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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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死亡-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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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悲观厌世,并不完全是精神上的疾病,我没有告诉你们的是,一年以前我被诊断为子宫肌瘤,因为位置的原因,无法动手术去掉,只能吃药消减。但是我从此产生了一个心病:它迟早会恶化的。所以我一直不愿谈婚论嫁,但有无法拒绝感情,就这样在一段段的感情之路上,我看到了太多的风景,已经乏味了。即使婚姻也不过如此,我看透了男人们,觉得没有意思。而你们一直希望我成家的心情对我是个压力,但又无法解释。所以我的抑郁更多的是苦恼而不是疾病。
到这里住院,其实就是回避一下现实,调整自己的心态,事实上也没有解决问题,因为改变不了一切。一直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选择了办完出院手续,解脱掉医院的责任,当然我也不愿意死在家里。一切都是我有准备的,与病无关。
别的再说已经无益,只是希望你们保重身体,世界上没有比健康更给人以真实的快乐了。记住女儿的话吧。就写到这里了。再见。并代我感觉这段时间医护人员的照顾。
裴玲绝笔。
大家无言,只能无言。
抛开责任问题,裴玲的死让人唯一感慨的是,对于病人的心理治疗中我们忽略了对她真实的病因形成过程的掌握,就病治病,也是更适合非精神累的疾病,可是有些问珍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裴玲死后的连续几天,我都是处在一种悲哀之中,不是痛苦,也不是惋惜,而是感慨,说不出来。似乎理解。
生命的什么是永远的?永远有多远?永远就是昨天和明天的距离,当你走过昨天,今天的你已经对永远有了答案。
永远是缥缈的希冀;永远是虚伪的宣言;永远是无奈的掩饰;永远是永远的否定。
 
 
生活中没有永远,如同人不可能长生,所以片刻的拥有也是享受,这才是科学的态度,我们都过了自欺欺人的年龄,至少我不会承认永远。 
如果有永远,我希望永远拥有亲情,我希望永远拥有生命,我希望永远拥有爱情,我更希望所以的人类都永远拥有人性本身博大的无私,这只是心灵的呓语。 
并非玩世不恭,我仍然努力地以此说服自己,希望在自己的身上出现奇迹,使别人尽量地相信永远。但相信永远的不是爱情,而是真情。 
如今这世界,爱情已被利益和欲望覆盖,人们习惯于以自己为轴心,所以关于爱的理解不过是以自己的心里缺憾被准则,爱的前提便是自己拥有的情感分数和利益价值,我看透了,以此参照,世界上不会再有纯洁的爱情,何谈永远。 
如是,我否定爱情的永远,同时真心维护感情,最大限度的保持一份真情已然是对感情的尊重了。 
裴玲的死使我对诗社的事情不再那么冲动了,这期间又来了一些病人,都是一些文学爱好者。我首先把他们看作是病人,文学只是治疗手段的配合,康宏终于对我满意了。 
我同样开始致力于写东西,以自己的经历开始酝酿写长篇小说,人终归需要寄托,我将热爱文字。 
速卜过几天就要出来了,药厂已经转让,安置速卜的问题这是我最后的一件心事。一切都会过去,一切终将过去。 
我突然想到家乡那个巫师,就是我那年为丹增追魂找的那个老人,他启示了我一些宿命的东西,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也是真的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四维空间,是我们为可知的世界,真的能通灵吗?三毛就相信这个,如果人事先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岂不是豁然开朗,还会拘泥于什么? 





第二章(八)

我的抑郁走廊诗社的想法基本上是因为受了美国麦克林医院的影响,为了学习他们的经验,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同时也学习他们的做法,除了定期给病人布置作业,还要开展诗歌讲座,当然这讲座比较荒诞,讲的都是那些符合病人心里的直白派诗歌。开始是由我亲自主讲,之后选出病人中的有些创作者主讲。
我讲的是麦克林医院的著名诗人的诗,引导病人触景生情,比如,我剖析洛厄尔描写“精神病”的房舍的著名的《忧郁中梦醒》:
夜班值员,一个波大二年级生,
枕着《意义之意义》
从昏昏头脑里的一团乱絮中醒来。
他轻手轻脚走过走廊。
蔚蓝的白日
让我备受折磨的忧郁的窗更加凄凉。
乌鸦在封冻的航道上闲逛,
没有人!我的心抽紧,
仿佛一枝鲸叉正扑向猎物。
洛厄尔的学生安妮·塞克斯顿的诗歌才华也是在病中得来的。作为洛厄尔的学生,导师的经历在塞克斯顿心中也占有很大的比重。1959年春,洛厄尔在课堂上发病被送进麦克林医院,塞克斯顿在《教室哀歌》一诗中写道:
尽管如此,我必须称颂你的技艺。
你的疯癫是如此优雅。
我们在平板座椅上烦躁不安
并假装着整理
我们对你的魁梧妖术的记录,
或者忽略你浮肿无光的眼睛
或者忽略你昨天吃掉的那个王子
不管他多么明智、明知、明指。
这些诗,可能算不上诗歌中的上乘佳作,但是对于抑郁病患者的“移情”,希望能起到引导作用,让他们学会观察周围的一切,热爱周围的一切,从而走出自己原有封闭的心灵。当然十分可能,抑郁病患者的诗集因此会形成独有的风格,貌似白话的没有逻辑,又揭示了内心的感悟与憧憬,未必不是好诗。比那些卿卿我我哼哼唧唧的情诗要厚重许多,说不定是诗歌史上的新突破呢。
我充分相信,他们的感悟是独特的,就像麦克林医院塞克斯顿在悼诗她的朋友自杀的诗《西尔维娅之死》中写道:
小偷啊!
你凭什么爬进去,
 
