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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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6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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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00亩土地)。徐阶只能预料,也必将给予他某种惩罚,死刑也并非不可能。这时张居正居中代为说情,因此高拱同意减轻惩罚。但是他后来相信了谣言,张因为接受了30000两银子的贿赂才代徐恳求。这种说法出现在他们的交谈中,对这种说法的争论把他们永久地分开了。
正在这时,在1576年夏,隆庆皇帝死了。徐阶和他儿子的案件暂时被搁置一边。高拱和张居正之间的对抗的时机成熟了。有一种记载说,高当首辅时,一个太监带着继位的冲龄皇帝的口信走近他,他以一个问题作出反应:十岁幼童何能尽理天下事? ①这句话反映了他对于通过太监接到的口头命令的真实性的怀疑态度,但也可以被解释成对皇帝的诽谤。他的话的含糊性给了掌司礼监的大珰冯保方便,冯是高拱的敌人,却是张居正的亲密朋友。冯在和张商量后,把高的失礼的口气夸大到了煽动性的乃至谋反的程度,并将其向年轻的皇帝的嫡母和生母告发了,她们在这一事件后将很快成为太后。
京师官员们立刻被召集到宫门。在他们面前宣读了据称是万历皇帝和他的两位母亲共同署名的诏书。高拱被控妨碍皇帝行使其权力和威逼皇室。他被剥夺了官秩,并被命令返回故里,他在那里终身被置于地方长官的监视之下。
这样,张居正在47岁时成了首辅。他就要开始他10年的施政;他这10年的施政可以被看作明王朝暮色中的最后的耀眼光辉。
10年
从1572到1582年的张居正施政时期是晚明历史中的一个特殊段阶;张居正在这一时期所积累的国库储备方面成就很显著。在他死前不久,北京粮仓有足够的存粮以满足此后九年的需要。除非在紧急时刻不能支取的太仓库古老储藏室里的存款增加到600多万两银子。太仆寺保存另外400万两,南京的库房也藏有250万两储备。广西、浙江和四川的省库平均存款在15万至80万两之间。这和16世纪平常的情况形成了似乎是不可能的对比,那时完全没有储备。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在现行财政制度没有任何结构上的改革的情况下做到的。张的个人权势,代替实现结构上的改革所需要的立法程序,起了作用。但是,他的成功既博得了后世史家的赞赏,也受到了他们的责备,他们称赞他的功绩而批判他的方法。改革本身从未宣布;张只声称他的目的是恢复王朝创建者们的制度上的安排。这种姿态给了他一种合乎正统的气派,使他能够以万历皇帝的名义对官僚机构施加压力以推动他的方案。实际上,由他主持的实现这一方案的办法基本上限于人事安排和靠公文进行管理。此外,张可以见到厂卫的报告;当他需要时,他随时可以利用只属于皇帝的惩罚权力。
张居正有大珰冯保和万历皇帝的生母慈圣太后的支持,在指导年轻皇帝方面并无困难,他把他从首辅提升为元辅。次辅们(他们全由元辅提名)接到皇帝的命令,明确地让他们服从张。同时,虽然从没有得到正式承认,张居正还对吏部和都察院进行控制。在这1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任职的两位吏部尚书张瀚和王国光受他的指挥。都御史陈玠甚至更是一味顺从。在他延续了将近六年的整个任职期间,陈只弹劾了一个省级官员,这个官员在张居正告假住在他的湖广省故里时没有露面,因而冒犯了这位学士。
张能够选拔他个人的亲信任尚书、侍郎、总督、巡抚。除已提及的几个官员,他派凌云翼去广东,张家胤去浙江,梁梦龙去辽东代替成了户部尚书的张学颜。同时,潘季驯被委总理河道。才干已被证明的军事领袖们,尤其是戚继光和李成梁,仍然得到这位大学士的信赖。他们留在他们的职位上足足有10多年,这在晚明是不多见的。所有这些人都有事业心,有革新精神,并知道他们处于高位的支持者。
张居正作为大学士并没有权力提出政策,只容许他发布命令。但是他通过私人的交往避开了这种约束。这位大学士给他那些在帝国政府中身居要职的下属主管官员们写长信,敦促他们提出他所赞成的提案。然后,他作为皇帝的主要顾问,代替皇帝草拟诏书批准那些就是他所提出的政策。他在信中利用笼络、劝告、抱怨以及温和的谴责等手段以达到他的意愿。他有时预先告知接受者随之而来的任命或晋级,让人明白他对接受者的擢升负责。
