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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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外交-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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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战争,则另一国将保守中立。但若同时受两个敌国的攻击,则另一
国有义务帮助其盟国。由于只有在日本两面受敌时这个同盟才会有所
行动,英国终于找到一个愿意,更应该说是极希望节制俄国但不致使
其陷入额外义务的盟友,更何况这个盟友位于远东,对英国的战略利
益大于俄德边境。而日本则有防止法国借战争加强争取俄罗斯支持的
好处。从此英国对把德国当做战略伙伴失去兴趣;甚而时间一久更认
为德国构成地缘政治的威胁。
直到1912年英德的关系恶化仍有希望化解。英国首任海军大臣
霍尔丹( Lord Haldane)曾访问柏林讨论缓和两国的紧张。他奉命根
据一项海军协定及英国已下的中立保证,设法与德国和解:“若协定
之任一方(即英、德)卷入不可归咎于其侵略之战争中,另一方对身
陷其中之盟邦至少保持友善之中立。”然而德皇坚持英国保证“若德
国被迫卷入战争”时保持中立,英国觉得这等于是要求它在德国决定
对俄、法发动先发制人的战争时,在一边旁观。英国拒绝德皇建议的
词句后,德皇也拒绝了英国的提议;德国海军法案通过,霍尔丹空手
而返。
德皇仍未觉悟到英国决不肯明白地保证中立,才是德国所需要
的。他写道:“若英格兰仅愿在我国须限制舰队的条件下援手,此一
任性傲慢之提议含对德国人民及其皇帝之恶意侮辱,必当断然拒斥
之。”他仍执迷不悟,以为可胁迫英国与其正式缔盟,并开口道:“朕
已向英格兰明示,一旦接触我国军备,不啻自讨苦吃。或许此举已增
强其愤恨,却也赢得其尊敬,由此促使其于时机到来时将重开谈判,
其气氛可望更和缓,结果可望更有利。”
德皇如此鲁莽傲慢地寻求联盟,只引得英国更加起疑心。1899~
1902年布尔战争期间,德国令英国倍感烦恼的德国海军计划,使英国
全盘重估其外交政策。150年来英国始终以法国为欧洲均势的主要威
胁,必须借助于某一德语国,通常是奥地利偶尔是普鲁士。俄罗斯则
被视为英帝国的头号敌人。然而一旦有了日本为盟友,英国便开始重
新思考传统的政策考量。1903年英国有系统地展开解决与法国的殖民
地问题,最后是在1904年签订通称的友好协约( Entente  Cordiale),
正是德国所一再拒绝的非正式合作形式。之后英国几乎是立即着手试
探与俄罗斯签订类似的协约。
由于英法协约表面上是一正式殖民地协定,理论上并未违反“光
荣孤立”的传统政策。但其实际效应却是英国放弃了平衡国的地位,
使自己与两个相对立的同盟之一产生关联。1903年7月,协约正在谈
判期间,一位法国驻英代表为让英国放心,便对兰斯多恩表示法国将
尽最大努力解除英国在其他地区受到的俄国压力:欧洲和平最严重之
威胁在于德国,法、英间良好之谅解为制衡德国图谋唯一之途径,且
此一谅解若能达成,英格兰当可发现法国对俄罗斯具有用之影响力,
因而得以解除众多彼此间之问题。
十年内,俄罗斯由原先依再保险条约而与德国结盟,一变而为法
国的军事盟国;英国则由断断续续向德国示好,转而加入法国外交阵
营。德国发挥高超的技艺促成自我隔绝,也促使往昔敌对的三个国家
结成以德国为敌的联盟。
明白将有危险发生的政治家必须做一根本的抉择。若他认为这个
危险会与时俱增,便须设法防微杜渐。若他衡量情势后认为,危险是
否会降临有赖几种情况意外或偶然地结合在一起,那不妨静观其变,
让时间来解除危机。两百年前,黎塞留对法国遭敌意的包围可能带来
什么危险知之甚详,而避免这成为事实便是他政策的核心。但他也明
白可能造成这个危险的各个因素。他判断操之过急反会使法国的四邻
连成一气。因此他以时间为盟友,耐心地等待法国诸敌手之间潜在的
意见不合逐渐曝光。然后等这些歧见已不可调和时,才让法国加入战
团。


德皇与其资政们既无耐心也无此聪明才智,虽然它感觉威胁到它
的各国之间也不见得是天生的盟邦。德国面对可能遭包围的危险,其
反应却是更加强当初使德国陷入危险的外交做法。它想破坏刚签订不
久的英法友好协约,于是找借口令法国难堪,好证明英国的支持要不
是不切实际便是没有效用。
德国在摩洛哥找到考验友好协约有多大效力的机会,法国对摩洛
哥的图谋违反了保证其独立的条约,而德国在此又有不小的商业利
益。德皇选择1905年3月出海航行时发难。在丹吉尔( Tangier)上
