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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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冷月-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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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家一楞,心里说,铁大郎呀铁大郎,你咋个如此卤莽哟。这是什么话,这又是什么场合?明明是喝酒,就好好喝酒嘛,当着这么多人,又是第一次见面,你让我咋个回答?唉,真真生铁疙瘩。他伸手拉起大郎,略一沉思,开口说道:
“铁兄弟,还没跟哥哥说说你这儿呢。。。。。。啥子都没说就拉哥哥入伙?”
“阿婆,你跟仇先生说。”大郎坐回椅子上,说。
蔡阿婆闷了一气,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仇先生想问啥子。无非是鞠占能这个人咋样,有没有成大事的气度,有没有成大事的能耐,待朋友如何,讲不讲义气。。。。。。仇先生,该是?”
仇家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他绕着大圈子说:“。。。。。。从秦始皇算起,两千多年,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总有几百千把次,无非是三种结局。失败了,被杀被戮,血流成河;招安了,战袍换紫袍,铁盔换纱帽,回过头去给朝廷当狗;胜利了,首领当了皇上,战将当了官僚,反过来还是欺压百姓,欺压良善。。。。。。”
“仇先生说的不错。农民起义,打来杀去,不管后来弄到多大规模,弄成啥子气象,归根结底,无非就这三种结局。。。。。。说起鞠占能,他…他本没啥子大志向,充其量也就是个水浒中的宋江,朝朝暮暮盼着朝廷招安,弄个一官半职,弄个封妻荫子罢了。”
“那…你们。。。。。。你们。。。。。。”
“。。。。。。只是,这个人特别讲义气,待弟兄们又厚道,跟着他干心里痛快。”
“也没想想结局,也没想想以后?”
“。。。。。。结局无非是他降了,弟兄们或被诱杀,或自行散伙。。。。。。”看着仇家沉默着不说话,他想了想,接着说,“仇先生,眼皮子底下,方圆千里,只有他鞠占能扯旗造反,与官府打起了擂台。你说,我们不跟着他干,又去投靠谁呢?”
仇家还是没有说话,他沉默着。
是呵,眼下这个世道,穷人脚下只剩两条路,一条就是扯旗造反,占山为王,自己给自己打一片天下。虽说这条路走起来极其艰难,九死一生也不一定能成啥子气候,虽说这条路走起来极其险恶,左边是刀丛剑树,右边是黑水滔滔,但是,不走这条路,只有第二条路可走,那就是伸长脖子等着被勒啃死,等着被欺辱死,等着被压榨死。。。。。。不想死罪活受,不想缩着脖子挨宰,选择了造反这条路,难道说还可以选择跟着谁造反吗?唉,又不是赶场买苞谷,挑一挑,捡一捡,这个摊摊不行换那个摊摊。。。。。。
他从心里同情这些弟兄们。但是,交浅是不能言深的,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出口的。他只能大睁着眼睛,盯盯地望着这些热血汉子们。
蔡阿婆却误会了,他扯开了头,收不住似的接着说:“。。。。。。仇先生大概这样想,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一意孤行,岂是智者所为。”
“不是我误会,是你误会了。我在想,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正象你说的,大大小小农民起义总有上千次吧,为啥子只能是这三种结局,就不能有一个新的结局吗?”
“仇哥哥,你说!说说看,啥子新的结局?”大郎抢着问。
“铁头领,还是让弟兄们每人敬仇先生一杯,再接着聊,该是?”阿婆站起来说。
这时候,五个弟兄端着热气腾腾的盆子进来,摆在桌子上,仇家搭眼一看,四只盆子全是炖豆腐。还没待开口,大郎抢着说:
“仇哥哥,别嫌简慢,这豆腐宴可是阿婆一大绝技。咱们回来晚了,要不呀,他能做六十多道豆腐菜。就大山里这个条件,缺油少酱的,要是换到城里,我看一百二十道也没得难话。阿婆,你给仇先生说道说道,这六盆子菜都叫个啥子名目。”
“正是铁头领说的,仇先生千万别嫌简慢。底下人来报,铁头领回来了,还请来两位贵客。可是天已经黑了,再上山去找野物,难了些,没得办法,只好有啥就鼓捣点啥吧,好在仇先生也不是外人。。。。。。让仇先生见笑,尝尝,尝尝,好吃不好吃的,先填饱肚子吧。”
“让你说说菜名,说说咋做的,你倒谦虚了这么大一篇。”大郎笑着打断他的话。
蔡阿婆也笑笑,说:“哪有啥子菜名,没上过大雅之堂,咋个会有雅名尊号?仇先生你看,还不都是农家菜、猎户菜、山民菜。。。。。。这是野鸡崽子炖豆腐。。。。。。这是果子狸炖豆腐。。。。。。这是五彩鱼炖豆腐。。。。。。这是泥鳅青虾炖豆腐。。。。。。这是野鸭油蒸臭豆腐。。。。。。这是麂子肉红烧豆腐。。。。。。”
“蔡哥哥在哪儿学了这一手?”仇家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蔡阿婆是个读书人呢。早几年,开家塾馆,教十多个鼻涕娃,天天上大小,孔乙己,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仇哥哥,你可别不信,读过书的人就是能,烧个菜也要翻翻书,看看古人是咋个说的,咋个做的。啧,啧。。。。。。”
蔡阿婆打断大郎的话头,说:“还是让仇先生说说,咱这起义造反能不能够有个新的结局吧,光说吃有啥子意思。”
“对。仇哥哥,说说,说说。。。。。。”
“其实我哪里知道能有个啥子新结局。。。。。。在天京的时候,有个英吉利人,叫…叫林利,带着女友,葡萄牙人玛利,投了太平军。我和他摆过龙门阵,也曾经说到过咱们刚才摆谈的话题。。。。。。他告诉我说,西洋的一些国家已经没了皇帝,或者皇帝成了摆设,由老百姓推选出一些人来管理国家。。。。。。”
“咋着,由老百姓推选?那…那皇帝他…他能同意?”
