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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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10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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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了城市精英和曾经是主要力量的士绅间的分裂。同时,它也扩大了城乡之间的鸿沟,迫使农村为城市的各种事业提供资金。以济南为例,维持负责广泛的卫生、公路、法律与秩序,以及救火任务的警察部队的费用,由全省收入提供的几乎和由都市岁入提供的一样多。
自此以后,城市名流来自商人、地主和新式学校毕业生。这些精英们的界限不很清楚,在省议会中团结在一起,并在省议会中占大多数——1921至1926年间在浙江占88%。①这些新的知名人物继续维护已重新组合进各农业社区的地主的利益,但现在更竭力保证商人的利益。商人们常在省议会中处于支配地位。商会会长兼任地方议会议长的情况并不少见。有时商会竟完全取代了地方议会的位置,例如 1922年在浙江绍兴就是如此。20年代商会的数目激增:浙江省的嘉兴县原来只批准设立两个商会,到1924年却已经有了13个。商会在地方各种代表机构中逐渐占居首位。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城市名流这一上层社会中出现了一个狭小的社会圈子,他们献身于振兴实业、自由企业和经济合理化的思想体系:这是一个真正现代化的资产阶级。在经济奇迹的影响下,这一转变的发生是很自然的,但是在半殖民地的环境中,却受西方的支配。包括现代的资产阶级的新一代企业家们曾经在外国留学。他们对当时世界的现实情况有更多的了解,并且比较不受旧传统的束缚。其中最著名的无疑是穆湘玥(穆藕初,1876—1942年)。他出生于上海,棉商之子,学习英语,并于1900年通过考试进入海关工作。由于1905年积极参加反美抵制运动而被迫辞职,他在33岁时赴美国接受技术教育。他先在伊利诺斯大学学习农艺学,然后又入德克萨斯农业与机械学院学习纺织工程。1914年归国以后,他努力改进设备以使自己的纺织厂现代化,并引进美国的长绒棉。1915年他在上海创建厚生纺织厂;1916年又创建德大纱厂;1920年再创建豫丰纱厂于郑州。同年,他参加组建棉花交易所,并一直担任首脑至1926年。这是少数经受住了1921年投机风潮的交易所之一。为了帮助中国实业界教育其所急需的领袖人才,他给他最好的学徒们奖学金到美国留学,其中包括1921年赴美,后来成为南开大学经济学教授的方显廷。①银行家陈光甫(1880?—1974年)的事业和穆藕初十分相似。他出生于商人家庭,11岁当学徒,1904年赴美国学习商业六年,回国后争取到几位以前的同学和曾在海关和邮局供职、精通现代会计方法的人的合作,于1915年创办了上海商业储蓄银行,1940年以前由陈自己经营,是当时最兴旺的私营银行之一。
还有一批工程师,他们出身小康之家,也在外国受过教育,从事双重职业——既当公务员又当企业家。代表人物有江顺德(1880年—?),近代油漆染料工业的先驱之一;和地质学家丁文江(1887—1936年),他创办并在1921至1925年间管理热河的北票煤矿公司。
最后,实业家中的新一代大量来自华侨,他们和留学生一样对现代世界有实际经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简氏兄弟——简照南(1875—1923年)和简玉阶(1877—1957年)——在香港创建了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其产品在泰国和新加坡的华侨社会中行销。战争为南洋公司打开了中国市场。1912至1917年间,南洋公司的产量提高了610%。①它在宁波、汉口、上海设立了分支机构,上海的分支机构在1919年成了主要的办事处。简照南成了上海市最有影响的企业家之一,参加了总商会董事会。在他死后,其弟玉阶继承了他的事业,1949年以后在共产党政权下继续作一位民族资本家。
马玉山(1878—1929年)的事业要短暂些。他在菲律宾以饼干生产商的身份开始其事业。辛亥革命使他回到广州和香港,开设了一些新厂。其后他住在上海管理各地的子公司。1912年他企图为中国建立新式制糖工业,在吴淞开办了中华国民制糖公司,上海的资本家们投资1000万两。次年,马玉山游历西方各国,收集制糖技术情报。他甚至试图在满洲种植甜菜。但不久这个试验就失败了,马玉山返回东南亚。②聂云台在上海商界享有特殊的权威和声望,成为城市名流和企业家两代人之间的纽带。他是曾国藩的外孙,是上层绅士中的一员。虽然居住在中国,却于英语有精深的造诣。当他24岁时,他的任浙江省长的父亲就让他去管理一家他自己用公款收购的纱厂。这家名为恒丰的纱厂在战时有了发展;到1919年,资本已达到100万美元,各车间共雇佣1300名工人。1921年,聂云台创建了大中华纱厂。他还向益中机器厂投资。他既是一个组织者又是一个企业家。1918年他参加创建华商纱厂联合会,并组建了一个改良原棉的委员会;他成功地促使东南大学和许多美国专家参加后一项工作。在1919至1920年的危机时期,当上海总商会中的保守派和激进派互相水火的时候,聂云台出面调解,由于他出任会长而开辟了和解的道路。①让我们的回顾到此为止。还可以举出一些其他名字,一些威望不那么高的人。但是加起来也不会很多——也许几百人。这些真就能构成一个资产阶级吗?