岸时,他宣称德国决心护卫摩洛哥的独立。德国领袖是在赌,一、美
国、意大利及奥地利会支持其门户开放政策;二、在日俄战争后,俄
罗斯无力介入;三、英国对于可在国际会议桌上摆脱对法国的义务正
求之不得。
这几个如意算盘事后证明全都落空,因为各国对德国的疑惧高于
其他考虑。在友好协约首次遭到挑战时,英国支持法国到底,且在法
国点头前始终不肯附和德国召开国际会议的提议。奥地利与意大利也
不愿冒挑起战争的风险。但德国领袖却在日益激烈的摩洛哥争议上投
下了极大的声誉赌注,他们的想法是若不能获得证明友好协约无效的
外交胜利,后果将不堪设想。威廉二世在位期间一直是只知道制造危
机,而不懂得如何收场。他觉得戏剧性的冲突相当刺激,但又没胆量
面对长期的对立。他与其左右亲信估计得不错,法国的确还不打算走
上战场。但事实证明他们本身也不求战。他们真正达成的不过是造成
法国外长德尔卡塞( Delcasse)下台,这也是象征性的,因为德尔卡
塞很快又重返政坛,且位居要津。至于争议的本身,德国领袖只懂得
虚张声势,缺乏实际举措,居然也同意了半年后在西班牙的阿尔赫西
拉斯( Algeciras)召开会议。当一国曾扬言不惜一战,后来却退缩到
愿接受半年后才召开的会议,其威胁自然而然无法再令人相信。半世
纪后西方民主国家也以同样的做法化解了赫鲁晓夫( Khrushchev)的
柏林最后通牒。



德国自我孤立的程度在1906年元月阿尔赫西拉斯会议揭幕后显
现无遗。英国新上任的自由党政府外相格雷( Edward Grey)警告德
国驻英大使,一旦发生战争英国会站在法国那一边:
“一日.因摩洛哥协议而引起德攻法,英格兰之舆论势将
强至英国政府无法保持中立之地步。”
德国领袖感情用事,又未能确立长期的目标,使德国在此次会议
上吃了外交大败仗。美、英、俄、意都拒绝与德国立场一致。于是首
次摩洛哥危机的结果恰与德国领袖原想达成的目标相反。不但没有破
坏英法友好协约,反而促成法俄军事合作,也为1907年英俄协约助
了一臂之力。
阿尔赫西拉斯会议后,英国结束多年来的排斥,同意与欧陆强国
军事合作。英法海军将领展开协商。英内阁对此偏离传统的新政策不
曾感到不安。格雷曾致函法国驻英大使康邦( Paul Cambon),希望为
英国保留些余地:
“双方已同意,专家之协商不是亦不可视为一约定,令
任一方之政府承诺为尚未发生及可能永不发生之意外采取行
动。”
这是英国传统的规避辞令,以避免受法律束缚在特定情况下“有
义务”采取军事行动。法国接受英国为安抚国会而做此表态,因为法
国相信无论有没有法律的约束,军方人员的谈判自会发挥其作用。15
年来,德国领袖一直拒绝让英国保有此种自由空间。法国人却有如此
的政治智慧,愿意让英国保持模糊态度,但深信一种道德义务正油然
而生,一旦发生危机反而可能派上用场。
1907年英、法、俄集团出现后,欧洲外交只剩下两股势力:三国
协约( Triple Entente)及德、奥的同盟。包围德国已大功告成。英俄
协约与英法协约相同,都是源于殖民地协定。经过几年,英俄渐次平
息了彼此间的殖民地争议。日本于1905年战胜俄国,有效地制止了
俄国对远东地区的野心。至1907年夏,英国已感觉安全,可在阿富
汗及波斯问题上给俄罗斯较慷慨的待遇,于是波斯(即现今的伊朗)
被瓜分为三个势力范围:俄罗斯获得北部;中部被宣称为中立;英国
则控制波斯南部。阿富汗也属于英国的范围。英俄关系在十年前因遍
及全球三分之一,由君士坦丁堡到韩国的殖民地争议而交恶,如今总
算平静下来。英国在乎德国的程度可由一件事看出,即英国为确保俄
罗斯的合作,甚至情愿放弃不让俄国走出达达尼尔海峡的决心。外相
格雷曾说:
“与俄保持良好关系意味旧时对其关闭海峡,及于任何
列强会议上对其全力反对之政策,务必放弃。”
有史学家曾主张三国协约其实是两个走样了的殖民地协议,英国
其实是为了保护其帝国,不是为包围德国。不过有一个名为“克劳备
忘录( Crowe Memorandum)”的历史文件,令人无从怀疑英国之所以
加入三国协约,旨在阻挠它所担忧的德国有征服世界的野心。1907年
1月1日,英国外务部著名的分析专家克劳爵士( Sir Eyre Crowe)说
明了为什么他认为不可能讨好德国,为什么与法国签订协约是唯一的
选择。克劳备忘录的分析之精辟,在俾斯麦后的德国找不到出其右
者。他分析当时是一场策略和实力之间的斗争。除非实力悬殊,而当
时情形并非如此,否则策略专家便会占上风,因为他的一切行动都在
计划之中,而只有实力的对手却只能被动的应战。他承认英国与法、
俄有许多重大歧见,但估量可以达成妥协,因为这些歧见均反映确切
因而是有限度的目标。而德国的外交如此令人感到威胁,正因为其无
休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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