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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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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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族人口更是寥寥可数,又是寒冬,料想还不能完全开发墨颐每寸土地,山谷北方除了屈指可数的驻兵应该是一片空地。我们派一队精锐去偷袭山北驻兵,然后换上敌将装束,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然后在山谷北口秘密筑城,设岗哨,堵死他们南下乐邑之路。时间足够了,父皇,古有国家临战三月起城池,我们眼下也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不需要多么大多么完备的城池,只要一道道坚固的城墙壁垒。至于偷袭的精锐部队也已经有了,是淳于将军的旧部,只要父皇一道密令,即刻从西北赶赴山南城。”
  其实她能想到这一招,还要多亏慕广韵。灵感完全来源于慕广韵当年渡河建堤以御南渊。在自己的地盘上建设防御,那么退一步就是溃败;倘若在对方的地盘上建设防御,那么退一步是天堑,退两步才回到起点,平白增了两道缓冲壁垒。虽然涉嫌剽窃,但薄媚对于自己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还有点小得意。
  天子听了掂量再三,觉得似乎没什么漏洞,便应允了。
  薄媚又拿出托萧长史找乐邑顶级师傅铸造的崭新帅印,向父皇说了借兵归来废黜封蒙手中帅印职权的主意,天子听了赞叹有加,而后有些担忧地道:“派谁去借兵?向谁借兵?”
  “孩儿亲去,至于向谁借……眼下大国间征战不休,有实力者唯流火、激雷、苍慕、林钟,东戈与常棣也兵强国盛,然听说最近正与东夷交战,恐自身难保。此二国是隔开乐邑与东夷的屏障,不可如墨颐那般有闪失。四国之中林钟最远,且国君围国自居,号称一生参佛,不参与任何战争,故而排除。其余三国中,激雷是我本族,父皇可再派使臣去请兵。剩余二国,由我去。”
  “媚媚何必以身犯险,可以派别人去……”
  “不可,孩儿毕竟与他们有些交情,望他们能卖我一分薄面。”
  “唉……”天子扶额长叹,叹自己无用,“何日启程?”
  “明日。”
  “可需钱财?”
  “带足随身盘缠即可。”更多的,只怕乐邑也拿不出,“父皇……先送娘和弟弟去东都吧。”
  天子苦笑:“你不走,她哪里肯。你们啊,都是一样的倔……”
  拜别天子,正要出门时,却有内侍匆匆来报,说苍慕国君夫人凌氏殁了。天子与薄媚听后均是一愣。天子苦笑几声失声喃喃起来:“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国丧期间,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出兵啊……”
  “父皇,尽人事,待天命。儿臣定当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会带兵回来。”出了殿外,看着漫天飞雪,不知怎的,有点怅惘。
  凌夫人殁了。
  其实薄媚是很怕死人的,尤其害怕面对认识的人的死亡。不管那个人与她熟是不熟,也不管那个人待她好不好。总觉得,曾有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久前还在她面前说话做事,会哭会笑,甚至会与她对面交谈,那样鲜活地存在着,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不在了。也许身体还存在于这世间,但再也不能动了。也许干脆身体也不在了,化了灰烬,变了尘埃。
  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恐怖,说不上难过,但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有一个人死了,有一个人死了……会一直去想。然后又有一个人死了。一个一个的,去了何方?
  但经历过夙白、梦寐的死,伊祈的消失,慕广韵的诈死……她已经能平静地去接受某个人的死讯了。何况这个人的死确实勾不起她多少悲伤。
  唯一感到悲伤的,是她想起了慕子衿。那小毛头……该是很难过的吧,也许现在,正在哪里号啕大哭。
  莫名有点心疼,抬手去扶目望见时,突然就想起了许多有他的画面——从七岁的乳臭未干,到十二岁的调皮捣蛋,仿佛是在她眼前晃了许多年呢,一晃,就晃成了习惯,一晃,就长大了……心口涌上一股热流,耳畔回响着临别时他说的话——起码,等我回来再走,我要看着你走。
  她食言来着。也不知那日他回来没看到她,有未失望。
  第二天早朝,薄媚穿了件极其素净的衣裙,又一次迈进朝堂。众臣见了俱是一愣,封蒙面色阴沉打量她,忍不住斥道:“公主又来扰乱朝堂?成何体统!”
  薄媚规规矩矩拜过天子,起身笑着道:“大将军误会了,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哦?”
  “不过因为昨晚捡来的荆条被不懂事的婢女拿去烧火了,我就只好孤身来了。”薄媚叠手向封蒙恭恭敬敬鞠个深躬,“大将军见谅,薄媚无知张狂,听信谗言,前日冒犯了将军威严,父皇已罚我禁足七日,面壁思过。我也想通了,是我莽撞不懂事,还请大将军不要介怀,一如从前忠心事君,全力保卫乐邑安全。”
  封蒙戒备地打量她半晌,皮笑肉不笑道:“那是当然,臣的本职。公主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真是难能可贵,望以后安分守己,勿再任性妄为。”
  “多谢大将军教诲。”
  “那么,还请公主交出藏匿的逃犯。”
  “逃犯?哪里有逃犯?”