信中讨论的事情涉及种种问题。张在详细阐述细节的时候,谈论的题目多种多样,诸如引起麻烦的部族首领的个性、铸造铜币的物资来源、大运河的漕粮船年中及早出发的好处,和沿北方城墙修建望楼的规格等等。这些详尽的书信透露,为了补救帝国官僚机构体制上的缺点,他不得不注意没完没了的琐细小事。在官僚政治的体制中没有关于低层的独立自主办事的条令;新问题必须上达上层以求得解决。因此,上层有才华的人不得不自己处理所有的行政琐碎小事。
根据这一事实,张在国家事务中小心谨慎,这并不令人惊奇。作为与俺答和平解决的一个早期倡导者,他驳回了好战的兵部尚书谭纶提出的建议:在干草原上对蒙古游牧部落发动先发制人的攻击。他给有能力发动这样一次进攻的戚继光以明确的指示,他的主要目的是保持武装和平,而不是进行进攻性的军事行动。
毫无疑问,对国家财政的关心决定性地影响了张的政策。在16世纪的最后25年,帝国处于财政混乱的状态,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粮食定额不等地、不正规地换算成银子缴纳,徭役折成银子缴纳,以及每当需要军需款项时在基本税额之上增加各种各样的附加费。要是这类各行其是的更改继续下去而不受抑制,它们可能导致无政府状态。因为张没有能力重新制定帝国政府的财政结构或使财源的分配一体化,他便着手检查账目;同时,他实行影响政府所有机构的严格的财政紧缩。
在这位大学士的指导下,所有不必要的和不重要的政府活动不是中止就是延期。由政府给予定期津贴的学生的人数被减少,宫廷太监的采购任务受到严格监督。地方官员们奉命减少他们的徭役需要量,一般减至现有水平的1/3。帝国邮传系统提供的驿站设施也削减到最低限度。进行这些削减并没有同时相应地减轻向人民征收的赋税;由此而节省的钱完全收归帝国国库。由罚款、没收、减刑而得的收入要查账。拖欠租税者受到有力的法办;作出了真正努力以征收欠税。
这种经济紧缩方案还扩大到军队。因为已与蒙古人讲和,边军和边境巡逻部队现在可以减少。这使全面节约成为可能,并使更多的人解脱出来到军队的农场干活。负责边营的总督们被要求减少他们的开销,以便把他们每年财政援助的1/5储存起来。军队的种马由民户饲养以充他们的部分徭役义务,这些民户的服役义务还折银缴纳。
地区账目的复查于1572年开始;但在1579年以后,县和府必须将它们徭役征发的账簿上呈户部复查。山东和湖广的账簿已知是张居正亲自检查的。在复查审核并完成以后,账簿被交还,而地方政府奉命要将它们公布,作为半永久性的预算方案。虽然仍不够划一,不过这些报表还是抑制了地方官员在财政管理方面的自治权,这种自治权随着16世纪中叶的军事紧急情况而增大了。和这类账簿的公布一起,最后在整个帝国正式规定了一条鞭法。按照这一制度,所有各种徭役征发、附加费以及五花八门的征用都合并成单一的银两缴款额。原来形容这一制度的用语“一条边”和“一条鞭”同音,因此这一制度被纳税者叫做一条鞭法。
张居正利用政府的科道部门以加强行政纪律。他要求科道官员们运用他们的弹劾权力支持他的计划,而不要在琐碎而肤浅的问题上互相攻击。通过检查公文的去向,他确保在报告中一度提及的任何问题都必须在适当的时期内予以解决。这位孜孜不倦的大学士制定了一种方案,给事中们由此要将欠税和帝国各府县的盗匪案件造册。所有欠税必须全部征收,所有盗匪必须捕获。中央政府每月和每半年要总结任何未了事务。一个长官除非由给谏官署辨明无罪,他便不能被提升或调职。在某些未清情况下,官员们甚至于退职后被召回以回答有关未尽责任的问题。
很明显,从1572年年中到1582年年中帝国官僚政治的效率达到了它的顶点。这个顶点还标志着那个时代在中国社会的政治传统的束缚下人力所能做到的极限。张居正的施政没有依靠镇压行动,能够和一般在新王朝建立后不久而为人所知的那种声名赫赫的施政相比。
张的方案的缺陷及其失败
在缺乏结构改革和调整的情况下,这位大学士加于现存政府机构的负担也是空前的。从整体来看,张居正谋求的是效果。他不处于可以改变帝国官僚政治结构的地位。他没有立法权,不能创设或撤销任何机构,改造指挥系统,以至修改不切合实际的官员薪俸的安排。他横向地对所有单位施加压力,无疑在许多方面导致困难。例如,强制减少经费在某些机构比在其他机构导致效率更差。税额在某些地区比在其他地区更难如期收齐。他所委托的副手的成绩也不能吹毛求疵地予以分析,因为他们也必须用他们所能有的任何手段去达到派给他们的定额。因此,从他的反对者的观点看,这位大学士只是滥用权力以提升他自己的人;他们责备他牺牲有真正品德和正直的人来建立施政效率的假象。由于以他这一方的不过是虚假的合法性攻击既得利益,张居正使自己容易受到有组织的挑战。
张以前在1575和1576年曾受到两个御史个别的攻击,他们单独地说出了他们自己心里的话。1577年,他父亲去世。王朝的律令和礼仪准则要求他放弃他的职守,并遵守在家27个月的服丧期。有人提议召回张居正负责内阁。这时,或者是照张居正自己的建议或者是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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