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侠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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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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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乱跳。心想要想个什么法子找人救吴大爷,至少也要记下这坏蛋的面目,便大着胆子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眼却令我终身难忘,每每午夜梦回,那一幕惨况都会在我面前浮现,扰了我几十年亦不得安宁!”

俞千山说到这里,面容扭曲,神色伤感,林纯亦是双眼通红,双拳紧握。俞千山大口饮下一杯酒,隔了良久才继续道:“在那小小的房间里,竟然放着近百具无头死尸,看那服饰皆是小村中的村民,而屋中间有个挖了一半的大坑,吴大爷倒在坑边,一个身穿蒙古军服的大汉正用刀砍他……我虽看过战场上的死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景象,一时惊得呆了,想张口大叫却是一声也发不出,眼睛呆呆地望着那人间地狱,忽看到一件无头尸上熟悉的水蓝色褂子,认得正是敏儿所穿,当时只觉得脑中一热,便昏倒在了地上……

“待我清醒后,却已是躺在家父帐中。我只觉全身酸软无力,脑中一片空白,扑在家父怀中大哭起来,然后就是缠绵数月之久的一场大病。病榻中我半疑半幻间还道是自己发了一场恶梦,可一旦清醒过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总是在眼中重现,每每向家父问起,他却总是脸色阴沉,也不与我多说话。后来有一天家父突然急匆匆地带着我与母亲离开了军营,这一走我就在塞外流落了二十年,期间我数度向家父追问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长吁短叹不停,直到他临终前,才告诉了我那天夜里的真相。

“那一晚我悄悄离开军营后,不多时便被家父发现,他问明了亲兵我走的方向,猜出我是到那个小村庄去,便随后赶来。可巧正好看到我晕倒后那个蒙古军人正向我扑来,被家父擒下。家父见到全村尽屠的惨状,顾不得救醒我,先盘问那个假扮的蒙古军人,初时他尚抵死不认,后来捱不过家父的严刑拷问,才承认自己是大明士兵,奉着某个将军的号令假扮蒙古军人趁夜屠村。你道那个将军为何要做如此泯灭良心之事?原来他因为率军与蒙古人交战大败而归,害怕受上司责罚,便割下那些无辜村民的首级冒充斩杀的蒙古士兵,好去报功。那一夜他们将全村近百人全数杀死,其余人已带着村民的首级回去复命,只留下那个士兵逼着吴大爷挖坑掩埋死尸,却不料正好被我看到……也幸亏家父赶来的及时,不然我的一条小命必也不保了。家父把那些村民掩埋后,抱着我押着那士兵回营,他向来疾恶如仇,听到如此事情岂能不管,却不料刚刚把那士兵关在牢中不过半个时辰,营中忽起了一场大火,待家父率人将火扑灭后,粮草亦被烧掉大半,而那个假扮蒙古人的士兵已被人杀死在牢中。原来那个将军竟然抢先一步派人赶来杀人灭口,好让家父死无对证,更是先下手为强,诬陷家父被烧去粮草失责之罪,家父据理力争无果,他知道那将军在大明军中颇有权势,而此事一旦揭破则前途尽毁,所以必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家三口,便带着我们母子挂冠悬印而逃,而依大明律令,私自离军与叛国同罪,因此我父亲再不敢回中原,只好漂泊塞外,两年后便郁郁而终。

“家父自知那将军势力极大,临终前切切嘱咐我不可报仇,竟连仇家的名字亦不告诉我。他过世时我不过八九岁,身无长技,也只好把这口气压在心底。直到后来跟随一位武林异人习成武功,才重新生起了报仇之念。只是人海茫茫,又不知那个仇家的姓名,更不知他现在何地,是否还在人世?前些年我还专门又去了一次那个小村庄,早已是一片废墟,不由触景伤怀,给敏儿立了一个衣冠冢,在心中发下毒誓,必要穷一生之力寻遍天涯海角找到仇家,替那几十户无辜的村民、我的父亲、还有敏儿报仇雪恨……”

俞千山讲完,林纯早已哭成泪人,苏探晴亦是双目充血,怒气勃发,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朗声道:“此人做下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岂能让他就此逍遥?大哥你放心,虽不知你那仇家的真名实姓,但他既然做过大明北征军的将军,总是有迹可察,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他。”

三人为俞千山少年遭遇唏嘘而感,又饮了一会酒。俞千山振作精神,哈哈一笑:“今日是我们结拜的好日子,无需为这些过去的事情伤神。三妹不许再哭,你乃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岂可效那些小儿女哭哭啼啼的做态?这些年我常想,只要有一朝报得大仇,我此生再无遗憾。然后便可安心回塞外侍奉老母,再不过问江湖恩怨。”

林纯擦干眼泪,强作欢颜道:“我自小没有父母,大哥的母亲便是我的亲娘。何况我早就想去塞外看看,大哥可不要抛下我不管。”

苏探晴有意冲淡伤感的气氛,对林纯笑道:“难道有了大哥便不顾二哥了么?”

林纯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才不愿意搭理你这个呆瓜,你去做逍遥自在的浪子吧。”

苏探晴抬头望着屋顶,装腔作势道:“我明明记得刚才与人结拜过,还口口声声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难道竟只是发了一场大梦,莫非我亦像某人一样喝得烂醉?”