“不同意又咋着,老百姓起义了,造反了,推翻他,撵走他,处死他,把他送上绞刑架。。。。。。”
“。。。。。。起义了。。。。。。造反了。。。。。。立下大功的人也不让他当皇帝。。。。。。推选个人管理国家。。。。。。这个办法好。不过还有个问题,你推选的这个人,上了台,掌了权,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和皇帝有啥子区别?”
“区别就在于隔几年一选,好呢,老百姓拥护呢,你继续当,不好呢,老百姓反对呢,换别人。”
“老百姓推选,啥子人都能当?我还是不信。农夫、猎户、樵哥、渔花子能当?长工、短汉、贩夫、走卒、背箩箩、磕灰桶的能当?象阿婆这样,教几个鼻涕娃娃的三家村塾师能当?我不信,真的不信。。。。。。有财的,有势的当了这个不是皇帝的皇帝,还不是偏向有财的,有势的?他能替穷苦百姓谋略。。。。。。唉,我真的不信。。。。。。”
“再细了,我也弄不明白。他说的话,有好多好多,根本听不懂,有些他们国家的词儿,该咋个翻成中国词儿,翻过来的,准不准,对不对,他也糊里糊涂,我更懵懵懂懂。。。。。。”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弄不明白,自有弄得明白的人。等着吧,真龙天子就要出世啦。”蔡阿婆拽了个文词儿,感慨又神秘地说。
大郎冲着蔡阿婆问:“那,眼下我们该咋个整呢?”
“这个满清朝廷就好象立在崖边的石头,大是大了些,你推一把,我推一把,有三分力使三分,有五分力使五分,招呼上三亲四戚,故旧邻里,老婆娃儿,一块儿推,终有一天能把它推进河里去。至于说,把它推进河里以后咋整,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喝酒,喝酒。仇先生,你尝尝,阿婆的手艺咋样?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别说了,有啥子话明儿个白天说。。。。。。大哥,你真是,忒性急了吧?仇先生饭没吃一口,酒没喝几杯,你就强拉他入伙。。。。。。这…这岂是待客之道哇?”一直没说话的二郎不耐烦了,抢白哥哥道。
“老二说得对,菜都凉了。阿婆,你招呼人去热热好吧。。。。。。仇哥哥是自己人,不会计较的,我就是急脾气嘛。仇哥哥,你说该是?”
几个人哈哈大笑。
又是几杯酒下肚,大郎接着问:“仇哥哥,你说说,这个满鞑子的天下还能挺多久,三年五载能不能。。。。。。”
“阿婆是个读书人,还是让他说道说道,读书人总是比咱们有些个见识嘛。”
“莫出我的洋相哟,我算啥子读书人?读了三本半书,早就着苞谷饭,酸菜豆豆,吃掉了,吃掉了。。。。。。”
“阿婆,你就别客气了,给大家伙说道说道,平时你不是总说嘛。说说,说说,我们爱听,我们爱听。。。。。。”几个人一块鼓动他。
蔡阿婆端起酒杯,说:“仇先生和众头领要我说说,我就不揣冒昧,随便说道说道。依我的小见识,这个满鞑子的天下剩不下几个时辰了。。。。。。”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搛了块豆腐,吞下去,说,为啥子这样说?这个朝廷腐败到了根根梢梢,枝枝叶叶,从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慈禧老佛爷,到从九品甚至不入流的蕞尔小吏,有一个算一个,半个良善之辈也难找,半个干净之人也难寻,这样的朝廷不垮,老天爷忒不睁眼了吧。
不过,若是说三个白天,两个黑夜,哗啦啦坍塌了,一堆碎砖烂瓦了,也不会那么痛快。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满鞑子的朝廷也是一样,还得挣扎上一气呢。
说到这里,蔡阿婆又斟了一杯酒,举在手里把玩着,说:“众头领和仇哥哥,你们也别灰心,别丧气。它满鞑子的朝廷就算是座大山,我等就是蘸钢凿子,它满鞑子的天下就算是片大湖,我等就是龙骨水车。。。。。。”
话到这里,一缕水洗过似的晨曦,直直的照进树洞,天已经亮了。
仇家在大雪山的营盘里盘桓了四天,大郎还是舍不得放他走,说是来一趟不容易,不逛逛山景,以后要后悔的,甚至会后悔一辈子。
仇家问他:“你不是拉我入伙吗?真的入伙还愁看不完这山景?”
“还说呢,到现在你也没答应呀!仇哥哥,掏良心说,你是嫌弃山寨小呢,还是日子舒坦了,雄心也消磨尽了?”
“兄弟,你别埋怨哥哥。你知道,我千里万里来镇雄,不是来耍子的。等我把想干的事体打理清爽,再说入伙的事,好吗?”
“行!其实,你的事我大体也清楚,你抓紧打理吧。哦,对了,我还忘记问呢,该是用我等帮忙?”
“。。。。。。能帮我几个弟兄吗?”
“当然行。用几个,啥子时候用?”
“用十个。啥子时候用,得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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