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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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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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除了星期六以外每天晚上各车间的人都要进行政治学习,唯独竺彬和铁戈是天不要地不收人不管的“自由人”,铁戈又没有什么书看信步走到竺彬屋里,看见竺彬正在看《人民日报》。
铁戈不以为然的说道:“老竺啊,看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假话、空话、大话、套话连篇,全都是他妈骗人的党八股,那些无聊的文人就知道在报纸上放屁,看这些东西还不如上床睡觉。”
竺彬则不完全同意这个观点:“你说的这些话并不错,但是看报纸也可以了解到很多国内的政治动向,这些动向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政治命运,有人说这叫窥测方向,以求一逞,所以必须把握这些情况。还有看报纸也要会看,很多东西你要反着看,还要从无字处看,这里面的学问大得很咧。”
一番话把铁戈说得一头雾水:“哟嗬,照你这么说这看报纸还大有讲究?第一次听说,新鲜!”
竺彬笑道:“听别人说你是个喜欢看书的人,看了不少书。我也看过你写的大字报,写得很有文采,可以说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但是你不看报纸不听广播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报纸上的党八股文章还是要看的,这样你就会知道很多事情。比方说报纸上说又有一个什么反革命集团被破获了,那就一定是又有一些好人遭了殃。报纸上说什么地方大丰收了,你就要马上联想到五九年各地的人民公社大放卫星,报喜不报忧。如果报纸上说形势一派大好,那肯定是糟透了,这就是反过来看报纸。”
“那怎么样从无字处看报纸呢?”铁戈问道。
“就是要把报纸上不敢公开说的话悟出来,这个‘悟’很重要。比方说七四年批林批k时有一篇署名唐晓文的文章叫《孔子杀少正卯说明了什么》,那实际上是以孔子影射周总理,报纸上又不敢明说只能这样影射。开始我只是推测上面有人要搞周总理,还不太相信,后来看到柏青的《从篇看孔老二》和罗思鼎的《评》等一系列文章,这才清楚上面的确有人在搞周总理,这就是从无字处看报纸。”竺彬说。
“我的天,学问,真是学问哪!老竺,你硬是千年的王八成了精,一肚子怪水。照你这么说,报纸上的东西要反着看,那么有些话是不是要反着听?”
“对呀,印在报纸上的是文章,说出来的就是话,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这就叫正话反听。”
“老竺,你这样一说倒提醒了我,我记得赵朴初在林Biao事件以后写过两首《反听曲》,写得真是很有文采。”
竺彬一听来了劲头,忙问:“是吗?快念给我听听。”
铁戈说:“我干脆写下来吧。”
说罢提笔写到:《反听曲》(之一):
听话听反话,不会当傻瓜。
可爱唤做可憎,亲人唤做“冤家”。
夜里唱戏的唤做“旦”,
唤做“净”的恰是满脸大黑花。
高贵的王侯偏偏要称“孤”道“寡”,
你说他是谦虚还是自夸?
君不见“小小小小的老百姓”,
却是大大大大的野心家
哈哈!
(之二)
听话听反话,一点也不差。
“高举红旗”却早是黑幡一片从天降,
“共产主义”原来是子孙万世家天下。
大呼“共诛共讨”的顶呱呱,
谁知道首逆元凶就是他!
到头来落得个仓皇逃命,
落得个折戟沉沙
这件事儿可不假,
这光头跟着那光头去也!
这才是,
代价最小最小最小,
收获最大最大最大!
是吗?!
竺彬看了后评论道:“赵朴初巨笔如椽,出手不凡。依我看他的这两首《反听曲》不仅仅是说林Biao的,他说的也是当今中国社会一种普遍的政治现象。就拿我们厂来说,王为仁、童国兵包括李麻子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说假话的高手?把你和陈达打成反革命,就是他们最拿手的好戏。实际上根本没有人相信,可是他们硬是说得有鼻子有眼,恨不得现在就把你们绑缚刑场执行枪决。只可惜他们目前还做不到,如果有机会他们不这样做那才是鬼变的。还是我刚才说的话,你要订一份《湖北日报》,要经常了解国家的政治形势。看见没有?各车间都在进行政治学习,就是没有我们两个人的份……”
铁戈笑着打断竺斌的话:“算了吧,那简直是受罪,是他妈二百五才愿意参加这样的政治学习。我就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鬼也不管我。”
竺斌正色道:“我说的不是参加集体政治学习,但我们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政治学习,报纸还是要看的。”
“这我懂,过两天我就到厂办去订一份《湖北日报》。老竺,你这里有什么书看吗?没有书看这日子真不好过。”
老竺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中G中央9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你看过没有?”
“我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没看过,这好像是六几年的事。”
“是六三年的事。”
“六三年我才九岁。”
竺斌突然问道:“铁戈,你知道毛主X最恨的人是谁吗?”
