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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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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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干纸上墨迹,又拿起案上帅印往他名字上一扣,扣完发现一旁还搁着枚蓝田玉的私人小印,拿过来也印了一下,方才满意地提起纸来抖抖,一份叠起来自己收进怀里,一份递过去。慕广韵伸手要接,薄媚却又猛地收回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道,“对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吧?这离书是两面的,你方才签名的是反面,正面是……喏你看,正面是这样写的——苍慕与乐邑永不因你我之事起干戈。你既签了,也就是说,同意了,是吧?”
  慕广韵难得勾了勾唇角,像是当真觉得好笑。取走她手中的离书,四四方方对叠成小块,收进怀中,近近看她一阵,方道:“这样也好。”
  薄媚点点头,又点点头:“那我这便走了。”
  待她恍恍惚惚走出门外,慕广韵方才快步上来拦下,道:“眼下战火纷飞,世道大乱,公主且等两日,待我大军北归时,顺道送你回轩丘。”
  “……也好。”他说得对,战火四起,她可不打算当炮灰。
  终于了结了一桩大事,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明日过后,不知会否再起硝烟。当夜薄媚躺在床上,睡得格外安稳,连翻身都没翻一下。
  ……当然那只是她以为。事实上,她整夜烦躁不安,半梦半醒,因为心中暗示自己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所以梦里就看到了自己睡得香甜。
  梦里站在床边,看着榻上人沉睡的脸,额上的旧伤疤泛着星月的光,眼角眉梢俱是安静。有一瞬间都有点怀疑,这人……是谁啊?睡得这样甜美,想必她梦里没有烦忧吧?
  ……哦,看清楚了,原来是她自己。
  天未明就惊醒过来,因为这个梦做得实在太过疲惫,眼睛都肿胀难受。正要再睡,却有人“笃笃”敲门。
  披衣开门,却是慕广韵派来了一队暗卫高手,说奉了公子的命,前线危险不宜久留,这就护送公主回轩丘。
  改主意了?不是说再待几日么?哦,到底是离了,想要眼不见为净了吧。
  回身收拾了行囊,也不向任何人告别,便上了马,披星戴月,随暗卫们离去。
  

  ☆、滴水不漏

  (第四十九章)
  因为白歌尚未收复,此行绕了西路曲线渡河,渡河后方转回大道疾驰北上,往后便一马平川,顺利到达轩丘。
  一进轩丘,便听说白歌城被慕广韵收复的消息。原来早在还未离营的时候,雍门轩等人就已经带兵进发白歌,后来南渊南部的兵力撤回后,又马不停蹄北上汇合,三国联手,一举夺回白歌。
  不止如此,夺回白歌后,大军未作休息,当即调头向东,追击败军至于役国内,将于役残兵打得节节败退,终于在于役国中部碧空山西全部歼灭。生擒国君,囚禁。
  至此,南渊国亡,版图全部划归苍慕;于役国亡,苍慕与流火东西瓜分,流火占领碧空山东,苍慕占领其西。于役与南渊中间夹了几个蝼蚁小国,纷纷向苍慕俯首称臣。
  然,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明昭国亡了,白宇国也亡了。初初听到这两个国名的时候,薄媚感觉十分耳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后来又听人说了详细经过,是东戈支持白宇灭亡了明昭,而后趁其兵力不济,将白宇国也一并攻占。一口气吞并了两个小国。
  薄媚这才想起来,原来明昭国就是温孤薇人的故国,那个来苦求苍慕出兵相助的少年。她始终记得那少年最后怀着仇恨与绝望的目光。
  ……怎么回事……乐邑没能帮得上他么?还是去得晚了?
  还有,华夏最北之国——十一国中幅员最广的薄氏侯国,墨颐,连遭北狄挑衅,屡次交战,局势险恶。西北也有一薄氏侯国,名曰激雷,激雷以西的西戎,也蠢蠢欲动多年。
  薄媚一路听着人们议论纷纷,一路心惊。原来不只是苍慕,原来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天下已经风云变迁。忍不住停下马来,向路人问个详细究竟。可路人毕竟是路人,讲出来也多的是演绎色彩。
  ……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仿佛黑云压城。可大雨分明昨夜就停了,今日晴空万里。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从前太过养尊处优了,被乐邑城中的浮华一叶障目。也许这世间……从来都是如此?儿时只在书本里见过的尔虞我诈兴亡变迁,难道……不是故事,而是这世上的,稀松平常?
  回到执古宫中,本想直接去卸官辞行的,可是在此之前,突然很想回清影殿去看看。于是便去了。
  清影殿里久无人居住,虽常打扫,但毕竟少了分人气。又经过一春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有些冷清。唯独殿前那株白桐,花已经败了,叶还繁茂。像个贴心的朋友似的,等在那里,哪儿也不去。
  这株白桐,她看过它开花四次。今岁的花期误了。开花时莹莹一树,雪白雪白的。她想,等回到乐邑,也要在晨曦宫里栽一株。
  吩咐小筠去打包自己的行装,小筠一边奇怪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着宫里近来发生的趣事。打包完毕,才想起来问一句:“公主这是要去哪里?是去白歌跟世子……跟公子一起住吗?”
