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仍是扮演观战者的角色，只是她的心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乱了。她看得出方炫的不支，崔杰的不及，海崖的不敌，她更看出了斯帝炽每一记很猛的招式後有多少疼痛。他的剑每一次触地，他都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将剑提起，他已经太累了。
耳边响起了当年在苏兰帝芬河畔斯帝炽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全部，我会让你幸福的。假如有一天你失踪了，我会耗尽一生心血去寻找你，拯救你，带你回家。
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是的，他已经实现了他诺言的一半，耗尽自己一生的心血，找到了她，拯救她。他做的已经很多了。
轻抬腿，一步便踏出了斯帝炽设的结界，她可以想象自己脸上视死如归的豪迈。
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有些许的安慰，前世，她欠他太多了。
正和撒旦激战的斯帝炽猛回头，看到了走出结界的千灵。
“千灵，回去，危险！”
千灵淡淡一笑，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清醒了很多。
母後在成人礼上对她说过，我们妖精王族天赋异乘，能在没有魔法石的情况下启动妖精的最高法术，集中周围的力量打败敌人，不过，这种方法最好不要尝试，因为在启动法术杀死敌人之後，启动者的灵魂也会随之破碎。
闭上眼，启动法术的咒语记得一清二楚。她双手交叉靠肩，盈盈跪下，仰头对著北极星的方向，开始念咒吧。
“千灵，你干什麽？”
斯帝炽想过去阻止，被撒旦的灵力逼了回去。
撒旦愈战愈狂。他掀起了一股旋风，将四天使都吸了进去。
方炫他们根本没办法稳住重心，只能手舞足蹈的悬浮著，艰难的转身侧面，躲避撒旦的灵力。
撒旦似乎玩够了，瞬间散尽把他们甩飞出去。他们分别撞到不同的方位的水晶掉下，重伤，吐血，气息奄奄。
此时楚冷已经凝聚灵力成功，她全身都包裹在白光里，仿佛自由女神一般，圣洁得让人自惭形秽，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在整个石室里悠远得仿佛来自天边。
“斯帝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惜命就是命，注定了我要在此栖身，再也回不去了，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千灵，停手，不要！”斯帝炽抓狂著喊著，不停的咳血。
千灵身上射出了一束巨大的光向撒旦扑去，撒旦连闪带躲般的机会都没有。被笼罩在白光里的撒旦就像关在笼子里的苍鹰，他嘶叫，他挣扎，他说只要放了他，他就会放过他们。
千灵笑了，笑容如白昼一样明亮。
“撒旦，你不知道，妖精王族最高法术一旦开启便不能逆转吗？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没奢望自己能活，但只要你死了，一切也就值了！”
一抬手，撒旦随之缓缓升起。金唇启，呢喃的咒语漫唇而出。
悬浮在空中的撒旦开始大叫，叫声撕心裂肺，尖锐凄惨。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听著撒旦的惨叫，这种声音对於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美的乐曲。
不多久，撒旦的声音似乎达到了最高点，千灵身上的白光也亮到了极点。眼前一亮，白茫茫的一片。
第四十五章 断翼为誓
待得光线慢慢缓和下来，千灵和撒旦都不见了，石室里飘满了亮晶晶的星雨，点点轻柔，沾得他们一身绿莹莹的。
“好美！”
崔杰盯著自己鼻尖上的一滴星雨，温柔的滑落。
方炫咳了几下，揉揉被撒旦踢倒的胸口，神色黯然。
“斯帝炽！”
海崖担心的看著斯帝炽，只见斯帝炽伸出左手，让星雨在掌上积了厚厚一层，然後放到嘴边一吹，星雨像长了翅膀似的悠悠飞走。
他闭上眼，泪潸然而下。
千灵，我知道。当我看到你走出保护结界的那刻，我就猜到这结局，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我坚信你的选择，总是对的，这些散碎的星雨，是你的精魂吧？
“斯帝炽，”海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就是当年千灵公主流落人间，是她自愿的！”
“自愿？”
“是的，”海崖说：“当年我奉命去找千灵，告诉她其中的厉害关系，劝她到凡世走一遭，用几百年，几千年的时间来换取你的遗忘，她下凡，都是为了不让你堕落成精啊！可是我们都想错了，她的离去，不但没能阻止你沦为妖精，反而让你堕落得更彻底，本来只要你能放下他，我马上就下凡去请她回来，然而，现在，她是真的去了，我说出真相，是想让你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啊！”
斯帝炽坚定地看著海崖，似乎想看出写什麽。
“那麽说，千灵不是被耶和华杀死後魂离，而是自行离开？”
“当然 ，上帝，总是仁慈的！”
上帝，总是仁慈的吗？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再提起他了？
