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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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眼神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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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转头向王半江笑道:“王捕头,这现场你已看过一遍,料想也有些收获。我却要请教,王捕头看来,青夫人该是何时进入丹房?是在施老爷暴毙前,还是其后?”

他话语虽然客气,但毕竟是公门前辈,且又位高名重,名问请教,实为考查。王半江经他那温润的两道目光一扫,虽明知他不能视物,但背上竟沁出汗来,忙定一定神,在心里缓缓理清,不紧不慢道:

“依属下所见:青夫人的绣品放在桌边,说明她一直在此做活。可郑州却说,只有丹房中有灯光。说明青夫人出身寒门,爱惜灯油,想必是借着月光做事,只有子时,月光才洒落在这里。后来被施老爷叫入丹房,也应是在子时。但施老爷之暴毙,却是在寅卯之间,即子时之后。青夫人失踪在先,施老爷暴毙在后。只是,这相差将近两个小时,施老爷和青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施老爷系郑州所害,而青夫人又已逃走,试问郑州为何不跟青夫人一同离开,却又折回来害死施老爷?正因为有这一疑点,所以属下迟迟不肯定案,只同意将郑州关押。”

他原先已有此猜测,但并不敢肯定。此时见杨恩嘴角露出微笑,心知自己推断不虚,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苏兰泽抿嘴笑道:“你却也聪明。”

言毕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来,将其打开,赫然露出里面几块碎瓷来,道:“这是我先前易容入施府查探,在丹房外草丛里寻到的瓷片,原是酒杯来着,而且是雄黄酒的味道。自酒杯摔碎的位置来看,显然是被人从丹房里丢出去的。我拼了拼,见这酒杯竟有两只。”

她将丝帕重又包好,往王半江手里一塞,道:“施老爷深夜之中,在丹室中能与谁人共饮?家丁又未见外人入内,自然只能是青夫人了。”

杨恩以笛身敲了敲头,若有所思,徐徐道:“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青夫人母子进入丹室,再也没有出去。她们不知去向,施老爷却暴毙檐下。如果她们是被奸人所掳,施老爷应拼死相护,这房中也应有搏斗痕迹,或是呼救声传出。”

苏兰泽撇撇嘴,道:“这有什么难的,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曾出去过!”

杨恩微笑道:“若不曾出去,可去了哪里?”

他拿起腕上竹笛,轻轻在掌心敲打,边喃喃道:“上天?不能,瓦檐完好,再说妇人童子,又不是武林高手,怎么能纵高伏低?下地?呵呵,这地下如此坚硬,毫无痕迹。施丹青说这里有暗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半江此时已钦佩之至,连忙问道:“既非上天,又非入地,且没有暗道出入,难道她们化为了飞灰烟尘不成?”

他只是随口说出,但苏兰泽听到“飞灰烟尘”四字时,不由得眼睛一亮,但随即微微咬了咬唇,目光已投到那座丹炉之上。

杨恩目中闪过一抹怜悯之意,叹道:“不错。或许当真……化为了飞灰烟尘……”

王半江只觉背上发冷,原先的汗意终于沁了出来:“苏……杨大人……你是说……是说……”

杨恩淡淡道:“王捕头,把兄弟们都叫进来吧,只怕青夫人去向之谜,马上就要解开了。哦,把施家主事的人也叫过来,施公子是肯定要来的。”

一时众人来齐,丹室宽阔,十余人在一起也不算挤。却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来何事。

杨恩忽然道:“施公子。”

施丹青身子一震,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杨恩上下打量他片刻,徐徐道:“方才听公子你说话时,底子禀弱,只怕也要服些辰砂补补。”

施丹青失笑道:“辰砂只能治惊悸之症,在下服它作甚……”一语未了,突然脸色一白。

苏兰泽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原来施公子通晓丹药。”施丹青脸色苍白,勉强一笑,道:“在下侍奉家叔,耳濡目染,知道一丝半点,也不敢在江湖闻名的苏姑娘面前摆弄啊。”

杨恩淡淡道:“青夫人母子到底去了何方,难道施公子也不知晓么?”施丹青怫然道:“大人这话问得稀奇,我不是说过了么?青夫人母子若离开这里,只能从施家世传的暗道离开!我们施家,原就是精通土石之术的匠人起家,也不是什么官宦后代,府中有些暗道,算得上什么稀罕?”众捕快精神一振,皆努力睁大眼睛,一一扫过那些书架四壁。

杨恩仿佛“看”出他们的用意,洒然一笑,道:“方才在外面,我已听兰泽讲过这四周房屋的布局。你看,”他挥洒笛身,如有视线一般,随意指点道:“丹室在东院正中,左为青夫人所居,右为闲居,空无一物。正前方是一处大荷塘,方才我用足试了试,发现四周土质又十分疏松。施公子,你口口声声,施家是土石匠人起家,祖上神技,你不说精通,只怕也略知一二。以施公子看来,以此地的土层壤质,如果当真修有暗道,只怕片刻间便会有塘水浸软土层,倒灌进来,弄得东院地基也不会牢固——哪有如此糟糕的工匠,会选在这样的地势挖什么暗道!”

