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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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壁书-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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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婚期已过,令狐大人你让陛下和谁成婚?”
  令狐淳沉默不言,神色间似极是为难。
  商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刺史大人不必太过为难,目前你唯要做好一件事,其他的并不用你再操心。”
  “何事?”
  “攸攸之口、难以防川。如今断桥山崩,百姓迷信天命或可能有些不干关系的无端猜想,此番正是陛下和东朝公主大婚的关键时期,若有大不敬之言流传出去,到时朝廷首先会问责的,想必定是刺史大人您。”
  此话一出,令狐淳与司马徽不禁俱是一身冷汗。
  自飞虹桥无故断裂之后,城中早有百姓流言蜚语,以为是这次预示陛下大婚的天兆。令狐淳当时还未在意,此刻听了商之的话后,才感心惊肉跳,祸正临头。
  司马徽道:“商之君说其他不用魏陵侯操心?那我们的行程――”
  “请赵王再等片刻,今日必能渡江。”商之轻声说完,依然眺目望着远方水上倒塌的石桥,夕日落霞映入那双狭长的凤眸,瑰色流转,瞳如血玉。
  司马徽半信半疑,看着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银面,不再言语。
  岸边诸人僵持不下,后方东朝送嫁的车队受阻,两人飞骑而出,正是萧少卿和夭绍。未至岸边,萧少卿就提声问道:“前方车队为何停下?”
  “回豫章郡王,是飞虹桥断了。”有侍卫答道。
  萧少卿与夭绍闻言皆是一惊,急鞭上前,靠近洛河时,入目只见断桥沉浮,水色连天。
  闻名天下的飞虹桥就此绝世,夭绍不禁黯然,目光不经意瞥过桥头上那鎏金刻字的铭记,看到铭记最下方的一个名字时,她微微一怔,转眸去看商之,却见他目光直视长桥断裂处,眸底深处暗潮涌动,杀气隐露。
  夭绍默思片刻,一紧缰绳,骑马踏上岸边还未断裂的桥头。
  “郡主――”岸边侍卫俱是大惊。
  “夭绍!”萧少卿忙纵马跟过去,恼道,“你不要命了?这桥说不定随时会全部塌陷。”
  “不会塌的。”夭绍下马将缰绳交给他,飞身掠去了桥中断裂处,停在那水中的浮石上,蹲下身体,一寸一寸往前,慢慢翻摸着碎裂的桥梁。
  萧少卿扔了缰绳,亦跳下桥头,停在夭绍身旁,皱眉道:“你找什么?”
  “断桥的缘故。”
  萧少卿嗤然:“你还懂这个?”
  “以前我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飞虹桥的构造图。飞虹桥既巧夺天工,又坚固厚实,若非有人蓄意破损桥梁,此桥绝不会断。”夭绍摸索半响,自水中吃力地抱起一块断裂的石梁,察看良久,满意起身。
  时已入冬,河水冰寒刺骨,她的双手在水中浸泡许久,早已冻得通红。
  萧少卿一言不发,接过夭绍手中的大石,冷冷看了一眼她的手,揽住她的腰掠回桥头。夭绍双手冻得哆嗦,只能抚着自己的脸颊取暖,经过桥头时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块鎏金铭记的石碑。
  萧少卿牵过马,仿佛是漫不经心道:“人家桥断,你拼了命去找什么证据,如此地较真,为什么?”
  夭绍笑了笑,亦不隐瞒,如实道:“因为这桥当年是我父亲的好友在雍州做刺史时建的,如此就被小人借故毁了,我心也不甘。”
  “也?”萧少卿掂量起这个字眼,垂眸看着铭记,看至最后一行时,他眸色一深。
  ――武帝元康七年九月雍州刺史独孤玄度建此飞虹桥
  萧少卿若有所思:“除了你,还有谁不甘?”
  夭绍眸光淡淡飘过远处商之的脸上,盈然一笑:“还能有谁?自是天下百姓,后代千秋。”
  萧少卿悠然道:“是么。”
  两人回到岸边,将石梁呈至司马徽面前,萧少卿道:“此桥非自然断裂,是有人故意为之。”
  司马徽又惊又疑:“你怎么知道?”
  萧少卿还未答,商之已出声道:“明嘉郡主的父亲谢攸精通桥梁构造,著述不下十卷,郡主身为其女,自是耳濡目染,见识非凡。”
  夭绍微微一笑:“商之君过奖。”
  商之不语,望着她柔美的眉目,唇角轻轻一扬,目光深处的锋芒渐渐柔软。
  司马徽琢磨那块石梁,困惑道:“究竟是谁人这么大胆?”
  “怕不仅仅是大胆,”夭绍道,“做事之人应该是位手艺绝妙的石匠,且十分熟悉飞虹桥的构造,知道其承受的最弱点,和最易损坏的地方。”
  “郡主的意思是――”
  “天下间有如此本领的石匠寥寥可数,并不难找。而有这般见识的,怕唯有当年参与筑造飞虹桥的几位匠师,”夭绍侧身指着桥头上的铭记,笑道,“而那人的名字,该就在上面。”
  司马徽盯了眼令狐淳,冷道:“魏陵侯,如今东朝郡主已帮你找出了证据,该不难再查缘由了吧?”