铁戈一笑:“这还不知道,刘少Q呗。”
竺斌大笑道:“大错特错!说你不看报吧你还不服。毛主X最恨的是赫鲁晓夫,因为赫鲁晓夫上台后进行非斯大林化,所以他把刘少Q称为中国的赫鲁晓夫。看看吧,看了以后你就懂得什么是修正主义。”
铁戈一本正经地问道:“老竺,我们国家今天说这个是修正主义,明天那个是修正主义,这修正主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修正主义就是指某些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歪曲、篡改、否定,比如伯恩斯坦、考茨基、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就是这种人。其中赫鲁晓夫是最坏的一个,是他在苏共二十二大上做了个秘密报告全盘否定斯大林,挑起了中苏两党的政治分歧,使国际共运破裂。你看了这本小册子以后对中苏两党分歧的由来会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那好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书看,聊胜于无吧。”
有分教:
今朝且喜脱樊笼,Niu鬼蛇神一笑逢。
农场寄居何所似?桃园仙境学陶翁。
正是:生活本是无字书,“正话”且当《反听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竺彬略施手段成人之美
第五十四回
竺彬略施手段成人之美
铁戈心急如焚相会鹊桥
话说又到了蔬菜追肥的季节,这是农场最忙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去挑粪,因为铁戈臂力大,他的任务就是把沤好的大粪从化粪池里提上来。这个化粪池集中了全厂所有厕所的粪便,足有上百个立方,原来都是靠家属自己用粪瓢舀进粪桶然后自己挑。现在由铁戈来干这事,只见他左手一桶,右手一桶,丝毫没有耽搁的,家属们挑起来就走,这样一来劳动进度就明显加快了。轮到竺彬挑粪时,铁戈发现他站起来很吃力,仔细一看原来他整个人的重心不在一条直线上。
铁戈问道:“老竺,你的腰好像有问题。”
竺彬轻松一笑道:“老毛病,腰椎间盘突出。”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以请假嘛。”
“请假?没有人批。像我们这样的‘阶级敌人’他们不会是怜悯的。我们是到这里劳动改造的,不是来疗养。”
铁戈道:“那好,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不由分说,把竺彬粪桶里的粪倒了一些出来,以减轻他的重量。
晚饭后铁戈又到竺彬家里聊天;正看见他在往腰间抹东西。
铁戈问道:“老竺,干什么呢?”
“擦云南白药止痛。”
“要我帮忙吗?”
竺彬趴在床上说:“你用白酒把我的腰按一按。”
铁戈手重,按得竺彬“丝丝”地倒吸凉气:“哎哟哟铁戈轻点!你是按摩还是杀人哪?”
铁戈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你这是何苦呢?要是我老子偏不照板(湖北话:偏不听他的话)。你不批我的假,老子自己批自己的假,我就不信那个邪,你还敢扣老子的工资不成!王为仁减了我的粮食定量,说我没有从事体力劳动,我算你狠。但他就是不敢扣我的工资。这样吧,我明天去给你请假,你就在家休息几天。”
竺彬却说:“算了,这种病不是休息几天就能养好的,国内好像还没有什么医疗手段能彻底根治腰椎间盘突出症。再说一个人在家里也是闲得无聊,我还是到农场动一动。铁戈啊,是男人就要咬牙挺住,二十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老婆呢?”
“我从五二年起就开始翻案,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政治上的危险人物,谁肯嫁给我?也好,落得个清静。”竺彬一改话题问道:“听说你的女朋友叫何田田?”
“是呀,这不是什么新闻。”
“今天我买饭时特意看了看她,这丫头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铁戈,你是慧眼独具呀。”竺彬赞叹道。
铁戈却苦笑道:“别说了,我把何田田害苦了。要不是因为我的事她怎么会进学习班?”
竺彬问道:“你和她以后怎么办?”
“天知道!”
竺彬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你想不想和她见面?”
“怎么不想?我天天坐在门口就是为了偷偷看她一眼。每天到食堂买饭我总是要等她回宿舍才到食堂去,就因为怕和她碰了面,那才叫尴尬。真是相见时难不见更难,只好在梦中相见。”
竺彬沉思了一会说:“要是你想和她见面,这个事我来安排。反正我这里从来没有人敢来,倒是个见面的好地方。”
“你怎么安排?”铁戈急切地问。
“这你不用管。明天是星期天晚上厂里放电影,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负责把她叫来,然后你们自己谈,我在门口望风。但是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一个小时。”
“那你可要小心点,不要惹出麻烦,那就把她彻底害了,你也要跟着受牵连。”铁戈既高兴又担心。
“放心,我父亲还搞过地下党呢。”竺斌轻松一笑道。
第二天晚饭后铁戈如约而至,一进门就问:“她来不来?”
“肯定来!中午买饭出来时,我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她。下午我去打开水故意等她,她说七点半准时到。”
晚饭后人们三三两两的背着椅子到食堂看电影《决裂》,这是那时唯一的精神享受,没人愿意放弃看电影的机会。人们全都走了,四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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