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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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1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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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蒋介石和他的政府的残余部分逃往一个个城市,寻求最后的停留地时,一个新的政治协商会议正在北平筹备。它于9月21日至28日召开,来自中共、民盟、其他民主党派、工人、农民、工商界的662名代表出席了会议。这次大会正式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同纲领等议案,并于9月27日确定北平为正式首都,将其名称正式改回北京。四天后,10月1日,毛泽东庄严宣告人民共和国成立。
对于美国来说,它1944—1945年以来的对华政策的明显窘况,现在已经消除。美国的国民党盟友遭到失败,而同新的共产党政府的任何关系的基础也几乎被摧毁。美国官方与中国共产党人最为和解的时期是1946年,当时,马歇尔使团谋求使中共参加联合政府而作了调解努力。中国共产党人与美国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一努力的失败以及军事对抗的逐步升级而扩大了。美国人继续向国民党提供外交和物质支持,抛弃了中共将参加的联合政府的想法。
实际上,美国在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中国很少有选择的余地。当这些年中国的内战与共产主义势力在欧洲的扩张同时发展时,美国对华政策的全球背景变得越来越重要。美国外交政策首要的和最根本的假定是,欧洲是它首要的利益范围。因此,美国的绝大部分援助和关心便被导入杜鲁门主义、援助希腊、土耳其和复兴西欧的马歇尔计划的方向。冷战以及随之而来的在美国的政治压力,阻止了向中共的任何实质上的倾斜。对赫尔利指责的越来越热烈的赞扬,表明了防止选择中共的种种强制力量。国民党领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不管他们对美国来说是多么讨厌,美国除了支持他们之外别无选择。阻止向中共倾斜的同样势力,也阻止了完全放弃对国民党的支持。
但是,国民党政府的虚弱表明,给它撑腰需要巨大的努力。马歇尔将军在担任国务卿之后曾经告诫说,中国政府显然没有能力消灭作为中国政治威胁的中国共产党。因此,马歇尔于1948年告诫国会,为了继续进行任何此类努力,“美国必须大规模地,而且可能以不断扩大的规模为中国政府的军事努力承担费用,这样也为中国的经济承担费用。美国将不得不在实际上准备接管中国政府,管理它的经济、军事和政府事务”。这是极其巨大的工作,以致他感到不得不劝告不要这样做。他根据他的看法,提出唯一现实的可取办法,即有限的经济援助方案。①最后的一种考虑,是从1946年前后开始占上风的估计,即国民党政府不可能消灭作为中国一股政治势力的共产党人,但共产党人也没有力量在军事上打败政府。因此,美国的决策者们决定让中国在文火上慢慢地煨,而把反共努力的主要矛头指向欧洲。于是,1947年5月,马歇尔使团在华期间开始实行的一个月的武器禁运被解除。但是,国民党人在5、6月间提出的大规模经济援助的要求却遭到拒绝。取而代之的是,杜鲁门总统以调查团的名义,把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的美国驻华军队司令魏德迈将军派回到中国。1947年7、8月间,即魏德迈来华一个月后,他在包括蒋介石本人在内的国民党高官显贵们的一次会议上讲了话。这位将军对他们所领导的政府提出强硬批评,警告说,他们的生存取决于果断的政治和经济改革。不过,返回华盛顿后,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向国民党政府提供巨大经济和军事援助的方案,并提出对满洲实行国际托管,以遏制共产党在那里的影响。①国民党方面轻蔑地回绝了魏德迈的改革要求,而杜鲁门政府出于对积极卷入中国内战的担心,否决了他的军事援助建议所要求的派遣一万名军官到中国的意见。对国民党政府实行有限援助的政策,似乎是唯一现实的解决办法,尽管它已被援华院外活动集团和国会中热心经济的成员这两方面的种种要求弄得错综复杂。但是,既然有眼前的这些约束,便合乎情理地做出了反对扩大干预和同意有限援助的基本决定。
当然,这种有限援助的政策最终并没有使任何人满足,也没有任何收获。它不能延缓国民党政府在中国大陆上的灾难。它还受到那里非共产党的反战运动的谴责,说这是美国人不顾中国利益,想通过继续支持不思改悔的蒋介石以谋取其自身利益的努力。然而,过错与其说是出于这一政策本身,不如说是出于作为这一政策基础的对中国共产党人的错误估价,以及导致这些估价的那些主要假定。因为这一政策是在错误地预测共产党人获胜机会的基础上制定的。流行的看法是,如 1948年马歇尔告知国会的,政府不能打败共产党,而共产党实际上也不可能打败政府,美国公众对后一种可能性从没有思想准备。美国的决策者们好像也从未仔细考虑过中国可能被国民党以外的任何党派统治,或者国民党由蒋介石以外的任何人领导。在1948年晚期的三大战役之后,甚至当蒋介石都承认其失败的必然性时,美国的外交家们才转而把南北分治的打算作为一种可能的解决办法。这个关于中国内战的被期待的方案,因而是这种或那种形式的持久的僵局。
