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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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7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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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废除公行垄断,以及允许中国臣民与外国商人之间有发生商业关系的权利。在六城地区,外国人一直直接和地方的商人做买卖,不受任何公行之类垄断机构的牵制,他们也能雇用仆人、翻译、买办,租用房屋、营业处、货栈等等。
在中国与西方协定中的其他条款还反映了沿岸贸易的特殊状况。“中英两国及其君主的地位绝对平等”,这个原则事实上并未被浩罕所坚持,因为在中亚主权国家之间,形式上的平等不是一种基本的条件;不过清朝也没有强迫过浩罕使者履行藩属进贡的全部礼仪,而且清帝国早已承认了与俄国平等的原则。
对照清朝在亚洲腹地的经验,它在鸦片战争以后与西方海上列强达成的协定,有不同于通常所说的那种意义。最重要的是,清朝认为这些协定不是新的发明。英国的海军力量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为旷世所无,但是缔结的条约不足以证明清朝已经认清了这个事实。常被征引的马士的那本研究著作指出:“直至1839年为止,使西方国家听从条件方可允许双方关系存在的是中国;自从1860年以后,把和中国共同来往的条件强加于中国的却是西方国家;这当中的二十年是一个摩擦时期”。①考虑到清朝政府对小小的浩罕作出了重要的让与,对马士的观察最可能的解释是,在这二十年中,中国仍未认识到它已相对地衰落下来。正如阿瑟·韦利所恰当地叙述的那样:“满洲是一个征服种族,所以很难接受这一事实:他们在二百年前用来征服中国的武器,现在已经过时了。”②在北京看来,1842—1844年条约的唯一真正新情况是把它们应用于中国本部。在亚洲腹地有共同边境的两个伟大的非汉人 帝国的君主——满洲人和莫斯科人——之间讲求平等,是很容易做到的。治外法权在六城地区是完全可以被接受的,臣属于清朝的说突厥语的穆斯林在那里是和来自中亚西部说突厥语的教友同仁做买卖。但是,要在沿海一带允许施行象国家平等这样一种非中国的原则,确实将会引进一项中华帝国迄今仅限于在亚洲腹地推行的政策。在中国本部以内,这是不容易被接受的。
清朝的边疆政策作为整体来说并没有被系统地作过任何研究,但是很清楚,在沿海政策与亚洲腹地政策之间是有相互联系的,这种联系比历史学家迄今所揭示的要更多一些。值得注意的是,松筠、杨芳、龚自珍、魏源等这些十九世纪初的经世致用论学者兼改革家,都有研究新疆政策问题的初步经验。
圣战的继续
以七和卓闻名的七个阿法其·玛赫杜姆家族著名成员住在浩罕领土上。他们是穆罕默德玉素普之子卡塔汗和克希克汗、巴布顶之子倭里汗、张格尔之子布素鲁汗、卡塔汗之子爱克木汗和阿希木汗,以及布素鲁汗的一个堂兄弟,人称铁完库里和卓。虽然卡塔汗和倭里汗是主要的领导者,但玛赫杜姆家族的宗教继承权似乎已从张格尔传给他年青的儿子布素鲁汗。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初经过印度去麦加途中的东突厥斯坦人报告说,在新疆的清朝统治日益丧失人心。这种情况显然继续存在,①但是只要浩罕为了享有它的贸易利益而要保持和平,那么七和卓是不能有所作为的。
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后期,许多安集延商人居住在固勒扎,浩罕的阿克沙哈勒开始被指派驻在伊犁。准噶尔当局不能获得足够的布来使官方的哈萨克贸易垄断保持在一个满意的水平上,于 是便放宽限制,允许汉商参加更多品种的货物的贸易,开始是在塔尔巴哈台实行,后来在1845年时也在伊犁实行。准噶尔居民一直在某种程度上负担着六城地区的军费,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又遭受严重的粮荒。因此,政府努力增加准噶尔的农田,并且着手实施各种增加那里收入的计划。由于中国本部缺少土地和政府希望缩减因驻军给养而输到新疆的白银数量,从前的障碍开始崩溃了。北京以越来越大的决心努力劝诱汉人移居新疆,耕种交纳租税的土地。1835年,政府答应汉商的要求,让他们带家属定居在喀喇沙尔。