林纯听苏探晴调笑自己,心头大恨,忍不住在桌下狠狠掐了他一记,苏探晴又是大惊小怪地大叫一声:“哎呀,怎么初春时节便有了蚊子?”

林纯拿他无法,气得直跺脚,对俞千山道:“大哥你看他又欺负我。”

俞千山将二人打闹看在眼里,哈哈大笑:“三妹不必生气,你既亦有去塞外之意当是最好不过,大哥又怎会抛下你不管。其实二弟早就答应过我同赴塞外,届时我们三兄妹一齐在塞外驰马游猎,岂不是快活。”

苏探晴心有所感,曼声长呤道:“山如削,天沈阔,尽载灯火归村落。伤漂泊,遣行客,欲逐风飞扫尘漠。”这正是他与俞千山初遇时乘兴而作之句,此刻吟来,回想二人结交莫逆的过程,对视一笑,四掌互击,相知相得之意尽在其中。

林纯见他二人兴致勃勃,不由心生向往:“好,我们说定了,我们三兄妹先替大哥报仇,然后就一起去塞外。”又沉思道:“振武大会之事了结后,我与二哥还要去金陵,大哥不如先留在中原散散心,等我与二哥回洛阳后,我把你的事情禀告义父,他当年亦带兵去塞外北征鞑子,由他派人出面应该容易打探到你的仇家下落,然后我们三兄妹一起替你报仇,绝不能让那个坏蛋逃脱。”

俞千山苦笑一声:“反正这份大仇压了我数十年,亦不急于一时。何况大丈夫报仇岂可假手他人,我自会想办法去寻仇,不劳三妹费心。”

林纯不依道:“大哥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啊!”

苏探晴知道俞千山不愿与摇陵堂拉上关系,只是当着林纯的面不好拒绝,转过话题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既来到隆中,何不先去凭吊诸葛武侯?”

林纯少女心性,拍手叫好:“刚才听你与明镜先生一番对话,我亦来了兴趣,你可要给我好好讲一讲诸葛亮之事。”

苏探晴作势一躬:“三妹下令,我这做二哥的岂敢不从。”俞千山看他二人嘻笑怒骂,仿佛看到自己当年与敏儿的情景,不由面露欣然之色,举杯豪饮,一扫刚才的郁闷之态。当下三人匆匆用过饭后,付帐离开酒楼。

林纯自幼失去父母亲人,虽是锦衣玉食,却是十分羡慕别人有长兄呵护、家姐疼惜。此刻忽有了两个大哥,十分高兴。遇见各处景物都是问个不停,还故意找些希奇古怪的问题为难苏探晴。苏探晴与林纯一路同行,对她个性十分熟悉,知道只要诸事顺着她的意,自是温柔可人,而一旦有所争执,立刻便会露出骄矜蛮横的小性子。念她身世可怜,亦是软语温言,有问必答,还不时从引经据典中发出前人未有之见,不但引得林纯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亦令俞千山对他刮目相看。

俞千山十分欣赏新结拜的义弟义妹,抬眼望去但觉一个英俊潇洒,一个娇俏可爱,直如一对璧人。他旁观者清,早看出苏探晴与林纯之间关系暧昧,似有情似无情,一路上更是有意撮合二人。

男女之情说来奇怪,起初苏探晴对林纯暗生情愫,在她面前总是缚手缚脚,如今放开心绪,却反是挥洒自如。林纯料不到自己口中的“呆瓜”竟然如此博学多才,虽然心中暗暗佩服,表面上却仍是故意与他处处针锋相对。三人说说笑笑,游兴不减,不觉时光若箭,等把隆中几处著名风景走遍,已到了傍晚时分。

俞千山道:“眼看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三日后便是振武大会之期,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去应付铁湔等人。”

林纯大致知道振武大会的一些内幕,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我们只须在天下英雄面前揭穿他们的诡计不就行了?”

俞千山叹道:“此事说易行难。我来自塞外,二弟与三妹又与摇陵堂有瓜葛,身份不能暴露,人轻言微如何取信于天下英雄?需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林纯一想也是道理,看苏探晴在一旁沉思,指着他道:“你不是自诩诸葛亮的徒子徒孙么?快想个办法来。”

苏探晴微笑道:“诸葛武侯的徒子徒孙是你编出来的,我可未曾说过这样的大话。”挤挤眼睛道:“不过我昨夜倒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诸葛亮亲自教我一招妙计,保证可令铁湔的奸计不能得逞。”

林纯哪会相信苏探晴的信口开河,呸他一声:“你休得胡说八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苏探晴这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已大致有了主意,正色道:“我们无需太过耽心。振武大会之事我已对江南大侠‘解刀’陈问风陈老前辈说明,还要等他与江南四老商议后再做决断。”

俞千山大喜:“陈老前辈乃是中原武林泰斗,德高望重,他既能插手振武大会,只须登高一呼,必可令天下英雄一呼百应,岂会容铁湔等人的诡计得逞?”

林纯吃惊道:“你何时与陈问风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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