首先必须指出,在这一群企业家出现的同时,一个新的知识分子阶层也正在形成。蔡元培、胡适、蒋梦麟、郭秉文等新型知识分子也大都在国外受过教育。他们也是在大战开始时归国,拥有新技能和新思想。他们也脱离了旧社会,并与国家开科取士和政教合一的传统割断了联系。同时,他们提倡一种以尊重个性主义为基础的新式教育制度。②这一新的知识阶层的出现,对于新生的资产阶级是一种鼓励。这两大集团的团结一致加强了各自的效能。但是,他们的影响主要在于他们继续和那些城市名流保持联系,在于和他们自己出身的旧制度下的改良派精英们保持联系。
这些年青知识分子和青年企业家受到他们的先辈很大的支持,这既便利了他们的行动,又保证了他们的影响和成功。如果没有像江苏省教育会这样具有代表性和强有力的机构的支持,蒋梦麟的新教育运动能成个什么气候呢?如果那些传统的商人不把战争爆发后,因自德国进口的染料来源断绝而进行投机所获的巨额利润付托给穆藕初,他又到那里去筹措开办他的第一个纺纱厂的资本呢?简照南刚从香港到上海,他就得到总商会的董事们的合作。以城市名流为一方,以知识阶层和现代资产阶级为另一方之间的团结,是以他们共同的保守主义、民族主义,以及对政府权力的不信任为基础。
新生的资产阶级的经济与政治战略,是在第一次大战末期成立的各种商业协会内部形成的。这些协会与职业或手工业行会不同,也和同乡会不同,后两者只是在某些方面代表商人们的利益;也不同于帝国行政机关加给当地社会的那种商会,商业协会是团结一致和自发行动的结果。实际上,这是有关各方自己采取的主动行为。1918年组成的华商纱厂联合会,赋予了前一年为争取保留原棉出口税而团结起来自卫的人们以合法身份,当时日本的棉花购买商正要求废除这种税。1920年,北京的部分主要银行家每星期举行两次友好聚餐会,结果产生了银行联合会。华商纱厂联合会很快发展成全国性组织;第一个地区性银行联合会的成立与1920年12月全国银行总会的成立之间不过时隔三年。
这些新的商业联合会的现代性,表现于它们对自己的任务的了解。它们不再从事宗教或者慈善事业等活动,传统的行会为这些活动献出了它们的大部分财力。它们采取了国际资本主义以发展、进步和竞争为主旨的观点,它们开始传播经济信息,并且出版当时最卓越的经济学家合编的专业评论杂志。因此,在此后几年中,上海的《银行周报》(1917年);《华商纱厂联合会季刊》(1919年);北京的《银行月刊》(1921年);汉口的《银行杂志》(1923年)相继创刊。这些刊物提供了关于当时现代经济部门的活动以及在其发展途程中所遭遇的障碍的异常丰富而精确的证据,与此同时它们对研究外国市场的重视,说明了为从世界各种经济激流中寻找中国发展的地位所作的努力。
这时,阶级利益呈现出一种现代面貌,团结一致不再像过去的行会那样是既得利益方面的团结一致,而是争取尚未得到的利益的团结一致。发展的意识取代了垄断的传统。
这一群年青的雇主显然只代表商业资产阶级的一个狭窄的边缘部分。但是这个先锋队的影响却在商人权力的正式组织中发挥了作用——各个商会被迫使自己现代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使自己民主化。
在大战刚爆发的时候,上海总商会看起来还好像只是受强大的宁波帮所操纵的一个帮会联盟。高达数百两的年认捐额将会员名额限制在300人。除了各帮会以外,只有一些最重要的企业在商会中有代表。作决定的权力由以德高望重的朱葆三任董事长、35名董事组成的董事会所垄断,他们大都是从老一代商人和买办中挑选出来的。1919—1920年以后由于受到内外压力的影响,商会选举了新的董事会。虽然选举的范围并没有扩大多少,但这个组织确实自此以后有了稍大一点的代表性。自它诞生以后,上海总商会一直从现代部门接纳代表。但是这一现代部门的代表一般仍是那些同样与传统商业保持联系的商人:王一亭、虞洽卿。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商会的董事会扩大,包括银行家(宋汉章、傅筱庵、赵锡恩);纱厂主(穆藕初、聂云台);实业家(简照南、荣宗敬),他们的利益和活动完全是朝向现代部门的。在商会内,他们的活动继续沿着在各企业联合会的框架中已经开始的方向:传播经济情报,鼓励新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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