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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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人生-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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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他却平淡地说:“我看今年就不要回去了,明年再说吧。”
我一再坚持,他又说:“回去也于事无补,她的病短期不可能治好,不如等病好再把她接出来,你们一样能见面。”
看到父亲那无关痛痒的神情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二姐病的那么重他却像没事人似的,听他说话的口吻还很悠闲,真是铁石心肠!我不由对他又产生一丝恼恨。
第二天我闷闷不乐跑到父亲办公室想找本闲书消愁,拉开抽屉翻找时从教案里掉出一封信,正是大姐寄来的。信里写道:“父亲大人敬禀者,今去信告大人一个不幸消息:素娟的病医治无效已于半月前离开人世;望大人见信节哀,千万保重身体。另外此事暂不要告诉二弟,以免影响他的学业。切切至要,不孝女素贞。”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
信从我手里滑落,我扒在桌边号啕大哭,衣袖尽湿。二姐呀,受苦受难相依为命的亲人,想不到那次争吵,竟成终生遗恨,为弟再没有机会向你陪罪了。二姐,你曾说狼不吃苦命人,为什么无情的阎罗要把你年轻的生命索走,你来世才二十六个年头,没享过一天福!
父亲走来见状全明白了,安慰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用。”
“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早告我?”
“你大姐不让告你嘛。”说着他的眼睛也潮湿了。
这噩耗太可怕了,我脆弱的神经难以承受,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自母亲去世,二姐是我失去的第二个亲人。她生性懦弱,受尽屈辱总是逆来顺受,倍尝人间辛酸。如今姐夫对她很好,又有了儿子,正可享受天伦之乐,却过早离开了人世。这世道太不公平,怎么总让灾难降临到好人身上?
整个假期我都处于极度悲痛中,二姐的死讯像毒蛇吞噬着我的心,剥蚀着我的灵魂。长久的哀痛使我精神濒于崩溃,对人生,对整个世界产生了信仰危机。
人为什么要生,又为什么要死?既生就不要死,既死就不要生,这生生死死由谁操控?活着虽有知,一死万事空。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时有血有肉,死后就变成一具骷髅。啊,骷髅,多么可怕!
在悲戚中整天胡思乱想,精神惶惑,邪魔乘虚而入,我又一次对生活失去信心,产生了厌世思想。不论走到哪里,看那芸芸众生,在我眼里都是一具具骇人的尸骨,生的乐趣荡然无存。在我看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死亡的恐怖中,熙熙攘攘东奔西走的全是鬼怪骷髅!
在神魂颠倒如痴如狂中接到二机部通知,我被分配到阳泉晋东化工厂(代号为104厂)。带着对人生的厌恶和恐惧我登程赴任,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新的环境不要再往我伤口上撒盐,像童年所受的苦难一样,让时间的流逝慢慢冲淡我的悲哀,逐渐医好我的心伤。
可是天会遂人愿吗?
正是:
说来荒唐可笑,岂知魔入膏肓;
方才踏入社会,飞来横祸一场。

10。第十章 莫须有罪 (一)

题记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磨难,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人来到世间都难免要经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磨难。有人在磨难中退缩,甚而有人在磨难中丧命;但也有人在磨难中奋进、重生以至获得成功。民间从前有“贵人遭磨难”的俗话,人们心目中的“贵人”无非指的是那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对现代人来说就是大官高干和各行各业成名成家者,总之是一些出了名的人。他们之所以被称为“贵人”是因为他们能青史留名,而青史留名是因他们所遭的“磨难”有人为他们记传彰显。绝大多数劳动人民,那些草芥平民所遭的磨难比“贵人”更多更悲惨更险恶,但却默默无闻,永远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据说“刘秀走南洋,走一国败一国”,但是后来他当了皇帝,也就成为“贵人”,成为“贵人遭磨难”、先遭磨难后成“贵人”的典型;他若当不上皇帝,就再遭多少磨难恐怕也无人知晓,就像从古至今无数涂炭生灵一样。
人间最大的磨难概而言之不外乎两种:天灾与人祸。天灾诸如地震、瘟疫、洪水等自然灾害虽然难以预测不可抗拒,但还是可以减免、给人心灵上造成的伤害也是暂时的有限的,因而也是可以宽恕容易忘却的;但战乱、凶杀、暴力等人祸相比天灾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就更大更深,大的无法估量,会永远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以近代历史为例,清朝出了个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建为她养老的颐和园,导致甲午战争北洋海军全军覆灭,从此中国的大门全部向帝国主义国家开放,中国人民几乎当了亡国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王朝,却又出了个袁世凯想当皇帝,皇帝没当成引起一场军阀混战,几亿人民生死不保、饱受其害。德国出了个希特勒,日本出了个东条英机,把全世界推入二次世界大战的滚滚硝烟中,多少无辜生灵涂炭,难以估算。现代美国出了两任布什总统,把伊拉克人民拖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说绝大多数人祸正是某些“贵人”一手造成的,他们甚至可以改变历史,改变一个国家乃至人类世界的命运。
人祸比天灾更可怕!
我不是贵人,我遭受的磨难大多属于人祸。也许有人会说我所遭受的那些磨难微不足道,但我还是想把它记载下来,目的是为彰显草民百姓遭受的磨难开个先河。
写到此我想起一位作家的一段话:俱往矣,那个距离我们还不太遥远的史无前例的年代,还有那个虽非史无前例却已然开始离奇的年代。
那个年代会离我们渐行渐远,会被人们逐渐淡忘。但绝不应让它在人们心中彻底消失,应该让那段历史载入史册,因为那是教训,血的教训!