国民党政府的虚弱对所有观察家来说都是十分显而易见的;但共产党的实力却不是这样。第二次世界大战快结束时,想对这种情况加以说明的美国外事处官员的代言人,在赫尔利事件后都保持沉默;在随后的内战年代,共产党统治区内没有美国的外交观察家。与此同时,对可能的危险的反感,甚至似乎阻碍了对此进行严肃认真的思考,因为把这种思考归入了颠覆活动的禁区。因此,美国人最根本的失败,就是放弃自己根据与自己不同的任何条件去考虑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的性质的能力。这样,他们就不可能估计到共产党可能占上风,更不了解其原因是什么。结果,他们也不真正了解国民党政府在打败其敌人之前所必需进行的变革;或不真正了解实现这些改革所必需的时间,即使有进行改革的愿望;同时也不了解当国民党政府明显缺少这种愿望时,美国如何才能激发起这一愿望。1948年底到1949年初的美国外交急件,当它们对总是“迅速恶化的形势”的权宜补救办法进行评价时,其中不知不觉表现出来的悲观绝望语调,表明了对以上所有考虑缺乏理解。这一失败导致了多年对“失去中国”的痛苦而无济于事的反责,让个别美国人对此负责,似乎中国是他们失去的。
然而,在后来的几年里,人们终于能更冷静地思考这一事件了。由于中共领袖在40年代同美国建立官方联系的各种尝试变得更广为人知,于是便出现了大量关于“会是怎样”的推测。这些尝试包括,毛泽东在1944年对迪克西使团的声明;1949年夏邀请美国大使J。司徒雷登访问北平;以及周恩来以澳大利亚记者迈克尔·科恩为居间人,在同一时间对美国人所表现出的格外接近。①美国对中国共产党人的任何这类表示都没作出积极反应。但是,在他们之间除了一种沟通渠道外,是否还能有任何其他举动似乎是值得怀疑的,不管怎样,存在这种更大的可能性按假定看是合乎情理的。美国的决策者及其国内舆论,由于全神贯注于苏联不断扩张的势力和出于对共产主义不能缓解的担心,在50年代初的麦卡锡时代,他们不想进行更灵活和经过选择地接近中国新政府的尝试。而中国共产党人同样也不想用过多的力量使自己置身于这一时期不断加剧的冷战的紧张状态之外。左右着当时美国外交报告和舆论的不肯妥协的反共论调,与1949年8月司徒雷登离开中国后的中共官方声明刺耳的反美主题,是不相上下的。中国和美国的这些姿态凑在一起,表明分歧很大,需要20多年的时间才能消除。
① 《美国对外关系,1949年》第8卷,第280—288、290、293—294、327—328、476—477、489、493、552—553页;《李宗仁回忆录》,第517—528页。
① 《中国问题白皮书》第1卷,第382—383页。美国对中国的有限援助政策的分析,见邹谠:《美国在中国的失败》,第349—493页。
① 《中国问题白皮书》,第2卷,第758—814页。
① 关于迪克西使团,见周锡瑞编:《在中国的失机》;关于北平方面的邀请,见 托平:《两个中国之间的旅行》,第81—90页;邵玉铭:《司徒雷登与1949年 美国中共和解》,《中国季刊》第89期(1982年3月),第74—96页;《美国 对外关系,1949年》第8卷,第766—770、779、784—785、791页;关于周 恩来同美国外交官的接近和同英国外交官的接近:同上,第357—360、372— 373、388、389、397—399、496—498、779—780页;埃德温·W。马丁: 《周恩来外交新方针》,《外事杂志》 1981年11月号,第13—16、 32页。
第14章 1949年以前的毛泽东思想
毛泽东思想,正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即已显示的那样,既是1949年以前他的经验之综合,也是以后他的许多政策之母。对毛泽东的思想在他前30年的积极政治生涯中的发展,本章力图提供佐证,并且加以解释;同时也试图让读者更好地了解在取得政权以后所出现的一切。在强调早期毛泽东头脑中最为关心的东西的同时,本章也要研究他的某些观念,它们的含意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才得以充分理解。
由以前各章应已十分清楚,从1912年(当时毛泽东18岁半,在革命军中当兵半年以后又继续求学)到1949年(当时他成为统一的中国又有称号又有实权的统治者)这一时期,是中国政治、社会、文化诸方面影响深远的不断大变革时期。在毛泽东一生的前50年中,他事实上经历了这个国家历史上好几个性质截然不同的时代;形成他对中国诸多问题的观念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想法的经验,因此不仅每隔十年,而且在许多情况下,每年都有重大变化。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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