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心房跟着就沁出暖意来,才想再说些什么话儿的,这时一侧垂下的绣帘徐徐一动,宫娥挑起帘幕,沈挽筠足颏聘婷的走出来。
这边儿我们便收整了思绪,向她看过去。
挽筠也看向我们,那两湾清澈的眸色似乎倒影着阳光的碎金。波光流转间,她颔首微微,眸影向下落。
我下意识顺她目光看下去,皇上也跟着看过去,才蓦然发现这目光是落在我们二人牵起的手上!
不知不觉的,我们已经牵手一处……心绪极快的一紧,我腾地一下把手挣开抽出来!
仓促里转目瞧了眼皇上,他目波微动,那唇畔似乎也徐徐的勾了一勾。
挽筠回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我们勾唇微微笑了一笑。
此时此刻面着她这张脸,我心里全是说不尽道不明的个中滋味!我终究是心虚的,且那内心深处的良善一向都不曾泯灭,我终究也是觉的愧疚的。
转动心神,我向她走过去,认真的看着她,颔首低了声音徐徐的道了句:“对不起。”眉眼缓动。
她一直都是聪明的,此刻闻言便会心,向我摇摇头。
这倒叫我愈发不好意思!甚至我在她面前根本就是乱了阵脚,我都委实分不出了心思去猜度她内心的想法,只一味觉的自己实在阴霾,在她面前,这阳光与暗夜交织并蒂立在一起的感觉再度鲜明了起来……
“我很抱歉,也很感谢。”又是一句,唇兮轻动间,我缓缓道。
她再度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这道歉是为了什么事情,感谢的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个纤纤的聪颖女子一定已在心中记取了!
以她为香饵引了闵美人入局,事先对她不曾招呼,这委实是有愧她的;而她在苏醒之后洞悉前事,却没有对我追究、没有对我表现出怨怪、更不曾拆穿我而给我找麻烦,这便委实是深可感谢了!即便我不知道她这样顺着我、帮助我,到底是源自什么样的初心?
几多真意,二人心照不宣。
和风浅动、顾盼眼波,我偷眼瞧了一眼皇上,见他已经背过身去留了一道背影给我们,他是借此把全部的自由空间留给我们说话,不对我们进行打扰。
沈挽筠见皇上有心成全,便也没了顾虑,牵了我的手至一旁帘幕近前,敛眸轻言:“我是愿意的。”
我抬眸。
她莞尔又道:“两天时间,不多,却让我看清楚了一件事情……看出了,皇上真的很爱你。”尾音一停顿。
我再度恍惚,眸波潋滟。
挽筠含笑未敛,但这时眉心微蹙、语气略沉淀:“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颔首复顿,“好好的,在一起啊!”落言轻缓,幽幽如过谷的风,又似乎带着些莫名的释然。
我恍惚更甚!
面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我蓦然觉的不很真切,忽然开始重新定位起来……当后宫里边儿这一众众的红粉,皆为皇上争的头破血流、体无完肤的同时,这位一早就钦定了会成为皇后的沈家的小姐,又是不是反倒从一开始就不愿入宫,不愿嫁给皇上呢?
忽然想起此前种种,我这种恍惚感变得更甚了!
是的,她都已经这样久了却一直都不进宫,把这进宫的期限推了一天又一天。这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沈家的意愿?
且她对我这个荣妃、这个西辽此时已经无人不知晓的宠惯后宫的宠妃却是真心的好!一个女人,一旦委身嫁于了自己依托终身的丈夫,又怎么会对丈夫的其她女人毫无“吃醋”二字可言?且还真心实意的祝福、并希望丈夫可以和旁的女人心心相印永远好好儿在一起?
如果当真如此,那这个女人倘使不是圣母,也不是完全无知无识的懵懂稚童,那么必定是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没有喜欢、更没有“爱”字可言……再或者,是她本就怀着对皇上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她纵是与皇上青梅竹马,却在成长为亭亭少女后与皇上并没有过多感情的培养,故而当她看到皇上对我这般情深意笃后,便开始知难而退,以这未嫁之身、一个完全的旁人的态度看待和欣赏这一切,在这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她选择退出,她愿意成全。
但是,这成全或者不成全的,又岂能是她自己说了算呢?
这时挽筠对我复又一笑,又向前边儿已经转过了身的皇上点头示意。
皇上也一点头,对她笑一笑。
这副场景当真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下就又叫我觉的俨然人家是一对齐眉举案的夫妻,怎么看怎么觉的无论是品貌丰姿,还是这无形的气场与天成的默契,都叫人觉的万般登对!
立在这里,忽地就叫我又有一种我自己才是第三者、是不该出现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的作弄感……
这个念头一起来,方才对沈挽筠的那些猜度那些绮思,便突然全都化作了云烟。我重新沦落到混沌昏沉的境界里,再也无法看清楚这一切!