 
自个儿爬进 
我盼得那么苦又盼了那么久的死亡。 
这种感触就不是常人所有的,诗歌的灵感源自诗人灵魂撕裂的最苦恼的呐喊,甚至犹如xìngyù之下的快乐的叫chuáng,只有这样的诗人才会写出好诗,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是灵魂最真实的东西,这些对于这里的病人而言仿佛不用启发,需要启发的仅仅是他们如何学会爱这个世界,爱给与他们灵感的源泉。 
我想我做到了。每次开会,大家都异常兴奋,我们的护士不得不暗中准备好电棒和注射器,但是没有恶xìng事件发生,大家安静极了,偶尔是争论,居然没人疯人疯语的出现,即使有,也是诗歌。 
这里年龄最小的一个病人章露,23岁。大学毕业今年参加工作三个月就病了,因为不适应压力。但是他的诗歌的天赋在这里却得以发挥。他在诗里写到: 
诗人是精神病院的疯子 
市长是神经科医生 
我觉得写的就很好,传神的描述了这两种类型的特点,作为23岁的孩子,这样的句子是深沉的。我也慢慢的喜欢了他们,他们是真正纯洁天真的一群人,我需要这种净化,这也是我的理想。 
伴随着春天的到来,也同时获得了春天的心情。这些天,随着心态的逐渐调整,我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和安适,走出心灵的低谷,犹如脱掉冬日臃肿的衣装,换上色彩明快的服饰,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而因此,先前的躁动开始平和,春天的宁静来自心里的踏实。 
我想把这种心态传导给诗社的朋友,愉悦共享。但愿春天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享受春天。 
我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语汇描述我感受的春天。我的食欲大增,开始对各种吃的东西产生的极大的兴趣,像冬眠了一冬的动物,贪婪的咀嚼着各类食物,体重大增。内心充满了温情,我的脾气一下子好了起来,语调充满了温柔,感受春天犹如感受爱情,其实它一直就在身边,也不会因为忽略而失去色彩,用心的感受它就会发现它的瑰丽多彩,真心的呵护它就会发现它也在呵护着自己。康宏看到我高兴的样子甚至有些感动,他说下次他也要参加诗社的活动了,我问他,一年到了,要不要解体?他说,听你的。 
诗集的集结并不困难,困难的是编辑和筛选工作,能感受这些诗并且点评这些的唯一合适人选就是丹增了,可是工作量太大了,一套丛书,要选出80多个印张的文字,一共十本,而且错别字,难以辨认的字非常多。我想给他配个助手,被他回绝了,他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完成没有问题。已经60岁的人了,我怕他累病了。这两年我对他身体的关心远远重于其他了,那是一种亲人的感觉。 





第二章(九)

康宏回西藏为研究建立分中心的事情已经走了四天了。时不时的电话打过来问我的情况,看来他对我的病并没有完全乐观,当然抑郁症的复发率极高,而且我因为诗社的原因与其他病人的接触比较多,这也是他顾虑的一个原因。我心里非常清楚。实际上他并不理解,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文学创作的再次投入,让我找到了心的归属,原来我的精神的爱恋是属于文学的,在文字里徜徉,我快乐无比。我发现自己真正找到了爱情。
我开始鄙夷那些庸俗的快乐,我在精神世界的遐想中高度兴奋着,以至废寝忘食,我的脑海里不断变换着各种场景,我让自己以不同的身份享受生活,这种体会是没人可以取代的。
安静的深夜,我坐在电脑前沉默着,思索着。我希望时间慢慢的行走,想在这无语的世界多逗留一时,幸福无比。
整个房间,只有我敲击键盘的声音,像音乐舒缓着我的神经,屋里的灯被我关掉了,我不喜欢光亮,光让我感到刺激,我一直喜欢在黑暗中,一时间毫无睡意,我仿佛让自己的灵魂飞升,漫游在思绪飘飞的精神世界里,我思索的东西并不是很具体,但一个个的片段我记录下了,我觉得那是我思想的火花。
今天白天,6号病房收住了一个叫司徒瑞的轻型抑郁症患者,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他目光里的那种忧郁和他懒散的气质,对我竟有一种震慑的力量,那是一种文学的情调。对,文学是有情调了,文学的情调应该就是抑郁,我看了他的一本诗集,简单的翻了几页,大致记得一些内容,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
厌倦了
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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