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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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道绵绵-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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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刘三银边说边拖了一把山西人特有的春凳坐了下来。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婆姨:“咱兄弟来了,你快去炒几个菜。”
王兰田连忙推却:“不用,不用。我上午刚陪人喝了酒,咱就喝茶聊一会吧。”
“那怎么能行?自打秋天买卖忙起来之后,咱俩还没好好喝过酒呢!”
“那就叨扰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啥?”刘三银给王兰田倒了一杯茶后又问,“山西老家来信了吗?”
王兰田支支吾吾地答道:“来了……怎么说呢?”
“你到底咋啦?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和柳琴吵架啦?哈哈。”
王兰田有点着急:“才不是呢!您见我们什么时候吵过嘴?”
“看,急了吧?我知道你疼你的婆姨,我在逗你玩呢!”刘三银打趣地解释。
不一会儿,酒菜备齐了。刘三银的妻子同她的丈夫一样,也是个爽快人,她对王兰田说:“大兄弟!你哥俩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你们好好唠唠,有啥事儿别在心里憋着,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呢,你怕啥?这儿有你们哥俩最爱吃的下酒菜,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弄。待会儿,我抽空到你家同咱弟妹唠唠家常。”
王兰田看着忙里忙外的老嫂子,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暖意。
门帘一挑,一个瘦弱的小脚老太太走进屋来。王兰田和刘三银赶紧站起来。
“娘!”
“大娘!”
二人恭敬地打着招呼。
刘三银的母亲操着浓重的晋中口音说:“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兰田来了。你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吧,是不是店里的生意很忙?”
“也不算是太忙,这不,我抽出空来看看三哥和您老人家。”王兰田回答着。
“哦,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那你们喝酒吧,”刘母说,“我到里面去拿咱山西万安老咸菜,是他们刚从老家捎回来的,你一准儿爱吃。”

王兰田和刘三银目送老太太离去,坐下来喝酒。刘三银举起酒碗,让了王兰田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王兰田可没有这个功夫,但也没法不喝。刘三银举着空碗在那里等候,就是酒量小、酒后失态,也得喝!好在酒能让人陶醉,能让人飘飘欲仙,也能让人忘掉暂时的痛苦。
很快,两个人都有了酒意。
刘三银放下了酒碗:“你说这洋行坏不坏?他们竟然想到用假货来讹人。”
王兰田说:“他们还能有好杂碎?前一段时间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竟然背信弃义,用卖不动的洋布跟我顶账!整个一帮无赖。”
“可不是咋的。”刘三银说,“这些连官府都不敢惹的洋行能做这种事,看来是耗子拖洋锹??大头还在后面呢!”
“洋行又出啥怪点子?咱小商户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是啊。这些洋行来到咱这里之后,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走着瞧吧,他们一定会动手的。”
“先别说那些该死的洋行了,省的搅了咱的酒兴,”王兰田说,“先说说您这趟的生意吧!”
“还不跟你一样?只能走下策,过一时说一时吧。唉!不说生意了,老哥给你说点新鲜事儿。”
刘三银见他愁眉苦脸,于是,给他说起了这次在京城听到的趣闻:“我这次去,住在前门附近,经常见到宫里外出采办的太监们。听他们说,光绪皇帝不是老佛爷亲生的,是咸丰皇帝的侄子。所以,老佛爷在光绪皇帝小的时候就对他不太好,交给太监来管。由于太监照顾小皇上不周到,天天让小皇上吃不饱。小皇上想让做点好吃的,可老佛爷说不惯皇上坏毛病,不让给做。有一次,小皇上到太监的住处去玩,无意中翻到一个馒头,他拿起就跑,连跑带吃。等太监们追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吃了大半个,被噎得脸上发紫,说不出话来了。您说,这皇上多可怜,还不如咱们呢。至少咱还吃喝不发愁。前年的时候,老佛爷下令给光绪皇帝住的寝宫里安一个叫什么‘电灯’的,这东西不用放煤油,一拉就着,可亮了,像小太阳一样。这个事情让光绪皇帝很高兴,但皇上嫌安的太少,又令太监们按他要求多安一些,可是太后偏不应允。接着,老佛爷又打算给光绪皇帝安一个电话。这东西更邪性,从这边说话,十里地以外都能听得着。这不是把人的魂给摄出来么?听说光绪皇帝体弱多病,可能就是这个东西给弄得。”
忽然,他打住了话头,悄悄地说:“老佛爷对光绪皇帝不好,也不给他权。听太监们说,光绪皇帝快不行了……”
王兰田一时忘了心中的不快,听得有滋有味的。
“唉!”有点醉意的刘三银似乎忘记了是在给王兰田解心宽,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他压低了声音:“你说,老佛爷这么对待皇上,还给他安这些摄人魂魄的东西,这不是害他吗?听太监们说,光绪皇帝没有儿子。皇上要是驾崩了,真是没有人即位了。恐怕咱大清国朝不保夕喽。我在京城还听说,不仅是我们北方土匪在乱,南方更甚,说是叫什么革命党的在造反,连巡抚都给杀了。你看看,在我们整个大清国也好、商界也罢,莫不是如此混乱。我大清国要是完了,天还不得塌下来?要命的是没有了皇上,土匪们便更加无法无天了,世道也就更乱了,我们的生意还有个好?”
