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绝代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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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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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突额汉子见状,连忙收了笑容,竟自“咚”地一声,朝着施耐庵面对面地跪到地上,抚肩说道:“耐庵先生请起!” 
施耐庵道:“首领请起!” 
突额汉子又道:“耐庵先生文章经济,吾之师长,理应先起!” 
施耐庵道:“首领军中统帅,绿林巨擘,理应先起!” 
突额汉子伸手朝满屋的好汉一指,说道:“耐庵先生不念小可一番至诚,也该看在这些兄弟们的面上,免了这谦让之苦罢!” 
施耐庵听了此言,望一眼拜满一屋的好汉。情知他们并非为自己施礼,而是碍着眼前“主子”的面皮。心下忖道:面对这令人景慕的首领,自己若是先起,未免有些失礼,不过,长此僵持,却又苦了这许多义军好汉!两者相权取其轻,只好叫这首领受点委屈了。想毕,他对突额人说了声:“既如此,晚生失礼了!”说着,撩袍站起。 
突额人呵呵笑道:“都道耐庵先生豪爽,浑不似衣冠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下不虚!”说着,他早踊身站起,挽手将施耐庵领到席间,二人分宾主坐下。众好汉也已纷纷站起,呼延镇国、关猛搬出些条凳,众人依齿序坐了。说话间,孙十八娘早风风火火地沏上两碗酽酽的云雾茶来。 
施耐庵与那突额汉子对坐饮茶,总觉着局促不安,拱手问道:“首领英名如雷灌耳,晚生孤陋寡闻,不知首领能否赐告身世来历?” 
突额汉子笑道:“什么首领、首领?都是这些兄弟姊妹们厚受,素常日帮小可吹喇叭、抬轿子,把个虚名张扬在外,其实,小可的名声,至今在绿林中还排不上榜儿。小可若把身世来历说出来,耐庵先生只怕要嫌腌臜哩!” 
施耐庵忙道:“首领休要过谦,快讲快讲。” 
突额汉子点点头道:“小可祖籍沛县,世代租田雇工为生。宋季金兵南下,蹂躏淮、泗,曾祖辈南徙泗州,兵荒马乱,难以谋生,只好再南迁濠州钟离县凤阳坝。小可自幼因衣食之累,卖与富室牧牛为生。年未弱冠,濠州一带大起瘟疫,村中人十停死了九停,小可的父母先后染疾而亡,小可自身也病入膏肓,浑身溃烂,四肢浮肿,全身毛发脱得精光,主人家怕沾了瘟疫,将小可抛到荒郊。谁知大难不死,却遇上了皇觉寺的火工僧人,可怜我奄奄一息,孤苦无依,将我背回寺中,细心调理疗治。有道是穷人娃子天照应,竟自渐渐痊愈,脱了此厄。此后使受了佛门八戒,剃度为僧,在寺内做些挑水劈柴的杂活。叵奈小可生性桀傲顽皮,镇日里拿刀弄杖、好勇斗狠,又喜噇酒啖肉,一时间竟把个皇觉寺闹得乌烟瘴气,住持师父一气之下,便将小可赶出寺院,靠一根讨饭棍四处乞讨游荡。至正十二年郭子兴大龙头起兵濠州,其时小可早已历练得些许武艺韬略,亦恨极了元朝的暴虐腐败,见此机会,撩拨得不安分的性儿陡起,便星夜赶回皇觉寺,联络得寺里素日武艺了得的师兄弟们,抄起刀杖一伙儿投到了义军大营。” 
施耐庵听到此处,不觉拍案赞道:“难得,难得,首领腾飞于草莽之际,奋起于贫贱之中,丰、沛乃人杰地灵之区,首领直可比肩当年揭竿而起的汉高祖刘邦!” 
突额汉子笑道:“不敢,不敢,能为天下杀一民贼足矣,岂敢作帝王之想!” 
施耐庵道:“首领行事为人,足令天下豪俊风景云从、叱咤之间便可直捣黄龙、放马阴山,为何还仆仆奔走于草莽之中?” 
突额汉子道:“哪里,哪里,小可才陋位卑,只不过在‘小明王’帐下忝居一介偏裨之职,做一个滁州军营的左都元帅,每日里行兵布阵、呼喝喊杀,为抗元义军做一个马前卒子罢了,他事岂敢与闻?” 
施耐庵见他口紧,便换了个话题问道:“晚生听说近日那滁州城下厮杀得昏天黑地,军情正自吃紧,首领既为一军之主,值此生死搏杀之际,竟抛下满营将士,北上齐鲁,那滁州坚城却怎的攻得下来?滁州离这肥城党家庄远隔数百里之遥,首领却如何来得如此迅疾?再说,今日这荒村野店群雄聚义,你又是如何知悉,而且仿佛早有密约,巧巧儿地便赶到了此处?” 
突额人笑道:“耐庵先生哪里知道,数日前亏得百姓们内应义军,滁州城不攻自破,小可奉了‘小明王’韩林儿军令,挥师北上,攻涡阳、破濉溪、下丰沛、陷鱼台,大军扎在大义集。正巧昨日百室军师从长清派人报讯,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走了个凌元标,却邂逅了耐庵先生,小可一听之下,喜出望外,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连夜驱驰四百余里,到底天公有眼,教小可一睹先生睿范!” 
施耐庵叹道:“唉唉,这一路之上,众壮士都劝晚生报效首领麾下,晚生正自怦然心动,悬想殷殷,可巧睹面相逢。早知如此,晚生便南下滁州,何必又劳得首领专程北上,倘为区区一介寒儒,贻误了军机大事,晚生罪不可逭!” 