  “不是,”薄媚笑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我要回乐邑去了。”
  “……何时回来?”
  “不回来了。”
  小筠突然没了声音。半晌,薄媚扭头去看,她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公主,是不是小筠太吵,烦着你了?公主你可不可以不走?公主是这世上待小筠最好的人,小筠舍不得你啊……”
  “……”薄媚心道,这孩子是有多苦命?自己不过是救了她一次,并且每季赏她一些过时的旧衣服旧首饰,并且每日将吃不完的点心送她,最多最多也就是很有耐心听她唠叨而已……怎么就成待她最好的人了?
  不过想想也是,深宫中愿意听她唠叨的人估计不多,尤其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而对于一个话痨来说没有听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大概觉得能在痛苦了十几年之后有幸得遇薄媚简直难能可贵。
  薄媚被她哭得心下不忍,便说了句:“要不你跟我走?”说完就后悔了,不过小筠已经欢欢喜喜答应下来,作为一个有头脸有威信的人,当场食言好像不大好,于是薄媚就硬着头皮带上了小筠。
  去向慕庄辞行。临行前吩咐侍人好生照料白桐,不许人伤它砍它。
  以防当年“软禁”的事情再度上演,她专门穿了一双轻便的鞋子,准备见势不对掉头就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她没有亲随开路。好在这一次是拿着离书的,慕广韵亲笔签了的,白纸黑字不能抵赖的。
  不成想慕广韵一早已经派了人回来告知父亲此事,也不知对这老顽固说了什么,反正慕庄显得格外的通情达理。除了胥梁胥康二兄弟表示了深切的惋惜、凌夫人拉着薄媚的手几番无语凝噎、慕庄一连迭声说了许多“苍慕怠慢,公主恕罪”之外,一切都比想象的顺利。
  出门。等车马来了,就可以走了。就可以,离开这桎梏了。耳畔传来遥远的“叮咚”声,像是金石斧凿的声音。薄媚好奇,凝神听了会儿,问说:“这是在做什么?”
  侍从答说:“回公主,礼乐司正在铸造编钟。算来今日就铸成了,眼下大概是在校音……”
  薄媚愣了一下:“可是年初从白歌拉回来的铜材?”
  “正是。”
  “原来……已经铸成了啊……”辗转多时,都快忘了这一回事。罢了罢了,这苍慕礼乐,她只开个头,剩下的交给后来人做罢。
  上了车,滚滚车轮碾过石板缝里的积水,颠簸时,车辕吱呀作响。
  突然有熟悉的嗓音传来,似乎是谁在喊她,很急切:“媚媚,媚媚——”声音由远及近,伴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刚要推窗去看,车子却猛然一停,她险些栽出去。长嘶声过后,有人“嗵”地落地,有脚步声急促靠近。门被打开,一张俊秀的小脸怒气冲冲出现在眼前。
  薄媚:“……咦,巾儿你手怎么了?跟人打架了?”慕子衿左手被白布包裹着,吊在胸前。
  “你去哪里?”他一脸凶神恶煞。
  “……我回家去。”
  “这不是你的家么?”
  “哦不不不这里不是我家,这是你家。我家在乐邑。”
  慕子衿黑着脸,看了看车里一脸无知的小筠,沉下眉来:“你要走,都不告诉我?”
  “抱歉抱歉,忘了……你也知道,我记性一向不好。”
  “你谁都没忘,单单忘了我!”慕子衿不满地怒吼,然后一步跨上车来,一屁股坐在薄媚身边,道,“走!”
  “……干嘛你?”
  “不干嘛,我跟你走!”又冲车外吼,“怎么还不走?要我拿鞭子抽你们吗?马鞭拿来!”
  “别闹了小紫!快下去快下去,耽误了时辰我就要赶夜路了。我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是不能赶夜路的。”
  慕子衿紧扒窗框,拼死对抗一直试图推自己下车的薄媚:“凭什么?这个臭丫头都可以带,为什么不可以带我?”
  “……”薄媚想一想道,“因为你是男的。我带小筠回去是去铺床暖床的,你又不可以……”
  “我可以!”喊出口,似乎察觉不对,慕子衿红了红脸。薄媚看到他脸红,大为惊奇。真是太稀奇了,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还以为他脸皮厚得透不出任何颜色呢。再看这小人儿的个头,已然比年初她离开轩丘时长高了不少。算来……也快十二岁了。再过两年,便是个朗朗少年。再过两年,怕也是翩翩公子,颇招桃花的那种。
  心里“啧啧啧啧”叹几声,又推他。他死活不肯下去。
  正僵持不下,慕侯带人来解围了。以前虽百般看不上慕庄,但这最后,他还是颇为得心的。他厉声呵斥慕子衿,但慕子衿显然被宠得胆忒大,不吃这一套。未遂。于是慕庄又动之以情,说凌夫人咳血了,叫他赶紧去看望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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