刘三银话语里似乎是大清国没了,他也活不成了似的。
王兰田也有同感:“这世道确实是挺乱的。走到路上时,大家都体验得出来。咱小商号不似大商号那样有实力,还雇些保镖随行,再说,那些大商号都戴着顶子,有官府保护着呢。咱有个啥?”
刘三银道:“你上次出去赶趟子的那段时间,你们商号北边的易顺祥客栈住了几个山东赶驼子的客商。这些人在你们那片儿购进不少的货,估计还有你们天意德商号的茶叶。他们准备到外蒙科布多做生意。当走到离咱这儿不远的侍郎城时,遇到了小马匪,货物和骆驼被抢不说,人也被杀了。这件案子归咱同知署管,王老同知派巡警局局长乌静池他们查了许久,至今也没理出个头绪。这些客商的尸首被拉到了寄骨寺放着,等人来领。这件事轰动一时呢。”
“我回来后,听说过这事。对了,寄骨寺在哪儿,我咋没听说过?”
刘三银笑问:“你都来了这么多年了,老是埋头做生意,连寄骨寺都不知道?寄骨寺在小营盘那边,是客死他乡的外来人存放尸体的地方。”
王兰田恍然大悟:“你要说小营盘我不就知道了么?”
刘三银接着说:“世道这么乱,我看还是赶紧回老家谋些别的出路才是上策!”
 “回老家?”
刘三银的一席话勾起了王兰田的回忆:在山西平遥萦回沟梁村外,也有像多伦诺尔鸳鸯河似的一条小河,只是那河水比它宽阔了许多。河边那一排排郁郁葱葱的大白杨、那挂满苹果的果树、青红色的枣树和大海一样的麦浪……那景色,真是美极了!小时候,常常同柳琴以及小伙伴儿们在那里嬉戏,无忧无虑的。大人们经常出东口、跑草地,年底才回家。回来时,带回了银子,也带回了没有见过的玩具和喜悦。于是,大瓦房盖起来了,大院墙垒起来了,田地、果园也都有了,能不快活么?十几岁,父亲就把他带了出来,跑草地、串蒙古包、赶趟子、学蒙语、学算盘理财,自己还在夜里经常拿着柳琴送给他的荷包在思念。尽管很苦很累,但这里有着无限的商机、无尽的幸福!心里是快乐的……
“喂,兰田!走思儿了?”
刘三银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王兰田一举杯:“不说了,来喝酒!”
“干!”
一杯酒下肚后,王兰田更加迷迷糊糊了:“唉!都说到这里做生意的山西人发了大财。当下这行市,可不如咱大咱爷在世的时候好做了。”
“山西人在这里发大财,那是啥年代?那时,朝廷给出入草地的旅蒙商发放官服和顶子以及锁那些闹事儿蒙古人的镣铐,那生意能不赚钱?这会儿,你就是把乔家大院、常家庄园的人都给轰到这儿,也赚不了几个屁子儿!”
“就是啊!”王兰田接过话茬,“虽说商路都是咱一步步给踩出来的,可现在?唉,生不逢时啊!”
此刻,这间小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好一会儿,刘三银才开口道:“老弟,你别总是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生意蚀了本?”
“也有一些。以往,我们商号从乌珠穆沁旗收回顶账的牛皮,都是东三省客商买走的。今年,前往那里的商道不太平,东三省的客商日益减少,我存在库房的那几百张牛皮都快让虫子给蛀没了。唉!”
刘三银见王兰田一直在唉声叹气的,没个精神,说道:“老弟!你不像是有一般的事儿,说说你这烦心的事吧。常言道,‘一吐为快’嘛!”
王兰田低头不语。
刘三银凝视着王兰田的脸,似乎是有些猜了出来:“就这么点儿事,你偌大的天意德商号还至于这么犯愁?我看你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到底有啥事儿,说出来,别憋在心里。你还瞒老哥呢,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不管你有啥事儿,我都能从你的脸上看出来!”
刘三银的话,勾起了王兰田的心事。他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道出了心声……
刘三银听罢,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大半。
“这、这可咋办呀?”
他像关心自己的事儿似的问道。
王兰田说:“怎么办?我可是没有太好的主意。这不,想找您商量一下。从那一天起,我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原本我想,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银,狠狠心把我父祖收回来的一些价值很高的蒙古头饰交给他们,了却这一桩子事儿。可后来发现是徒劳的,不可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不仅如此,那个魏师爷还想在我商号里入个身子股,坐享其成。我现在只是想处理完手头的货物后,返回老家避一避,或者搬到张家口去发展。等过两年太平了,再来多伦诺尔。”
“真不害臊!想入身子股,这不是明抢豪夺么?唉!咱小商户斗不过官府的。”刘三银说。
都是商人,处境又很相似。刘三银也沉默了,不知该说些啥好。
忽然,刘三银想起一件事儿,他说:“老弟,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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