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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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冷月-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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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水一样静谧的夜空,把屋脊上倚着的半个月亮吓得叽里骨碌滚着,跌得不知去向。

“小姐死啦!小姐死啦!小姐叫人给杀啦。。。。。。小姐叫人给杀啦!”

仇家忽地站起来,推开窗子去看,院子里一个白光光的影子,声嘶力竭,披头散发,在叫,在跳,手舞足蹈,疯女人犯病一样。仔细看竟然是翠儿,他跌跌撞撞冲出去,一把拉住她,大声喝道:“咋个啦?咋个啦?乱吼乱叫个啥子?”

翠儿跺着脚,跳着高,使劲挣脱仇家的拉扯,破着嗓子喊:“小姐被人杀啦,小姐被人杀啦,你还不快去救她,你还不快去救她。。。。。。”

仇家指着站在窗口观瞧的巧月,说:“你看看那是谁。你看看,你看看。。。。。。”

翠儿就是不看,挣扎着硬是把仇家往屋里拖。仇家一急,把她拦腰抱起,一手托着屁股,一手箍紧双臂,抱进自己的卧房,扔到桃心木雕花大床上。

“翠儿,抽啥子疯呐!睡腻怔啦。。。。。。睁眼瞧瞧,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嘛。”

翠儿不理她,爬起来偎在仇家怀里,闭上眼睛,紧紧缩成一团,抖得圆筛一样。眉儿和廖大嫂也跑进来,谁都没顾得穿衣服,只着了白天刚刚做好的兜肚和小裤。

廖大嫂吓得够戗,嘴唇抖着说不出句完整话:“咋个啦,谁…谁被人杀啦?谁。。。。。。谁…被人杀啦?”等她看清楚翠儿光不溜丢地偎在仇家怀里,她更觉着莫名其妙,“是翠儿?她咋啦?她…她…她被人。。。。。。”

巧月觉着好笑,又恨得牙根长,心里磨着牙想,我那步棋还没来得及走呢,倒成全了你。这个疯丫头真是个搅事精,做个噩梦也闹个天翻地覆,讨嫌死啦,不掐她两把真真难解心头之恨。

仇家说:“好了,好了。你家小姐也见着啦,放心了吧。回房睡觉去,我送你回去。”

“不。我要和你睡,我要和你睡,我怕,我怕。。。。。。”

“你们几个都回房睡觉去。兆小姐,天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翠儿,我送你回房去,有小姐在你怕啥子。”

“不,不。我就睡这儿,我就要和你睡,我就要和你睡。你是男人,火力壮,百邪不侵。。。。。。”

“好啦。就让她睡这儿吧。仇先生,不怕得,只是麻烦你了。翠儿,就睡这儿吧,和先生睡。来,躺床上去,别让先生抱着,盖上点,下半夜凉呢。”

出得卧房,巧月说:“一大早那个采药人来过,送来露蜂房和野蜂蜜。”

“哦。收好了吗?”

“露蜂房在后院厢房阴干着,野蜂蜜装在你拿回来的那个白磁瓶瓶里。眉儿收了。”

“上回我拿的那个干草捆扎的包包也是她收了?”

“嗯。”

“千万嘱咐她保管好,乱动不得。”

“不会的,你放心吧。先生。。。。。。明儿个我回趟家,住两天,你看可行?”

仇家心里话,你又不是我家的人,去哪儿还得我同意,用不着嘛。嘴上敷衍着:“回吧,回吧,回去多住几天。明儿个我也走,进趟山。”

“那,我就不回啦。等你回来,我再。。。。。。”

“没得事。有廖大嫂在,你就放心回吧,回吧。”

巧月磨磨唧唧,低着头,抠着指甲,想说什么,闷了片刻,悠地转身走了,啥子也没说。

正是初秋时分,溽暑刚刚退去,尽管夜已经很深,并不觉着凉,正是盖被子不热,不盖也行的时候。

仇家脱去长衫,躺在床上,心想啥子事嘛,小姐腻腻歪歪,纠缠不清,丫头明火执仗,死皮赖脸,麻烦死了。唉,快了,快了,再有三个月,最多四个月,这周旋就到头了,忍忍吧,忍忍吧。睡觉,他翻个身,朦朦胧胧睡去。

“把我送给仇先生,他要我吗。。。。。。他要的是小姐。。。。。。现在小姐没了,拿我顶缸。。。。。。他同意吗。。。。。。老爷,你问他了吗?”

仇家一下子醒来,是谁在说话?仔细听听是翠儿在嘟嘟囔囔。

“翠儿,醒醒,醒醒。又做梦啦?”仇家推推她,叫道。

翠儿醒了,翻身偎进仇家怀里,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条腿搭在他的肚子上,哼哼唧唧地说:“小姐没了,小姐没了,你咋个不哭,你咋个不哭。。。。。。你…你心肠忒硬…忒硬。”

“谁说小姐没了?小姐好好的,你咒她做哪样?”