  令狐淳的脸色有些异常的青寒,颔首道:“是。”
  “赵王,这事怕不能交给魏陵侯来查,”商之缓缓道,“一个区区石匠如何会有胆子敢拆了这飞虹桥?此事必不简单。而且更发生在公主舆驾北上之际,魏陵侯管辖雍州,为免天下人的胡乱猜测,若要证实魏陵侯的清白,他怕是不能过多交涉此案。”
  令狐淳揖在胸前的双臂慢慢垂落,看了商之一眼,无话可说。
  司马徽道:“那就等到了洛都,禀告朝廷后再说。”他转而吩咐裴伦,“留下两千禁卫,封锁永宁城四方通道,近日不可放任何人远行。”
  “是。”裴伦领命,扬鞭而去。
  飞虹桥断裂之事到此,司马徽总算可以微微喘出口气。眼看晚霞消殆,天色渐暗,他回头看了看绵长的随驾车队,不由又是几分焦虑:“商之君方才说片刻后渡江,如何渡江?”
  商之微笑道:“赵王可曾见过铁索浮桥?”
  “大司马营中的铁索浮桥?”司马徽不明白他此刻为何有如此的闲情逸致聊起旁事,皱了皱眉,摇头道,“听闻过,却不曾有幸见过。”
  商之又看了看令狐淳,道:“那铁索浮桥,想必魏陵侯并不陌生。”
  令狐淳早已神魂难定,心不在焉道:“是,早年追随大司马平定八王之乱时,见过一次。”
  商之一笑:“那你也断不会不熟悉这样的声音――”
  哐啷不绝的铁索声响自洛河之上击水传来,令狐淳闻声一怔,面色倏然暗沉如土,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轻轻颤微,狰狞之中别有几分荏惧。他身体僵硬,好不容易才回过头,望着江边上那随风鼓扬的白帆,目光渐渐呆滞。
  急流之上的那两艘船滑翔如飞,两船之中更有黑色铀光,泼墨般在碧水绯霞之间流逝浸染,连成了一道暗黑耀芒的厚重绫绸。
  船停至岸边,数十身着黑色盔甲的将士自舟中跃下,将那由道道削薄的铁片连成的长锁捆扎在岸边,浮桥铺就好后,为首的将军大步行来,对司马徽行礼道:“末将伐柯见过赵王殿下。”
  司马徽见浮桥大喜,挥了挥手:“免礼。”
  伐柯起身,粗犷的面容上神色甚为冷静,道:“殿下渡江吧,我家小王爷正在对岸迎接舆驾。”
  “慕容子野也来了?”司马徽又是一诧。
  “是。”
  此刻司马徽也问不了许多,时辰已晚,暮霞的光彩将在天边消怠,司马徽转马掉头,命随驾人马踏上浮桥。
  伐柯走到商之身边,轻轻的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少主终于回来了。”
  商之唇边微起笑意:“从北陵营日夜兼程送来浮桥,辛苦你了。”
  “不谈辛苦,”伐柯笑得憨然,道,“今夜渡江后歇曹阳,驿站已安排妥当了。”
  商之点点头,回眸看了眼夭绍。夭绍抿唇一笑,骑着马离开,商之这才紧了紧缰绳,跟随司马徽身后踏上了浮桥。
  如今已可顺利渡江,夭绍本要折回车队后方,却见萧少卿骑着马在原地徘徊不动,她驱马靠近,蹙眉道:“你怎么了?”
  萧少卿神情古怪,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将离的暮光,道:“没听见么?慕容子野在对岸。”
  夭绍不解:“那又如何?”
  萧少卿冷笑不言,掉马回头。
  渡江至对岸时夜色已深,岸边侍卫环立,火把束束。站在诸侍卫前方迎接众人的,是个身穿绯绫长袍、披着雪白狐裘的俊美公子。夜色暗淡,独他笑容张扬,绣满金色瑞枝的衣袂在风中飞动,华色璀璨,甚是显眼。
  司马徽和商之骑马行在车队前方,公子望见两人身影,忙夺过身旁侍卫的马,迎上浮桥。司马徽见那抹妖娆的明亮愈近眼前,忍不住失笑:“子野倒是一如既往地不比寻常啊。”
  商之笑而不言,甩下长鞭,快马越过众人,也驰过去。
  半道相逢,两人同时勒住缰绳,慕容子野骑着马围绕商之慢吞吞转了个圈,脸庞上满是戏谑的笑意,啧啧叹道:“不容易,去了东朝这么久,身上竟没多个窟窿,也没断一腿一胳膊。”言罢,他看着商之的银面,伸手就欲摘,语气微带期盼:“脸上呢?有没有多道刀疤剑痕什么的?”
  商之横眸过去,慕容子野缩回手,笑道:“我自当不是为了幸灾乐祸来的,我自当是千里迢迢诚心诚意来接你的。”
  欲盖弥彰,商之懒得理他,笑道:“我只让伐柯送铁索浮桥来,并不曾叫你过来。”
  “怎么说话呢?”慕容子野似有怒意,扬起衣袖抛出一卷明黄帛书,丢给商之,“我是奉圣命给你送旨意来的。这么冷的天,这么长的路,要不是陛下交待,我会来这里吹北风?”
  商之接过帛书放入怀中,微笑:“若当真是如此,我倒也放心。”
  慕容子野似是浑然不知他的话外之音,拉拉缰绳,稍敛了神色,正容问道:“舜华姑姑呢?沈伊有信让我带给她。”
  “要紧么?”
  “不要紧吧,”慕容子野道,“沈伊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要紧事?”
  商之道:“既是如此,那就等到了驿站再带你去见姑姑。”
  慕容子野却有些依依不舍,回头望了望车队,飞扬的目光凝成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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