最初并没有很多汉族移民被吸引到边远的六城地区来。他们就是到了那里,生活也是很不容易的。在汉族移民和当局之间发生了几次事件。1837年,在喀什噶尔地区的清驻军派出士兵烧毁了汉族移民房屋和抢劫他们少量财物。在巴尔楚克,移民的工作搞得如此之糟,以致在1838年移居者竟不顾军队的制止,弃地而逃。政府没有钱为日益增加的移民建造新的灌溉工程或提供种子、工具和耕畜,就向六城地区的伯克们要求私人捐助,而以给予擢升作为回报。在伊犁,布彦泰将军委托因积极反对鸦片而被黜的林则徐在1844年整顿移民事宜。1845年,清朝中止了对新到六城地区的汉族移民豁免地税的规定,提高了准噶尔地区移民的赋税,而且传令嘉奖林则徐,允许对那些为开垦新土地作出贡献的失宠官员缩短流放期限。在1845到1848年之间,在六城地区(不包括喀喇沙尔地区)开垦了将近八万英亩(约五十二万五千亩)农田。其中四分之一是汉人完成的,其余则由东突厥斯坦人完成。①1839年开始,政府还用汉族移民来补充六城地区的驻军,允许以移民志愿者来补足缺员的部队。由于士兵得随时被征召作 战而使军垦趋于衰落,1843年军队开始放弃农地,让位给平民移民来耕种。在1845年以后,六城地区换防的士兵得到准许作为农民和他们的家属一起留在那里,政府又命令所有获赦而有家口的流犯都应送往六城地区从事农业。这些措施使减轻中国本部的人口压力有了一些希望。它们加强了清朝在东突厥斯坦的存在;它们使六城地区更充分地和清帝国的其余部分融为一体。
一方面北京因从中国本部流出白银支付驻军的饷项而发愁,一方面还要为白银从新疆流出国外而感到困恼,这种情况更由于在沿海偿付鸦片的白银损失而加重了。从伊犁和塔尔巴哈台流出白银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但是从六城地区外流的情况却是严重的。张格尔的圣战和1830年浩罕的入侵已经引起了物价暴涨。铜钱不足和大量清军的来到(部分军饷是用从中国各省拨来的白银付给的)降低了白银折换铜钱的比价。在1827年兑换比例已跌到每两八十蒲尔,①并且在准噶尔地区产生了影响。在喀什噶尔和叶尔羌的外国人利用这种低价买了大量白银运往国外。
当局试图铸造一种新的六城地区纯铜蒲尔来对付通货膨胀,它仅重一钱五分,但有“当十”字样。他们把这种蒲尔的官价定为十个杂铜标准伊犁钱,并且允许新蒲尔与旧的同时流通。当局擅自决定一个新蒲尔可换两个旧蒲尔,虽然价值五个伊犁钱的旧蒲尔每个重一钱二分,这样折换是不成比例的。这种新货币有可能增加流通中的铜币数额,使军队可以在军饷上增加铜钱对银的比例。从1838年起,阿克苏的造币厂甚至进一步降低了铜币的重量,把铸造的新蒲尔从一钱二分降到一钱。
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新增的铸币,再加上白银普遍流出清帝国境外的情况,使下跌的银价恢复了元气。在1845年,兑换 率提高到每两白银换四百蒲尔。此后,新疆驻军的饷项主要似是“出自地方收入中的地方货币”。在叶尔羌市场上,白银从原来一锭(50两)换三、四百腾格(一万五千至二万蒲尔,约九百至一千二百印度安那)涨到换一千腾格(五万蒲尔,约三千安那)。①清朝对六城地区的控制似乎比以前加强了,但是在中亚已开始感觉到英俄之间的对抗;1841年有谣言说,正在和中国以及阿富汗交战的英国将一个玛赫杜姆家族成员召到了喀布尔。东突厥斯坦人的愤怒情绪和圣战精神在潜滋暗长。1845年,一些柯勒克孜人袭击英吉沙尔的郊外,一个名叫阿瓦斯的喀什噶尔铁匠率领一支五百人的造反队伍在索胡鲁克闹事。汉族移民帮助恢复了秩序。布彦泰报告说,柯勒克孜人的袭击是在阿克苏、和阗、叶尔羌和喀什噶尔等地有影响的阿訇们的鼓动下进行的,而在阿瓦斯暴动的后面有玛赫杜姆家族,特别有布素鲁汗在活动。在次年(当时有喀什噶尔发生饥荒的报告)所作的更为深入的调查断定,七和卓并没有和暴动发生关系。②名义上由年青的胡达雅尔汗统治、但是事实上因领导分裂而受到损害的浩罕,又故态复萌,在1846年派出一位使者重新提出了汗国的旧要求:向巴达赫尚人、克什米尔人和所有拉达克商人(推依博特——“西藏”)征税,另外还要求向一个主要居住在清朝境内的柯勒克孜部落征收地租。此后不久,一些柯勒克孜人袭击了六城地区的卡伦,然后越帕米尔逃向什克南。什克南的统治者阿布都热依木送来一封信,暗示那些人是一些身份不详的和 卓,大概是一些白山派。①北京还是不愿满足浩罕的要求。于是,第二年即1847年(在这一年,最后一部分哈萨克大帐正式并入俄国),浩罕发动了白山派圣战,卡塔汗和倭里汗领导了对六城地区的侵犯,名为七和卓之战。一支由喀什噶尔和柯勒克孜逃亡者组成的浩罕军队袭击在明约洛卡的清军,迫使他们退回喀什噶尔。在那里,浩罕的阿克沙哈勒煽动百姓向玛赫杜姆家族的军队打开回城,当时三千名清军困守在满城之内。倭里汗前往攻打英吉沙尔,但失败了。谣言说,七和卓已和英国人取得谅解,②但是喀什噶尔人对张格尔的失败以及1830年浩罕的抢掠记忆犹新。虽然有许多人参加了七和卓的军队,玛赫杜姆家族的事业一般来说在人民中间的反应是冷淡的。
北京命令陕甘总督布彦泰克复失地,并以奕山为叶尔羌参赞大臣。奕山带领数千军队由阿克苏出发;一支三千人的援军由甘肃进入新疆,户部拨饷银一百万两。当奕山于秋天到达叶尔羌前,和卓们曾进攻过这个城市,但已被赶走而撤回到了喀什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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