不记得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容忍我的吗？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做了。背叛主，冲出圣宫，与怨灵为伍，设妖精森林结界。一切的罪恶都不可饶恕了。我只想上帝能接受我的忏悔，相信我是真心悔过。主，我断翼为誓！”
斯帝炽单膝跪地，双手捧著炽火剑，搂著右手一番，绕过眼前往身後一划，一道红光仓皇闪过，那对巨大的黑翼像战死的苍鹰似的掉到了地上，溅得方炫海崖一脸的血。
“斯帝炽，你何必呢？”
斯帝炽忍著疼痛，脸上却显出淡淡的欣慰，拄著剑半跪在那，任背上伤口血流不止。
方炫只觉得奇怪，当斯帝炽的血溅到脸上的时候，先是一阵烫热，随後便凉了下来，他抹了一点血，金色的。
记得斯帝炽的血是蓝色的。
他再望向斯帝炽，他身上所沾的蓝血全部变成了金色的，连背上伤口未止的血，也是金色的。
他就像一个寂寞的金娃娃，跪在他们的记忆之外。
不知从那飞来一只满载星光的小纸鹤，他飞到哪里，哪里就散下星光，转了一圈後小纸鹤在斯帝炽的头顶上空停住了，无数的星光顺著小纸鹤不歇的翅膀落下，落得他一身闪闪发光。一对新生的翅膀从斯帝炽的伤口处生长，一点点的长大解释，羽毛一点点的润泽丰满。
方炫忍不住欢呼起来，崔杰和海崖也相视一笑。
斯帝炽，又和从前一样了。
斯帝炽仍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直到海崖把刚才所见的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半信半疑，他试了试力，才发现背上又有了沈重之感，动了动翅膀，才发现这新生的羽翼比以前的还要强壮。他猛回头，石室门口，一个袍子里灌满了风的背影，那个背影对於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个背影的主人，是上帝。
斯帝炽，上帝既然已经让你恢复了象征天使的白羽翼，说明他接受你的忏悔，宽恕你的罪行。
可是我宽恕不了自己。
你要的只是时间，流云辉月，你们留下来吗？
不了，我背负了太多凡间的记忆，而且还有未完的诺言，等我去实现。
我毕竟不是以前的流云，我对圣境而言，只是个过客，虽然凡世间有很多令人讨厌的事，但那种踏实的感觉让我心安，我们走了。
等等，我想和你们一起走。
第四十六章 不算结局的结局
十八年後的一个圣诞夜。
窗外飘著雪。整个城市都被覆盖著厚厚的白雪，积雪的大路通向远方，两旁的路灯上盛著桔黄色的雪。
方炫，崔杰，斯帝炽，三个大男人或坐或躺的在沙发上到成一堆。
真是个无聊的圣诞夜啊？
这是，门铃响了。
“斯帝炽，开门去！”
“方炫，去开门！”
“崔杰，门开去！”
真是大懒推小懒，小懒推门槛！崔杰嘀咕著去开门。
“请问是哪位……”崔杰拖著长长的腔调，猛然，他顿住了。
“怎麽了，许久不见，不认识我了？”夏雨菁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外，亲手捏住了崔杰的鼻子。
“菁菁……”崔杰握住夏雨菁作怪的手，呆滞的问，“我是在做梦吗？”
“是啊，还是白日梦呢！”夏雨菁打了崔杰脑袋一下。
“真的是你！”崔杰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他拥著夏雨菁，泪流满面。
“出了什麽事？”
“夏雨菁？”
闻声而出的方炫和斯帝炽怔在门口。
夏雨菁靠著崔杰向他们扮鬼脸。
“你不是？”
“我获得重生了，”夏雨菁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现在可也是天使了，你们，特别是崔杰，不可以欺负我。”
“当然，”崔杰满脸堆笑。
“那楚冷呢？”
“你自己去阳台看吧。”
两人对视。
一，二，三！二人争先恐後的冲进阳台。
白茫茫的大道，桔黄色的路灯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等待，寒风杂著白雪卷起她银色的风衣，她紧了紧风衣，像只流浪的小猫，在风雪中惹人怜爱。
方炫知道，那是楚冷。
斯帝炽知道，那是千灵。
他们又争著要跳下阳台去迎接风雪中那个女子。
这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接近了她。
是海崖。
他温柔地替他拉好脖子上淡紫色的围巾，除下手套用温暖的手去捂热她冻得发红的脸。
“小傻瓜，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冻著了吧！”海崖怜爱的责问她。
“不嘛，人家就要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她撅起嘴，习惯地把脸埋进海崖的怀里。
海崖微笑著看著乖巧如猫的她。
“午夜，我们走吧！”
两人手拉手走出了方炫斯帝炽的视线。
只留下几行深浅的脚印蜿蜒远方。
方炫和斯帝炽都呆呆的望著那片雪，好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剧幕。
夏雨菁走了过来。
“上帝可怜楚冷魂断魄碎，耗了七七之日把楚冷的魂魄收集到一起，由海崖护送投入凡间，因念她两世不得尽寿，命海崖保护她来世至终年。可是由於投入凡间的灵魂是破碎的，前世的记忆无法再修复，所以……”
所以她才会跟海崖在一起。
心里都明白了。
天意。
但愿你能比我幸福。
记得一定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对自己残酷……
後记
《天使路》就此告一段落了，很高兴各位能追文到最後的朋友，这代表著你们对飞雪的肯定。
大家最关注的，可能就是神魔劫这个专栏里的下一部作品吧？
那麽，我只能暂时对大家说一声抱歉了。。。
飞雪，其实不是个高产的作家，因为时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