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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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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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围很窄,我们知道的词汇只有区区200余个,其中一半列在14世纪才成书的《辽史》中。不幸的是,《辽史》所列的词汇大多是姓名、官名和名号,这些词汇很容易从一种语言传给另一种语言。因为契丹长期处于有很强政治影响的操突厥语言的民族之下,先是拓跋的属民,然后臣服于突厥,最后臣服于回鹘(辽朝创建者的部落曾与其保持长期的通婚关系),所以许多部落名称和契丹官名非常自然地是来自突厥语。我们所知的基本词汇过少,而这些词汇又肯定有一些是借词,所以难以断定契丹语是属于蒙古语族还是属于通古斯语族。契丹人可能说的是一种受通古斯词汇影响的早期蒙古语,也可能是受蒙古词汇影响的通古斯语,不管是哪一种语言,都使用了许多突厥语借词。
用生活习俗和物质文化的资料同样很难解释契丹的族源问题,因为这些东西也很容易从其他民族借用。我们不能指望这方面的资料对契丹族源提供任何明确的结论,是因为契丹的居地西面是包括干燥草原和沙漠的广阔地区,居住着操突厥语或操蒙古语的部落,东面是东北地区森林覆盖的平原和山地,是通古斯语族民族的家乡。契丹文化与它的一个邻族有共同的特性,当然不足为怪。
但是,有一种文化特性支持《魏书》所说的契丹、奚和室韦同源的说法,这就是男子的发式。契丹的男子将头顶的头发剃光,留下两鬓的头发垂至肩部或胸部。奚和室韦都采用同样的发式,据信它们共同祖先的鲜卑,也采用这样的发式。
关于契丹人的起源,生活习俗和物质文化给我们的证据并不比语言资料多。但是,契丹的先人显然隶属于称为鲜卑的部落集团之中。除此之外,都不过是推论。
契丹诸部在6世纪时还只是一个弱小的联盟。553年,北齐大败契丹,掳掠了大量契丹部民,掠走了许多牲畜。①隋朝初年,契丹内部斗争不断,586年后不久,一些部落成为突厥人的属民,其他部落臣服于隋朝。《隋书》(成书于636年)把契丹描述成所有蛮族中最原始的部族,这一叙述反映的可能是契丹人还不稳定的组织形式,而不是他们的文化水平。在和平时期,契丹各部各自为生,在其疆域内放养羊、马畜群和狩猎。只是在有战事的时候,他们的首领才聚在一起选举一位临时的领袖。②契丹诸部的政治命运主要取决于他们更为强大的邻居和经常变化的力量天平,天平的一方是成功统治中国北方的王朝,另一方是北方、东北、西北和其他地方的敌对邻族。在中国强大时,如5世纪在拓跋魏的统治下,契丹即被纳入其政治控制之下;当中国衰弱时,契丹就成为其他游牧民族的属部,如突厥在6世纪取代柔然成为北亚的主人,契丹即成为其属部。东部的一些契丹部落甚至向以东北地区东南和朝鲜北部为中心的高丽称臣。
然而,契丹人的临时联合亦能形成较强的军事力量,605年契丹人对河北和山西北部隋朝疆域的大举入侵,就是一个证明。这引来了强大的隋的惩罚性征讨,使契丹蒙受巨大损失,其人口一时锐减。③7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随着唐朝的兴起,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唐不仅是强大的中原王朝,还在630年击败突厥后成为北方草原的霸主。在这些年代中,契丹又逐渐被纳入中原的政治控制之下。623年,契丹的一个首领入觐长安;628年,在召开了一次部落首领会议后,另一个首领又到长安要求正式臣服。在645年太宗征高丽时,一些契丹部落参加了唐军的征战;647年,以窟哥为首的大贺氏八部联盟臣属于唐朝。①我们难以确知窟哥是在危机时刻选举出来的临时领袖,还是按新方式选举出来的终身领袖,或是通过承袭成为领袖。628年率领部众臣服的首领也是大贺氏的成员。显然到了7世纪40年代,在以前的更富政治经验的突厥宗主的影响下,契丹的联盟变得更加稳固和更具凝聚力。唐廷决定通过强有力并忠于朝廷的世袭领袖间接控制契丹人。为实现这一目标,窟哥被赐予唐朝的国姓“李”,并被任命为松漠都督,这是为间接管理契丹诸部特别设立的官员。通过这些措施,唐廷希望确保窟哥与唐朝的合作及其属下部民的服从。
唐廷的政策推行得很顺利,近一个世纪中,大多数契丹首领出自李(大贺)氏。但是,与所有北亚的游牧民族首领继承方式一样,继承人并不总是首领的直系后裔,而经常是同一氏族的成年旁系亲属,如叔伯和兄弟,并且要在定期的部落首领会议上“选举”产生继承人。在统治者必须直接展示他的权威的社会里,不可能容忍儿童、软弱和无能的人成为统治者。同样的继承方式延续到了辽朝。在7世纪90年代以前,李氏的后人被唐廷封官加爵,并有数人成为唐军的著名将领。
