头？”
官思勉的话说得利，沈世安却只是浅浅笑了笑，看着官思勉：“今天如果不是有思荷在，你如今可没嘴巴在这儿教训我。”
言语间，狠辣尽显。
这样两个人，分明都看对方极不爽，却也还是能这么平静地说话。从两人身边经过的小护士，却被那冰到底的气氛冻得抖了抖身子。
“嗯，有道理。”官思勉点头，“你走吧。官思荷现在不会愿意见你。”
“是吗？”沈世安抱了抱臂，“那我去问问，她是不是不愿见我。”
官思勉身上带着伤，动作有些迟缓，等沈世安闪进房里，他已来不及阻止。
沈世安进房间时，官思荷已经醒来。
官思荷看着沈世安，微微的有些发怔。
短短几个小时，却恍然如过了半世。如今沈世安就站在她面前，她却有些看不清。
“思勉，你出去，我想和世安单独谈谈。”
官思荷看了看立在沈世安身后的官思勉，哑着声音说道。
官思勉看了官思荷一眼，很快出门去了，体贴地将门合上。
“坐。”官思荷勉强坐起，揉了揉肩膀，眯了眯眼，看沈世安。
沈世安靠前，看着官思荷揉胳膊，低声问：“伤着哪儿了？碍不碍事？”
“不碍事。”官思荷低声笑了笑，“你是来看我呢？还是其他？”
“看你的。”沈世安沉下脸来，“思荷，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
“是吗？”官思荷看着沈世安的脸，“如果我今天没有挨上这一棍子，没有进医院，你还会对我说，是你的错吗？”
自然不会。可是这话，沈世安不会说出口，只是沉默着，看着官思荷。
“思勉是我的弟弟，是你小舅子！”
“可在商场，他是我的敌人。”沈世安抿唇，“思荷，你在华益多年，其中利害关系，你不会不明白。”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手段！”而且，是对着思勉。
“我不想解释。医生怎么说？需要住院吗？伤在哪儿，让我看下。”与对官思勉的冷血相比，沈世安对官思荷显然要温柔许多。
这令官思荷有微微的动摇。沈世安离她很久，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身上，棍子砸在她身上那一刻的冰冷散去了些。她偷偷摸了摸肚子，这人，即使再差，也是她的孩子的父亲。
“只是小伤，没什么事。我不想留医院，我们回去吧。”
沈世安浅笑着，说好。
官思勉听到官思荷要出院，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将两人送上了车，才拖着受了伤的身体回属于他的地方。
回去之前，他不忘打了个电话，对着那头嘱咐：“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沈氏要的那块地舀下来。”
电话那头不知为何官思勉会有这样的决心，只是心惊胆战地应着。
官思荷还伤着，沈世安没让她着地，直接抱着她上了电梯，回了家。
沈世安将官思荷放到床上，扯开她的衣裳，看到她右边肩膀的一块乌青，皱起了眉，低声喃喃：“怎么伤得这么重？”
“你的人伤的。”官思荷咬牙，看着沈世安在她的伤口轻轻吻了吻，全身都有些战栗。
“你这算是道歉么？”官思荷撩了衣服，推开沈世安，不知为何，因为沈世安的这个吻，脑中清明很多。
“你如果觉得算，就算吧。”沈世安退开，浅浅笑了笑，“饿了吗？我去弄些吃的。”
沈世安所谓的弄吃的，就是叫外卖。官思荷趁着沈世安离开，看着天花板，静静出神。
与沈世安相处越久，她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清他。
他的举动，他的心思，都藏得极深。若说他有感情，可每每做出的事，却是极冷情。可若说他没感情，却常常温柔似水，让她无法明白，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沈世安。
究竟她曾经爱上他的第一眼，是对，还是错。
可如今，他们又有了孩子。好似牵绊越深，伤便越大。
官思荷摸了摸肚子，不知这个孩子，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似乎，婚后的生活，比起他们当初约好的，越发脱离了轨道。官思荷觉得全身难受，闭了眼，竟慢慢睡着了。
沈世安坐在客厅，抽了根烟，等进卧室，官思荷已经睡着了。她的肩膀微微裸在外头，上面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沈世安觉得刺眼，伸手将她的衣服拢起，才回身往外去。
虽然身体无大碍，但也还是虚弱的吧。想到这，沈世安帮官思荷把被子盖好了，才关好了卧室门，坐在客厅，静静地等宵夜的到来。
天色已经极黑了。沈世安又点了根烟，觉得心里烦躁，却又寻不到出口，想到官思荷身上的伤，终于掏出电话，按了个号拨出去：“今天的事没办好，老规矩办。”
临近半夜，外卖送来。
沈世安端着进了卧室，却见官思荷脸色苍白，额头落着汗，样子看着很痛苦。
“思荷，怎么了？思荷……”
第十八章
沈世安唤了几声，却发现官思荷神智模糊。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微微的有些烫。
“思荷……”沈世安突然有些心慌，这么一折腾，似乎，折腾病了。他轻轻推了推官思荷的手臂，见她轻声咕哝着什么，却也听不清楚。
“哪里不舒服？”沈世安伸手进被窝，将官思荷抱起，却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热乎乎的，黏黏的。
他抱着官思荷，看着自己掌中红色血迹，终于听清楚了，官思荷在说，疼。
还有……孩子。
沈世安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等回神，他才抱起了她，搂紧在怀里，带着，往医院去。
沈世安立在医院走廊里，闻着空气里消毒药水的味道，等着医生的最后宣判。
老天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给了他两个孩子，如今，一个被他扼杀了。另一个……
“抱歉，我们尽力了。”医生出来时，沈世安看着他，发现他眼里有淡淡的怜悯。
另一个，也没了。
沈世安靠着墙，腿微微的有些无力。短短几日，他杀了他的两个孩子。
病房里，官思荷还在睡。腕上打着点滴，看起来疲惫极了。
沈世安走近，才发现，她的眼角有泪，一颗两颗，接连着，滑落下来。
“对不起。”沈世安抹去她眼角的泪，低声地，道歉。
是他错了。因为他，他们的孩子没了。
沈世安坐在床头，看着官思荷，直到天明。
官思荷再没说过话，即使醒着，也只是望着天花板，怔怔的，发着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护士过来换药，她很听话，可是看着，眼里却失了神彩。
沈世安同她说了很多话，她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理会，不反驳，不抗争，亦不埋怨。
而这样的反应，反而令沈世安担心。
“孟晋，帮我查一查江陌上的电话。”沈世安想到江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