  “淳于尊。”
  “淳于尊?”薄媚眨了眨眼,装傻,“嗨,那个狼心狗肺的淳于尊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咦?大将军没有见他吗?他从我这里逃走了呀,连个‘谢’都没有,只留下纸条说要找大将军报仇……你看看,还好大将军没事,害我还担心了好半天呢……都怪我当年年少无知,迷恋他俊美外表,多年后仍念念不忘,色心驱使才做了这蠢事——”
  “逃走了?”封蒙蹙眉,半信半疑,“没有双足,也能逃走?”
  “呃……是啊,谁说不是呢……”薄媚突然一拍脑袋,“啊呀我知道了!该不会……是被胡人截走了吧?一定是的!我就知道不该轻信于人,他原来真的是叛臣!”说着,堆出满脸的痛心疾首。
  封蒙阴沉沉打量她,不知信了几分。她又回头向座上道:“父皇,孩儿自知闯了大祸,自请罚抄《女德》三百遍,抄完之前,绝不踏出晨曦宫半步。”
  天子颔首,面露不忍:“准。好好自省,不得再对朝臣无礼。”
  实则当下离了朝堂,薄媚虚虚往晨曦宫方向走了一段,立即掉头出了宫门。正好趁封蒙人在朝中,对她疏忽监控。
  换了骑服,一路疾驰,城外早已等了一队乔装成商队的内廷禁卫,萧长史骑着毛驴也在其列。延俊被留下保护天子安危,薄媚带萧长史一行南下借兵。
  先去流火试试雍门襄口风,如若不顺,再去苍慕。其实是很不愿向苍慕借兵的。
  路上萧长史的毛驴几番跟不上队伍,薄媚表示我们是在赶路,时间真的很紧急,长史公子就不能换匹高头大马骑吗?
  萧长史立马紧紧抱住毛驴脖子,就好像有谁要杀它似的,连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小云跟了我十年了,对我的意义就好比衣久久对于淳于尊,特别特别特别重要。当年它可是比同窝的小马驹们好看一百倍的小马宝宝,我就是因为看好它的长势特意挑出来栽培的,虽然它后来就不怎么长个儿了,但不管怎样它都是我的好样的!我绝对不能抛弃它!我要是骑了别的马它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薄媚:“……它当初难道不应该是小驴宝宝吗?”
  萧长史:“哦,它娘把它下错窝了,它娘是隔壁青楼里拉磨的驴大嫂,那天难产,满世界乱窜,大概知道我们家家医医术高明吧,就跑到我们家马厩来了。然后就生下了小云。”
  薄媚:“……”
  但事实上,后来安营露宿时,被强行带来伺候主人的萧三偷偷告诉薄媚说,他家公子其实是小时候落过马,后来死活不敢骑马了,才骑驴的。
  薄媚于是想了个主意,挑了名体魄强壮外表俊朗的侍卫,抱着萧长史一同骑马。命萧家十二名下人之一把小云骑回家去。这样一来,既提高了行军速度,又照顾了萧长史的心理阴影。
  不过好像那侍卫表情一路都不大对啊……
  将到流火国界时,延俊带了一队人马追了上来。薄媚还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结果还好,是姬夫人放心不下,求天子增派了人马来保护薄媚。
  但其实延俊没有告诉她,姬夫人派他追来,主要目的还是寻找公子桀。她怀疑公子桀是被慕广韵劫持了,用来威胁薄媚,或是其他。
  流火国薄媚是不陌生的,然此次来长驱直入,没心思游山玩水。到了都城,却见满城笙歌,社稷庙方向香火袅袅,钟鼓齐鸣。街头巷陌俱是喜色,路上店铺也纷纷向行人赠礼道贺。薄媚感到奇怪,拉来一名百姓一问,方才大惊一跳。原来是雍门襄称王了,赏赐全国。
  “什么?!”萧长史惊呼道,“反了他了!真是反了他了!还有没有王法!他这是忤逆犯上,欺君大罪,罪大恶极!走公主,我们回去禀告陛下去——”
  神州万里,天子为尊。下有各级封爵,皆由天子分封——公侯伯子男。公国唯墨颐、激雷、鸾洛三家,如今三家里已经亡了两家。其余国家多为侯国,边远一些小国也有伯、子级别的。流火是侯国,雍门襄本是流火侯爵,如今竟敢自封为王,凌驾于“公”之上,简直大逆不道。
  他想做什么?假如她此刻没有刚好来流火借兵,他又打算什么时候上报天子?是预备先斩后奏还是干脆不奏?他的野心是否会止步于‘王’?眼下自立为王,是为了称霸一方,还是……步步为营窥伺乐邑?毕竟“王”与“天子”,就只差一步了。
  但无论如何,在乐邑面临危机之时采取如此举动,雍门襄想必是料定了乐邑无力拿他怎么样。
  薄媚其实是很愿意相信别人的。上一次离开流火前,她问过雍门轩,流火是否还尊乐邑天子。雍门轩信誓旦旦,说当然。她没有办法不相信别人信誓旦旦的话,因为她自己从不会心安理得地撒谎,所以认为别人也如她一样,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真假都是纯粹的,不能掺在一起的。这是她最大的弱点。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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