施丹青哑口无言,白玉般的额上,却渐渐有冷汗浸出。

杨恩悠悠道:“施公子,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你的话,也忒多了些。”掉头向众捕快喝道:“拿家伙来,把这丹炉的门给我撬开!”

众人皆吃了一惊,施丹青更是汗意隐现,结结巴巴道:“杨大人!你……这是家叔生前爱物,可不能随便破坏。”

杨恩手执竹笛,微笑道:“施公子莫要担心,单单是毁掉个炉门,可算不上什么破坏,大不了杨某赔你一个便是。”施丹青失声道:“这炉中炼丹仙气,不易外泄!”苏兰泽抢先笑道:“炼丹人都死了,要这仙气何用?”

施丹青眼见两个捕快眼疾手快,一方铁尺,已插入炉门缝隙之中,正用力撬动。苏兰泽冷眼看他,但见他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只是喃喃道:“这这……”

砰!

炉门应声洞开。

一蓬黄白色灰烬簌簌落下,无数烟尘扑面而来,夹杂着剌鼻的矿药味道。

叮叮。

两声轻响,灰烬堆中,已多了两样亮晶晶的东西。

杨恩眼睛一亮,苏兰泽却已抢步上前,也顾不得灰尘污脏裙子,俯身拾起那两样东西,送到了他伸出的手掌之中。

王半江站在一旁,看得分明:一样是根金耳挖,另一样,是小童佩戴的黄金锁片。

他脑袋里轰地一下,失声道:“这……这……难道……青夫人母子……”

杨恩摸了摸那两样东西,无声地递到他的手里。王半江举起金耳挖,只在眼前一看,便赫然看见上面刻着的极小字体:“郑”

脱口而出:“这不正是郑州供认,曾托麻婆转送青儿订情的那根金耳挖么!怎会在……在……”

众人一齐失色,有胆小的几乎要晕厥过去,施丹青面如土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恩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动容,浮现出伤痛的神情,淡淡道:“不错。为何家丁不见青夫人母子出门,而郑州也始终等不到他们;只因为他们,早已葬身于这丹炉的青焰之中,化为了无知无识的灰烬尘埃。”

王半江不忍再看,忙问道:“杨大人,你是如何想到……青夫人母子……”杨恩扫了一眼嗒然若丧的施丹青,道:“原本我也未曾想到,毕竟丹炉焚尸,大出常人思虑之外。只可惜,施公子太过慌张,语句混乱,露了马脚。他越是想将我们的视线引出丹室,编出暗道的谎言,就越是让我心中认定,青夫人母子,定然便在这丹室之中!”

施丹青脱口道:“我没有!我我我……”

苏兰泽并不理他,一指王半江手中那包杯瓷碎片,道:“那两只从丹室中被抛出去的酒杯,杯中皆有雄黄酒的气味,我在其中几枚碎片上残存的酒渍中,竟然辨出了迷药的成分!”

她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众人,缓缓道:“案发当天晚上,青夫人收拾好行装,一边在窗下绣花,只等着四下歇息,便要带着儿子,悄悄离开施府。谁知施老爷——施文华突然在丹室中叫她过去,她一时匆忙,只得丢下未绣好的肚兜,便抱着儿子过去。”

她拍了拍桌子,道:“本来我还有些疑惑,我拾到了酒杯的碎片,为何却找不到倒酒的壶?”王半江一拍脑门,道:“是啊,要是有酒壶,我们早就该找到啦!”

杨恩淡淡道:“不会有酒壶。因为这两杯酒,是施文华专门让人提前送来的,一杯自饮,一杯放有迷药的,却是要诱使青夫人喝下去的。为的便是将她迷晕,和施小公子一齐,投入炉中。”

施丹青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怔怔站了半天,突然大声道:“胡说,家叔为何要诱使青夫人喝下这迷酒?即算是害她罢了,难道还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众人也面有疑惑,纷纷道:“不错,纵然知道青夫人的奸情,也不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并杀死的道理呀。”

苏兰泽冷笑一声,从杨恩手中拿过那本《太一玄经》,翻到方才那页,高高举起,扬声道:“为什么不会?施文华丧心病狂,杀妾灭子,为的就是这姹女婴儿四字!”杨恩把玩竹笛,沉吟道:“还有,这《太一玄经》中,竟然差了一页,想必定然是要紧的丹方!嗯,他杀妾灭子,大悖人伦,只怕与这个丹方,大大有关!

众人似懂非懂,王半江虽觉有理,但仍鼓起勇气,手指丹炉,道:“纵然如此,但这丹炉如此巨大,施文华垂垂老矣,如何有力气,将青夫人的身躯投入炉中?”

杨恩道:“谁说施文华不能将青夫人丢入炉中?”

他转向施丹青,手往那铜人遥遥一指,微笑道:“施公子,汉武铜人,我也见过。头顶却没有那怪模怪样的金环,先前我仔细触摸,才知这金环与铜人本身的金属质地,并非相同。由此可以肯定,金环是后来令人铸上去的。施公子,如果我遍访城中金匠,你说会不会有人供认出来,这叫他来铸上金环之人,或许便是你施大公子呢?”

施丹青脸色青白不定,但仍镇定如亘,冷笑道:“铸上一个金环,又有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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