突额人呵呵笑道:“耐庵先生,实话与你讲了罢,自从去年荥阳大会得知大名,小可便与各路兄弟发下密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先生,一定要请你与我见上一面。” 
施耐庵听毕忖道:怪不得在那长清县里,百室先生窥破了自己的行藏,眼睁睁瞧着那“六目星官”凌元标逃走,不去追寻,却沿路布置下许多好汉,护送自己闯过龙潭虎穴,原来是这突额首领早已颁下这道密令! 
他正自思忖,只听突额人又道:“刘皇叔三顾茅庐,李世民停驷候教,小可得耐庵先生如逢良师,岂肯教先生到滁州屈尊俯就一介牧牛儿么?” 
施耐庵听了他这番话,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烘烘的激流:素常日一个义军首领,都把那攻城略地、建功立业看得泼天般重,而面前这突额人不仅派出许多好汉沿路接应,而且撂下了那千万人马,于军书傍午、生死搏杀之际亲自到此相迎,此情此意,比起姬昌之迎姜尚、刘备之访诸葛,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胸襟,直可揽岱宗而容沧海,当世群雄无人可与比肩矣! 
想到此处,他禁不住一股冲动,忽地离席而起,振衣正冠,对那突额人行了个大礼,说道:“晚生何德何能,无功无绩,竟劳首领如此青睐有加,实实是惶愧无地。若需晚生效命之处,尽管吩咐,敢不肝脑涂地!” 
突额人一见施耐庵动了真情,眼底立时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他急忙扶起施耐庵,双手将他按坐在椅上,从容言道:“耐庵先生何出此言?休道无功无绩,小可能有今日,全仗当年在荥阳会上领受了先生那两句警世名言:振饬武备,收拾人心,笔剑双绝,踔厉军威!今日不揣冒昧,星夜晤面,乃是有一事求教。” 
施耐庵忙道:“晚生不过吟得五七句子曰诗云,会得八九招‘快活剑’法,哪里有什么经天纬地之策、纵横捭阖之谋助首领恢宏大业?” 
突额人听毕连连摇头微笑,他缓缓离座,倒背双手,在屋内慢慢踱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耐庵先生未免过谦!小可久闻先生秉赋豪侠风骨、胸怀不羁之才,两只慧眼洞察人世三昧,一柄长剑闯过五七座军州,可称名教中千古第一侠义书生;加之经通八索,学贯古今,散曲词章,早已出神入化,可将无上玄机、深邃哲理,融入口诵之曲,令芸芸众生口耳相传,铭心刻骨!古语云:‘饮一滴可见沧海,登一峰可知五岳’,先生的两句名言‘笔与剑双绝,唤醒举世人’便是明证!”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步来,注目凝视着端坐的施耐庵,一双眸子里依稀闪烁着隐约可见的晶莹泪光,微凸的下颔轻轻抖动,抱拳说道:“小可一介牧牛儿,自幼未读书史、大字识不得两篓,然而却有志除暴政于旦夕,救黎民于水火,怎奈天不垂怜,时不我予,强敌肆虐于前,虎狼窥伺于后,内则不受小明王韩林儿信任,外则遭陈友谅,张士诚排挤鲸吞,谋臣惴惴不安于位,战将悻悻聚而复散,帐前勇士不过二十员,麾下兄弟不足三万,长此以往,前途凶多吉少,一番抱负只怕早晚要化作泡影!今日小可不避风霜,不辞艰险,撇下满营将士前来求教,实指望先生能稍示前程,怎料道先生却嫌弃小可出身微贱,人物鄙陋。如此推三阻四、吞吞吐吐,罢罢罢,也只怪我少有自知之明,莽撞冒昧而来,耐庵先生,请从此一别。小可也再不敢来打扰了!”说毕,袍袖一拂,对在场众人喝道:“众位弟兄,打道回营!” 
话犹未了,施耐庵早一步奔了过来,一个长揖到地,对突额人说道:“首领如此说话,叫晚生何地自容?既然如此看重区区一介书生,晚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突额人大喜过望,一转身将施耐庵又扶到座椅上,亲自收拾桌上残肴,扬头唤道:“拿酒来!” 
只听得屋后应得一声,关猛、呼延镇国、孙不害、孙十八娘鱼贯而出,立时便搬来一席酒菜,只见满桌是黄河鲤鱼、砀山麂,杂以鹿筋狍蹄,山蔬海味,端的是水陆毕陈,色味俱佳。突额人招一招手,李善长、杨思、朱亮祖、时不济、蓝玉等人便一齐坐了拢来。 
突额人端杯而起,对施耐庵注目说道:“耐庵先生身负绿林重托,小可不敢多有所求。只是心中有几桩疑虑难解之事,以求先生教诲。不过,小可还有些须苛求,那便是言谈之时,不必引经据典,亦不须口若悬河,只盼先生将那精辟卓越的道理,各各付之可诵之词、可唱之曲,不知先生可肯俯允?”施耐庵答道:“首领既然如此殷殷垂询,晚生敢不闻命!” 
突额人点点头,伸手又满满地斟了杯酒,递到施耐庵面前,说道:“既如此,便请耐庵先生干了这杯酒,听在下一一道来。” 
施耐庵见此情势,不便再谦让,一仰脖干了杯中酒。那突额人叫声“好”,赓即也一饮而尽,饮毕,忽然正色问道:“耐庵先生,想这元室入主中原以来,金戈铁马、文治武功,何等辉煌,本应享数百年繁荣昌盛的太平岁月,却为何转瞬之间,便落得分崩离析、风雨飘摇?” 
施耐庵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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