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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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傻妻-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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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客不能作为媒婆出席喜宴,龙奎就让他母亲抱了忠义跟他一起去。媒婆竟然是媒公的老母亲,这事很快在附近乡里传为笑谈。但龙奎顾不得这些了,他可不愿意媒婆的那份大鱼大肉白白浪费掉。再说,如果母亲不去,婚礼上都要闹媒人,谁来给他带孩子。他做媒不就是为了忠义能吃点好的吗?如果忠义不能跟着去吃点东西,这媒他还做它干什么。

这天,贺十婆子给忠义换上一套干净衣服,自己也用茶枯(茶籽榨油后的枯饼,当地人用来洗头、熏茶,冬天还可以像木炭一样烧来烤火)洗了头,疏理得整整齐齐,跟着龙奎去参加一个老后生的婚礼。

原来今天娶媳妇的这家是荷花男人的舅舅家,这一点龙奎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可能他也不会揽这桩事。

虽然荷花嫁在龙奎同一个村里,但同村不同组,也就是说并不在一个队上,平时倒也没有什么机会碰到。有时龙奎上街经过荷花家对面的荷堤,本来会迎面碰上的,但荷花一见到龙奎来,她早早地就拐弯抄小路走了。所以这么些年来两人竟再也没有对上过话,就连荷花男人也与龙奎从来没有正面碰上过。

荷花家住在村头,离马路只有两百米的样子。年初她家在马路边转租了一个小商店,这时人们还习惯称为经销店。当时供销社还在运营,并垄断着一些物资比如农药、化肥、布匹等的供应,因此村民们买货多半还是要经过荷花店门前再走两里多路去供销社。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日常消耗品,肥皂、牙膏、散酒之类的会在小经销店买。因此经销店的生意很一般。不过相比种田还是不错的,总算可以看到几个现钱。

店里离不开人,所以今天舅舅家行喜事荷花并没有来,是她男人来的。

龙奎让母亲带着忠义在主人家堂屋里的一条春凳上坐了,自己随新郎和押轿娘去接新娘及上亲。接新娘媒人是一定要去的。因为有时候新娘父母会因为新郎家礼节不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赌气不发亲,也就是不让新娘出门,这时媒人就得从中调停。

忠义到了别人家里,看到进进出出都是些没见过的陌生人,他感到好奇,一边“锅锅、锅锅”地叫着,一边就挣脱了阿婆的手要下到地上去玩。贺十婆子拗不过他,只得放了他下去。忠义开始还横着走了几步,后来就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偏着脑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嘴里还是“锅锅、锅锅”说个不停。宾客们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就像街上看耍猴似的。

坐了一会儿,忠义看到有人丢了烟蒂在地上,就爬过去捡了往嘴里放。贺十婆子赶紧走过去抢了,把他拉回身边来,他就尖着嗓子“啊——,啊——”哭不像哭、叫不像叫地嚷起来。还没嚷完,他又扯住了旁边一个年轻女人的喇叭裤腿。那女人低头看了忠义一眼,毫不掩饰她厌恶的神情,提脚就要走开,忠义却扯着她的裤子不放。女人弯腰想把揪着她裤子的手掰开,但她的手在就要碰到忠义的手时停住了,同时她还吓了一跳:那只小手跟死人的手一样白,像在水里泡了十天半个月刚拿出来似的,而且手指头特别尖,就像用刀子仔仔细细削出来的。其实这都是因为他常年把右手手指放在嘴里吸,吸出了这么一排惨白尖细的指头。

女人放弃了用手掰开那只手的念头,只得用力拽自己的裤子,但忠义就是不松手。

第三十五章,冤家路窄(2)
这时荷花男人从外面进来。他刚跟一个哥们喝了酒,两个眼圈红得上了彩似的。一进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紧揪着一个女人裤腿不放的忠义。不用介绍他也知道这是贺龙奎的儿子,因为这附近村子里只有贺龙奎有这么个儿子,而且他刚刚还听说了,这桩婚事正是贺龙奎做的媒。一看到这小东西,荷花男人就想到了龙奎,想到这个男人曾经也是荷花的男人,曾经也像他一样肆无忌惮地趴在荷花那白嫩柔软的身子上为所欲为。一想到这一点,荷花男人就感到胸口堵得厉害,难受得像吞了一大碗苍蝇。此时看着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小东西在地上爬着,一种嫌恶之感从他心底升起来。

他在离贺十婆子六七尺远的一条春凳上坐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喜糖,剥开,放在自己脚边的泥土地板上。此时忠义已经松开了那女人的裤腿,正在无所事事地茫然四顾。他的脸一朝向这边,荷花男人赶紧用指尖夹着那张展开的彩色糖纸对他晃了晃,忠义注意到了。荷花男人把糖纸收起来,又伸出一只脚,用脚尖在地上的水果糖旁边轻轻地点了几下——这是当地唤狗过来吃东西的标准动作——然后对着忠义招手轻声叫道:“过来,过来!” 