挽筠在皇上与我的相送下出宫,我原想将她多送一阵子的,但碍于皇上也在这里,若是叫皇上也殷勤相送,实在不是很妥帖。且挽筠自己也甚是知情识礼,出了永泰宫后便主动向我们告辞。
看着沈小姐那一行人的背影,我忽然很受触动。黛眉不经意间颦起来,无形的气场漫溯而起,作弄的我心字成缺,忽而觉的此情此境难以说清楚道明白,真真是深可作弄的了!
113。' 卷八 '…第九十一回 狠心断念实难断
'卷八'一场消黯,凝眸忆了谁;一夜良辰,虚设伤了谁
这一场与沈挽筠的相逢,进一步缘份缔结,纵然不能说到了彼此之间熟稔相知的地步,但却叫我深有如饮陈年美酒之感……我觉的我整个人,当真是被她醉了!
这女子早先在秀女宫时我就觉她生的温存秀丽、姿容绰约,特别是那两眉间辗转浮噙着的一脉动容的淑色,通身浸体的典丽风华,只这么立在那里眸波微转的瞧你一眼,隔着雾气沁着花香,纵尚未着凤袍、戴凤冠,但这神韵气质就已隐有母仪天下之风范了!
而现今我看这位准皇后,更是觉的她身上有数不清的许多的好,这诸多诸多的好处又没有一个梳理的头绪可以叫人从头讲明白,但终归就是觉的十全十美、无瑕可指了!
同时我忽然觉的,沈小姐生性纯良、其实甚是单纯。又兴许是她还不曾正式入宫的缘故,故在她身上仍然有着大家贵族小姐幼成庭训的优良气品,这气品不曾被后宫里日趋糜烂的浮浊气息感染了去吧!
心念一恍,我却不得不认清、不学会直面一个事实,这个人,却是我往日后宫里不得不面对、兜转迂回都没有法门的头号劲敌!
但……
对着这么一个美好单纯的人,我当真要与她步步为营、自友善转变为嗜血敌对么?
我觉的自己下不去手,只要一想到她那一张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笑意的,又亲昵、又有高贵疏离感的面孔,我就下不了手。如果我手中握着一把尖锐刀锋却又不得不以血喂饱的话,在我与她之间,我情愿反手把这利刃刺入到我自己的胸口!
是的,我又犹豫了,我不忍算计她。
“娘娘。”
一旁冉幸突忽的一唤,叫我绮思腾然断裂!我回眸去顾。
冉幸濡染着我的目色,面上神色一恍惚,似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纠葛。但她没有急于开口为我排遣心事,只沉眸告诉我:“国公爷来信了。”淡淡的一句。
我这心猛就一动!眸中光波闪现。
倏然我又压制住这一股冲动,我越来越讨厌我自己!明明已经不止一次的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活、不再受制于姜淮,但我还是极轻易的就能被姜淮给撩拨起心绪来。且瞧,稍有半点儿关乎师父的音信、师父偶尔托人送来的一封信,都能叫我心情起伏、情念湍急!
“都已决心自己行事,又要看他的信做什么!”我说这话时其实很心虚,把身子侧过去,不叫冉幸瞧见我的面目。但我从菱花镜中看着自己,忽然也觉不敢面对。
冉幸默了一默,旋即徐徐道:“奴婢明白。”她颔首,抬指为我按摩起僵乏的双肩,复又吐言,“但即便是不说其它,国公爷怎么也都是娘娘的母家人,也不可完全都断了联系吧!”
我把身子向后微倾一倾,她的按摩叫我心生一脉惬意。听她如此说话,我心中略一寻味,虽想反驳,可也觉的不能有错处。便缄默了言语,不回复也不否定。
耳畔听得冉幸又道:“娘娘不想看信,要不然……奴婢替娘娘看看可好?”
我虽阖目假寐,但其实很留心她的言话。闻言后略略忖度,旋即又点点头。
于是冉幸便自袖口里取出那信笺,这时就嗅到了姜淮身上那一股子薄荷的体香,这体香留在了信封上,交织出莫名的阵仗,往往能够先声夺人!
我这心甫地又是一动!
冉幸有着一目十行的功底,且师父每次写给我的信内容其实也并不多,就只是寥寥数行。而我每次都会看很长时间,是因不舍他的字迹、贪恋他的气息;冉幸不会,所以她很快便看完。
“来。”我自镜面儿里瞧见她看完了信,先不言其它,抬手向她伸一伸。
她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忙把信封递给我。
我极快的把这信反手就扔进了一旁火盆里烧掉,不敢稍有怠慢,因为怕我自己会心有不忍!
“呀!”她下意识噤了一声。
我不以为然,身子未动的启口先问她:“师父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这时她也已经回神,似乎略略定心,旋即对我颔首低声:“信上说,国公爷很担心娘娘。”
“担心我?”闻了这话儿顿叫我生了一个自嘲,我顺着氤氲笑开,“呵,是担心他自己吧!”落言起了叹息。
姜淮他从来不会担心任何人,归根结底他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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