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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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妇-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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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依旧是雨雪夹杂,此时沈万水眼中却陡然变为春日景色。
    只见云雾缭绕。古木苍苍,耳边是山鸟自吟,流水殷殷。
    一袭白衣。便在那雨雾中,若隐若现。
    清脆鸟啼中。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朝他微微笑,“沈万水。”
    春寒料峭,那人还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风中回头看他。
    沈万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他缱绻的目光望着那人,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流景依然对着他笑。笑得满山的烟雨岚岚。都似在霞光里消散了几分,“沈万水。”
    沈万水睁大眼,只想那云雾再多散些,再看清她几分。即使那人的模样是一刀刀刻在自己心上的。凝视他的那一刻,心就会疼,很疼,但还是想看,想多看几眼。
    流景的容颜。离沈万水越来越近。满山都是一片苍郁的青绿,她白衣如是,溶进了烟雾般的迷漾。
    她说,“沈万水,抱抱我。”
    沈万水骤然觉得如同一根针深深刺入了心底最深处。痛得他整颗心都在抽搐。
    那样深情模样的流景,以前从未见过,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是阵法,还是自己心中的幻象?
    沈万水皱紧了眉,却没有动作。面前的人忽然开了口,满脸悲伤。
    “你已经不爱我了么,为什么不抱我呢?”
    远处,林妙香看着沈万水失神一般地站在一个人偶面前,俯身对着身旁之人交头接耳。
    “夜重这阵法看似普通,却能让每个人心中最想看到的东西。你说,他能破么?”
    林妙香见沈万水痴迷的神色,摇了摇头,“可惜了,他执念太深,放不下流景。”
    流景的面目渐渐在雨雾中显现出来。
    她垂着头,眼里是水样的柔情,“我喜欢你,阿水。”
    沈万水脑中一阵晕眩,这几个字听在他耳中,是如同天上传来的余音。曾多么期盼过流景说这句话,想来只要她肯说,自己死也无憾。而今听到了,却是假的。
    假的。
    可我为什么即使知道是假的,还是想听。
    一阵尖锐的剌痛传来,沈万水缓缓低下头,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他侧腹。
    沈万水笑笑,如仙人渺渺,他伸出手去,紧紧抱住流景“再说一次,即使是假的,也再说一次吧,流景。”
    阵势瞬间消散,怀中那个深情的幻影,变回了原来人偶的姿态。
    又抱了一会儿,沈万水确信那人偶已不会再变成流景的模样,这才按着侧腹的伤口,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向那亭台,步伐缓慢而坚定,似信步在风中。
    烟雨迷乱,看不清沈万水脸上的表情。
    只见他背后的长发随风狂舞,衣袂翻飞。流景仍坐在亭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玄色的背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突然,那人脚步一顿,大量的鲜血从侧腹的伤口冒出。一丝苦笑浮上了沈万水的嘴角。
    他抬起头,朝着山顶望去。那眼神穿过了云雾,穿过了山岚,却穿不透流景脸上的表情。
    五年时光,对她而言,一片空白。可是对自己来说,总归,总归还是甜蜜的。
    可是,那个人此时却并没有看向自己。她的眼神缥缈,不知此时正在想着些什么。
    什么也看不清啊。沈万水叹了一口气,不过,就当她是在想着自己吧。
    她在想着自己。
    这样想着,沈万水的身子却是摇摇欲坠起来。那伤口冒出的鲜血紫黑一片,想来那把匕首上,是涂了剧毒。
    流景款款站起身来,从亭台走下,站到沈万水身前。
    她皱着眉,眼里的不解之色更重,“为什么?”