贺十婆子正在跟邻坐一个老婆子说话。那老婆子耳聋,贺十婆子不厌其烦地对着她的耳朵喊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在恶作剧的荷花男人。四岁多的忠义已经开始听得懂简单的“来”、“去”、“吃”之类的词。看到有人叫他“来”,又看到那只大脚在动,就毫不犹豫地爬了过去。爬过去以后就看到了那颗剥开的水果糖,他捡起来就送到嘴巴里去了。

平时在家里贺十婆子已经习惯了忠义整天在地上爬着捡这个捡那个,也就没有特别留心他的举动,况且此时她跟那耳聋的老婆子不知道说什么东西正说到兴头上,就只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忠义还在这屋里,她就放心地喊她的话的去了。

荷花男人得意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奸笑,紧接着又摸出一颗糖来剥了,放在忠义前面一尺远的地方,伸长腿又用脚尖点了点地,忠义乖乖地伸手去够着了那颗糖又放进了嘴巴里。两颗糖吃着,口水顺着他的两边嘴角淋淋漓漓往下滴。他抬起头看着荷花男人,两只眼睛呆滞无神,白多黑少,但明显流露出一种乞食的神情,跟狗等着人丢骨头时的神情惊人的相似。周围注意到了的人都看着他,有的在窃笑,也有看不怪的,但也懒得说出来得罪人。

农村孩子开裆裤要穿到四五岁。忠义不懂屎尿,更加只能常年穿着开裆裤了。此时荷花男人又注意到了忠义露在外面的小*。小*是乡下男孩子们幼年时期被人玩弄取笑得最多的器官。荷花男人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壶嘴,想着应该在上面玩点什么新花样。眼睛往下看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嘴巴上正在抽的烟。于是他左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右手从火尖上捏了些烟灰,弯下腰伸长胳膊精雕细琢地抹在忠义的*尖上。忠义木然地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然后竟然咧开嘴傻笑起来,笑出很享受的样子。

“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声响,宾客们马上站起来,知道是新娘子来了。荷花男人这才丢开忠义,意犹未尽地站起来走出去了。贺十婆子也匆忙站起来抱开孙子,因为新娘要在这堂屋里拜堂了。

新娘进门后不久,龙奎就跟上亲一起回来了。在地坪上他迎面碰上了荷花男人,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同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相见,有一种“分外眼红”之感。

中午的喜宴上,媒人和媒婆是跟上亲同席的。席上还有一个主人家专门请来陪上亲吃饭的嘉宾,这个角色一般都是能说会道、很会周旋的那种人担任。因为在这个日子,上亲,特别是高亲,简直就是皇上,稍有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就可以任意撒气。在当地,喜宴上高亲掀掉桌子的事常有发生。

媒人是婚事的大功臣,陪上亲的这个嘉宾在席上会发动上亲们向他敬酒。龙奎每敬必喝。平时家里没钱打酒,来做媒本来就是来混口酒喝的。贺十婆子带着忠义坐在媒婆席上,一个劲地往忠义嘴里塞菜。忠义鼓着饱涨的腮帮子,模样像极了一只口中储满食物的猴子。油腻腻的口水从嘴角一直流到胸前的衣襟上。他生就一副蠢相,两只无神的眼睛分得很开,脑袋总是无力地往一边偏着。他的样子与这个喜庆的氛围很不相称。

上亲们都吃完了,没人敬酒了,但龙奎还在自斟自酌。其它席上都是散装酒,自家酿的或从村里酒厂买的,只有上亲席上是“瓶子酒”(方言,指瓶装酒)。龙奎把两个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了,然后趴在桌上就打起盹来。

贺十婆子已经抱了忠义出来,坐在地坪上晒太阳。周围三五成群地坐满了宾官,每个人手里都端一碗茶,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荷花男人也在其中。

第三十六章,冤家路窄(3)
忠义又挣脱阿婆的手坐到地上去了,偏着脑壳东张西望,在找有什么可以放到嘴巴里的东西。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花生壳,赶紧爬过去捡起来就往嘴里塞。贺十婆子赶紧走过去抢了,并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忠义尖着嗓子叫起来——他发脾气的时候总是这样叫,哭不像哭,声音尖尖的——没办法,贺十婆子只好放开他的手,他一屁股又坐到地上去了。

这时旁边有个女人搭话:“阿婆,这是您的孙吧?”

“是,是孙。”

“晓得行路了不?”

“晓得行晓得行。”

“那您怎么让他坐地下(当地方言把地上称为地下)呀?天这么冷,吸了潮气要不得啊。”

“他玩业(方言,贪玩),喜欢坐地下。”

“么子玩业,痴,一个古董!”荷花男人插嘴了。

贺十婆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争辩。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只能忍着点。

但话题已经提出来,又有人接腔了:“是病坏的吧?”

“是呀,缺营养。”贺十婆子说。

“不是缺营养,天生的,他娘就是这样!”荷花男人又插嘴说。

贺十婆子这次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搭腔。

“哎哟,那家里不是两个这样的?”刚才接腔的女人转向荷花男人。可能她以为他是这细伢子的爸爸。

“可不是。两个古董。”

“哎哟,那您多累啊,一个人做,三张嘴吃。”女人感叹着。

“不是我屋里的。要我,宁愿养两只狗哩!狗还可以守屋,还可以杀了吃。这种货,连狗都不如!”

里面收拾桌子,龙奎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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