第五章莫须有罪(一)

一反右见闻
一九五七年对中国的广大知识分子来说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年份,这一年党中央在全国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右”运动。
四月一日党中央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声明整风的主旨是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方法采取和风细雨式的。并决定开门整风,实行“大鸣大放”的方针,即发动党外人士和人民群众都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这样一来各民主党派和所有知识分子都热情洋溢、跃跃欲试,畅所欲言给掌权不久的中央和各级党委提意见,一时间大有“春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从五月二十五日起,北大等各大院校开始出现大字报,并一发而不可收拾。
毛主席看到形势发展的猛烈和危害,于五月十五日撰文《事情正在起变化》致政治局各位首脑,提出“在民主党派和高等院校中右派表现的最坚决最猖狂,……我们还要让他们猖狂一个时期,让他们走到顶点。他们越猖狂对我们越有利。”随后又在上海发出指示,说“让牛鬼蛇神都出来闹一闹,这不叫诱敌深入,叫自投罗网。”
从五月八日开始,由统战部出面召开整风座谈会,诱导各民主党派负责人和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发言。在会上民盟负责人罗隆基提出他的“政治设计院”设想,六月一日《光明日报》总编储安平直接给毛泽东“提点意见”,说党中央搞一党专政就是“党天下”。储安平的提法其实是照搬了文汇报总编罗隆基解放前抨击国民党独裁专政时下的结论,他充其量只是个炮手和马前卒,所以中央“反右”的最后战果是宣布揪出了“张罗反党联盟”。
随着座谈会的进行和发言稿的刊出,全国舆论大哗,有人甚至提出要和党中央“平分秋色”,搞“轮流执政”。一时间淫雨霏霏,乌云滚滚,大有赶党下台之势。毛主席采取欲擒故纵、引蛇出洞的策略,先不反击,让人们放够;并在“大鸣大放”的基础上增加“大字报大辩论”,统称“四大自由”。于是全国上下热火朝天形成大字报的海洋,机关、学校、工厂的广大知识分子人人摩拳擦掌、个个跃跃欲试,都卷进了“四大自由”的旋涡,给党提意见,出现了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复杂局面。毛主席看到时机成熟,“敌人”已经全部暴露,六月八日一声令下,首先由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这是为什么?》,打响了“反击右派分子猖狂进攻”的第一炮,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右”运动在全国拉开了序幕,一场围剿知识分子的“人民战争”全面展开,波涛汹涌,势不可当。中央的大形势波及到全国各基层,各级党委毫不手软,只要有一句触及到某级党委弊病的话,那怕只是针对某位党的基层干部或个别党员,统统是“反党”,统统是“右派”。解放初期党在全国人民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威信,神圣不可侵犯,只许歌功颂德,不得挑毛病找舛错。最终凡给某个党组织或个别党员提意见的知识分子都被打成“右派分子”,据统计总数有五十五万之多。他们有的戴上“右派分子”帽子降职降薪劳动改造,严重的“极右派”被判刑投入监狱。
到五八年后半年“反右”运动还在定案处理阶段,“反坏”运动接踵而来,虽然当时中央指示在工人中不划“右派分子”和“反社会主义分子”,但不知何故全国各地仍然把大批青年工人打成“反社会主义分子”,我也因此难逃其咎。
我在俄校学习期间“反右”运动就已经开始,沈阳师范学院团委书记张百生发表了许多“右派言论”,针对当时的校党委提了不少“意见”。俄校曾组织学生去参观大字报,当时运动还处于“鸣放”阶段,各级党委还没有组织对“右派”的反击。我看到大字报几乎糊满整个校园,张百生志满意得十分“猖狂”,站在大楼前发表他的“高论”,也有人提出反驳意见,但群起而攻批判的时机尚未成熟,他还显得威风凛凛。那段时间我一度十分困惑迷茫,不知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样,这世界怎么了,国家怎么了,敬爱的党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赶它下台?!
临近毕业时已经开始反击了,学校曾两次组织辩论会,与本校一位张百生的支持者展开论战。那时我是站在“左派”立场参加辩论,并且踊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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