但是,唐与契丹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7世纪末叶,唐对边疆地区的控制有所削弱。从高宗初年起,从塔里木盆地到高丽,横跨亚洲的唐军逐渐退却,采取守势。吐蕃人成为他们的主要战略目标。同时,在680年前后,突厥再度强大起来,并开始重构其草原霸主地位。唐试图征服高丽的行动以惨败告终,在东北东部出现了一个新的国家——震(后改称渤海)。最后,是契丹人试图摆脱唐的监护。696—697年,被骄横的唐朝地方长官的暴虐行为激怒的契丹首领李尽忠率部起兵,对河北发动大规模进攻,深入唐境,攻占了几座大城市,重创唐军。但是由于两个原因,入侵失败了。突厥的可汗不愿豢养出一个敌对的草原势力,他从背后向契丹发起进攻,将其击败,掳走了大批部民和畜群。此后当唐廷在697年调集新军征讨契丹人时,最初参加契丹起兵的奚人背叛契丹投唐。士气低落的契丹军溃散并被驱赶出来,伤亡惨重。唐朝迅速地将契丹从其境中逐出,但却没有立即恢复对契丹的控制。
直到715年,在突厥的力量削弱和在玄宗统治下唐的扩张再次加强后,契丹才又臣服于唐。716年,仍是李(大贺)氏成员的契丹首领亲自前往长安朝贡。和以前一样,契丹的首领们得到了唐廷封授的高官和爵号,为加强羁縻,唐将皇族的一位“公主”嫁给契丹的领袖,契丹统治氏族的成员则被送到长安去做“质子”。唐朝又建立起了对契丹八部的间接统治。其后的几年,唐对契丹的影响达到了顶点。
但是,唐朝的控制没有维持多久,由于契丹内部的争执,双方的关系不久就开始发生变化。尽管有唐廷的授封,李(大贺)氏的领导权还是削弱了。一个名叫可突于的契丹部长成为事实上的领袖,操纵着李氏王位继承的立废。虽然他从未对李氏的世袭统治权提出过挑战,也从未试图取代他们的位置,但是他具有绝对权威。8世纪20年代末,他前往唐廷,受到唐朝大臣的粗暴对待。他由此深恨唐廷,在730年返回后杀死契丹王,挟持契丹和奚叛唐,投靠了突厥。虽然可突于及其扶植的契丹王在734年被李氏的支持者杀死,唐廷却未能重建对契丹的控制权。唐廷想为契丹选择一位新领袖,但以失败告终。此外,契丹内部的纷争导致了领导权的变化,唐廷支持的大贺氏,被一个新的统治氏族遥辇所取代,我们将在后面加以详述。
745年,唐廷试图用建立新通婚联盟的办法来恢复双方的关系,但是没有成功,送去的皇室新娘被杀,契丹再叛,唐范阳(今北京)节度使安禄山随即企图以武力征服契丹。751年,安禄山攻入契丹境内,但是被打败,损失惨重。755年,他派出一支更强大和经过充分准备的军队再次进攻契丹。这一次安禄山的军队取得了胜利,契丹人被击溃。但是就在同一年晚些时候,安禄山自己亦叛唐,率军攻入河北,在他的军队中,则包括了大量的契丹、奚和室韦骑兵。中国卷入血腥和漫长的内争,这场长达十年的内战使唐帝国陷入混乱,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唐朝再未完全恢复其统治。
许多契丹人、奚人和室韦人仍然效力于唐,尤其是在军事方面效力。一些原来服属于安禄山的契丹和奚人将领,后来降唐,并在河北藩镇中起着重要作用。如叛乱之前拥有汉人人口350万的成德藩镇,762—781年由一个奚人家族统治,其后782—820年由三代契丹统帅统治,最后由一个回鹘家族世袭统治,直到唐朝灭亡。与成德藩镇同样大小的魏博藩镇,822—826年由一个奚人统帅管辖。我们不知道这些统帅与他们在唐境外的本部部民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在自己的军队和藩镇的管理机构中使用了大量的契丹人和奚人。
755年后契丹族的历史更难叙述。契丹人没有像西方的吐蕃人那样乘唐朝暂时衰弱的机会进攻唐朝和蚕食其土地。可能是内部的争斗和安禄山叛乱前进攻契丹造成的重大损失,极大地动摇了契丹联盟的基础。无论如何,契丹人的疆界立即与强大的反叛王国的辖境相邻。契丹人不与之对抗,而是和平相处,并奉成功地取代了突厥成为北亚霸主的回鹘为宗主。
这并不意味着契丹切断了与唐朝的所有关系。契丹和奚都与以今天北京为基地的范阳(后改名卢龙)节度使保持着长期的特殊关系,此节度使习惯上兼任押奚契丹使之职。安禄山叛乱之后,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卢龙节度使仍然保留着这一官职,并且履行其职责。由于卢龙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其边境比较安定,奚和契丹很少来侵扰。契丹虽然臣属于回鹘,但仍然定期向唐朝派遣贡使。当贡使抵达卢龙镇治所幽州(今北京市)时,节度使即选派几十人前往长安,其他人则滞留幽州。在756—842年之间,我们所知道的这样的使团至少有30个。历朝皇帝按惯例款待、酬谢贡使,但不再授予契丹首领唐朝官爵,因为唐廷已知道契丹是回鹘的属部。
840年,草原上的回鹘汗国解体,此后形势又发生了变化。842年,契丹首领屈戍断绝了以前与回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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