翠儿伸手摸摸仇家的脸,摸到硬硬的胡子茬,她彻底清醒了。拉过被子给俩人盖上,说,我做了个梦——

说是在小姐的房里,我俩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不知咋得,睡得特别死。惊醒的时候,借着月光,看见床前站着几个黑衣人,戴着一抹猴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吓得我大声喊叫都不会了,只是缩成一团,瞪大眼睛看。一个黑衣人把钢刀架在我脖子上,问,你是什么人?听说我是丫鬟。黑衣人揪起胳膊一抡,把我甩到墙角。大声嚷嚷着说,杀这个,杀这个,这个是兆贼。我鼓足勇气说,她是小姐,不是兆…兆贼。话才吐出半句,鲜血溅了我一脸。黑衣人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杀错了,杀错了,杀了个小姐。

“梦里的事,你也当真呢。小姐不是好好的嘛。行了,好好睡吧。”

还没说完呢。。。。。。躺在你的床上,刚刚合上眼,又梦见兆老爷来了。说,小姐没了,你嫁给仇先生吧。说得那么突然,我一时真不知道该咋个回答。他…他吓唬我说,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听话拿绳子捆上抬了去。

“先生,你要我吗?”翠儿坐起来,看着仇家的眼睛问。

仇家没说话,把她轻轻搂进怀里,拉拉被子,把俩人盖好,一只手抚摸着光光的脊背,一只手给她擦去眼角的泪花。

一声鸡啼,天快要亮了。




 第二十八章

三妹娇喘吁吁跑回来,通红的脸上挂着汗珠,头发上冒着蒸气,一屁股坐在条凳上,望着仇家一股劲大喘气。铁五郎跟在后头,也是满脸涨红,汗水流得一条一道,一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汗,一边憨憨地傻笑。
大妹把一盘炒鸡蛋放在桌上,扭过头去呵斥妹子:“疯啥子呢,不会稳重点?”
“快,坐下歇歇。客人请到啦?五兄弟,坐嘛,坐下歇歇。”仇家欠欠屁股,打招呼说。
“没得。铁家哥哥通通不在,就剩下个铁家兄弟。这不是嘛,我把他领来啦。咋个事,你问他,让他说吧。”
铁五郎坐在条凳上,接过大妹递上的水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光,抹抹嘴巴,说:“几个哥哥进城了。说是…说是危险,不…带我去,我宁不过他们,硬是给留下来看家。。。。。。”
仇家一楞,进城?危险?进城干啥子?干啥子事儿危险?他看看大妹,看看三妹,再看看五郎。看着他们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 “嗡”地一下子,仇家的头都大了。好象雷公岩上所有的蜂子全都钻进脑壳,嘤嘤嗡嗡,顿时闹成一锅滚开的粥。他大张着嘴巴,结结巴巴地问:“他们进城做…做哪样?进城…做哪样?”
大妹三妹五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答腔。唉,没法子答腔,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各自有各自说不出口的缘由。
“进城…是…去兆…兆…家,是不是?是不是。。。。。。”仇家按按一根根奓起的头发,眼睛瞪得铜铃大。
还是没人回答。
仇家长长地叹口气,喃喃自语说道:“。。。。。。二十一年,二十一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毁于一旦。。。。。。铁兄弟,你…你坑人忒狠,你…毁了…毁了。。。。。。”
忽然,他大叫一声,向后仰去,一口鲜血呼得喷出,待大妹三妹奔过来扶他的时候,人已经直挺挺躺倒在饭桌底下。
仇家是中午过来的。屁股没坐稳,就急惶惶让三妹去请铁家兄弟。他说要赶紧见一面,见上一面马上走。还有事呢,耽搁不得,晚上必须赶回去。
大妹紧着张罗饭菜,说吃完饭姐妹俩陪你一块过去,顺便看看新房子。她说,房子快完工了,正房五个开间,石砌二层,厢房八间,石砌一层,都已经苫顶,地也墁好,眼下正打围墙呢。仇家说不行,他真得有事,漏夜也得赶回去,房子的事情就请俩妹子和铁兄弟们做主,看着咋好就咋整,只是不要太铺张。
三妹只得连窜带蹦,往山后头跑,给他去请客。
又掐人中又窝腿,折腾好一气,仇家才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几个人,嘟囔句什么,又闭上眼睛睡去。看着已无大碍,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看,都舒了口气。他们弄不明白的是,仇先生这是咋得啦,不就是这么点事儿嘛,咋还闹得急火攻心,急得吐血呢。
大妹知道一点点端底。几次交往,她也听出来,仇家极力阻挠自己寻仇,阻挠铁家兄弟出手,是因为他另有打算。听他的口气,看他的眼神,猜想起来八成也是寻仇,大概正在谋划着更解恨更毒辣的行动呢。大妹不解的是,既然都是寻仇,凭啥子别人就动不得手,仇人非得给你留着,专门留给你撒气解恨?她心里话,你若是一辈子不动手,还不得留臭了呀?天下没得这么个道理嘛。
上次一别,快两个月了,这一段时间大妹的确没有动手的打算。自从淫窟杀贼失败,她非常明白,一时半会儿不能再行动了。一是要谋划得更精确更周密更出其不意,二是与兆贼打过照面,不宜再公然露脸,得另打主意,或夜黑风高,或林深草密,总之要安排得更巧妙。正因为如此,当时她才答应仇家的要求,同意将仇人留给他。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复仇的烈火燃烧在心底,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旺,烧得她吃不下,睡不着,烧得她心疼。她咬牙切齿地说,待我计划妥帖,安排周到以后,仇先生,那就对不起,中原逐鹿,捷足者先得喽。
铁家兄弟几次说要选个伸手不见五指之夜,来个蒙面行动。大妹没同意,嘴上的理由是把兆贼留给仇家,也算是送他个人情吧,谁让他是咱的救命恩人呢。可是,心里想的却是我的仇,为啥子要你们给报,你是我啥子人?就算是我啥子人,也能不劳动你老人家大驾。自己的事自己了,非得自己了不可,绝对不假他人之手,绝不借他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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