    聪明如她,怎会看不出沈万水早已看破这陷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心甘情愿地走了进来。
    “流景,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沈万水脚下的雪地已是血流如注,他脸上却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倦意,“你若是不知道,又怎会布下这陷阱。”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走了进来。”流景向前几步,望着那刺目的鲜血,不觉有些晕眩。
    沈万水有些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头搁在了流景的肩头,也许是在想其他事,流景居然没有避开。
    沈万水疲惫地闭上眼睛,“你为何不明白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来。重要的不是你的演技如何,或是这陷阱凶险如何,重要的是,那个人是你。“

  ☆、第九十章 地狱

流景一个踉跄,推开了沈万水。
    失去支撑之后的沈万水,重重地倒在雪地之中,凛冽的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裳,盛放在风中。
    “沈万水。”流景俯视着沈万水的脸,讷讷地开口。
    沈万水的面容很安静,就像是在熟睡。
    她蹲下身子,青丝落在了沈万水额上,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平和,“我明明是恨你的,恨你让我失去了一切,可是,可是……”
    流景没有说完,一道大红的身影突然出现,她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面若寒霜的俊脸。
    那人不说话,目光落在气若游丝的沈万水身上,眼眸深得犹如一潭寒泉。
    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沈万水,伸手将那柄匕首拔了出来,沈万水吃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来人的面容,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流景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暗想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江玉案没有理会她,从始至终,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沈万水。他扶起清醒过来的沈万水,面色不善。
    “你倒真是冥顽不宁。”沈万水轻声道,他推开江玉案的搀扶,倔强地撑起身子,摇了摇头,“走吧。”
    “你身上的毒无药可解,你要去哪里?”流景一把拉住他,秀眉微皱。
    沈万水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情脉脉,可流景总觉得这里面少了什么。
    “即是无药可解,也正好称了你的意。”沈万水轻轻拉开流景的手,一个人蹒跚的向前走去,偶尔支不住力气跌了下去,却又站起来,支撑着向前走去。
    流景绷直了身体站着,却最终没有忍住,正要上前,忽见有一群人自山脚极快地掠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流景见过。是沈万水的贴身护卫,白赤水。
    他奔到沈万水身前,躬身行礼道,“属下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沈万水仿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慢慢的凝目看着白赤水,好久才认出来是他,“你们怎么来了?”
    白赤水已注意到沈万水的伤口还在流血,连忙将他扶住,“是江庄主告诉属下。皇上在青山有难。嘱托我等立马赶来。”
    一听这话。沈万水怎么不明白是哪一回事,只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什么。
    他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流景。淡淡开口,“保重。”
    流景望着他,似有话要说。
    白赤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手一挥,一队人马已簇拥了沈万水离去。
    江玉案冷冷地看了流景一眼,脚下一点,跟了上去。
    右手一挥之下,将一封信扔到了流景脚下,“你太自私了。”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只剩了一线小小的影子,消失在茫茫云海间。
    流景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拾起那封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她最为熟悉的。
    很多个夜晚,她陪沈万水批阅奏折时。都看见他轻蹙着眉,认真地写着什么。
    她将那信收了起来,终究没有拆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只要自己看了这一封信,便是真的失去了他。
    她是恨他的,他逼她入宫,杀了沈千山,可是,她还是隐隐觉得,在恨之外,有着更刻骨铭心的东西。
    可惜,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林妙香有些愕然地看着江玉案突然出现,带走沈万水。她收回视线,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了他。”
    “那匕首上涂有剧毒,就算是离开了,恐怕沈万水也活不过今晚。”赵相夷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流景,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的视线落在了雪地里那一大滩的血迹上面。
    林妙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你可是后悔了?”
    “嗯?”赵相夷回过头来,挑了挑眉。雨雪落在他的身前,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
    “乐音说得没错,情是天下至毒。手拥天下又怎样,沈万水最终还不抵不过一个情字,落得这般下场,”林妙香嘴角微扬,缓声道,“赵相夷,你方才可是害怕了,怕与沈万水一般,惨淡收场?”
    赵相夷怔住,突然欺身向前,一把将林妙香抱在怀里,朗声大笑,“有生之年,林妙香必会爱上赵相夷,我又何惧之有!”
    林妙香不语,定定地看着赵相夷眉间的傲意,任由他将自己紧紧地桎梏于怀。
    腊月初八,北王朝沈万水薨亡,举国默哀。
    隶属沈千山的大军从北城出发,一路血洗,于腊月二十七日,已逼近皇城。
    汴京。
    百姓四处离散。大战在即的气氛密密麻麻地就压了下来。众人早已各自赶着收拾好行囊,出城躲避即将到来的灾祸。
    是夜,一袭白衣,林妙香站在大军之中,北风猎猎,远远望去,锦绣富丽的皇宫被层层大雪覆盖。
    沈千山曾经最为渴望的这天下,近在眼前。
    林妙香在心里默默念道。她羊脂般皓洁的右手缓缓举了起来,坚定而不容置疑地朝前挥去,“进攻!”
    话音一落,身后的大军里边传来了阵阵冲锋的鼓声。铿锵有力。恢弘如雷。凛冽的气势瞬间便冲上了北国的苍穹,和着厚厚的尚未化开的白雪,向城门奔腾而去。
    厮杀的呐喊回荡在林妙香的耳边,她死死地盯住前方的皇城,神情疲惫。就是这一座皇城,它代表了天下,重重地压在沈千山心上,逼得他远赴苗疆,跋涉异国。
    恨恨地看着前方的战局,林妙香身上的恨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穿过了前方勇往直前的大军,穿过了城墙下惨绝人寰的血博,穿过了无数高矮不一层次不齐的宫柳,直直地落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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