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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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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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小东门,他爸是黄埔二期的国民党中将,跑到台湾去了。他妈妈一年只能来接见两次,眼睛都哭瞎了,每次来接见只能摸摸他。带点吃的就是一瓶蚕豆酱,刘武汉吃饭时还叫我尝尝,看了都叫人心酸。平常他很照顾我,总是偷偷的跟我报夜餐。在监狱里我们不谈谁是国民党的后代,谁是共产党的子弟,谈这些没有用,这里最讲现实。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此地不用阶级分,我们是第三次国共合作,我能吃独食吗?妈,我是你儿子,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应该最清楚。”铁戈笑嘻嘻地说。
这时铁夫不耐烦地插话道:“你个老娘们家家的,见了孩子说点正经事。那些东西你让他拿进去造,造完拉倒。我跟你说铁戈,现在形势变好了,政策也变了。这次你妹妹考上了大学,政审关也过了,这可真得感谢邓小平恢复高考。对这件事你怎么看?”铁夫从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政治课,现在又抓紧机会教育铁戈。
铁戈说:“文革中停办大学本来就是错误的,全世界哪个国家没有大学?后来恢复了理工大学,搞什么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结果这种所谓的推荐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走后门,大批有权势有门路的人把子女塞进大学。在社会主义国家受教育都必须有特权,寒门子弟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连封建王朝都知道唯才是举,全世界哪有这种扯淡的事?为什么批林批孔时三箭齐发中间还夹着批开后门?因为老百姓最痛恨的就是特权阶层。邓小平恢复高考,顺应民心,是为国为民办了件大好事。一个国家的政府就应该多想着为人民办点实事,不要搞那些口惠而实不至的假把戏。有很多官老爷嘴里叫着为人民服务,骨子里想的却是要人民为他自己服务,所以没人听他们虚伪的说教。对于恢复高考的事,我举双手赞成。我们犯人中间也在议论这个事,几乎全都说好。邓小平做的这件事在历史上肯定要大书一笔,这就叫顺应民心。中国人民会感谢他的,考上大学的人要感谢他,那些没有考上和以后准备考大学的人也会感谢他,这就是我的观点。”
“不错不错,你能这样看问题我很高兴。铁戈啊,只要政策变好了,往后的形势还要好,我们国家会一天比一天好,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这是铁戈第一次在接见时没有和父亲发生争执,父子俩都很愉快。
接着汪寿龄又说:“你妹妹考上武汉医学院,我放点钱在她那儿,以后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写信让她办,那个叫刘武汉的你就多照顾点。我们从红州来不太方便,以后就由你妹妹来接见。”
铁戈问道:“钱呢?”
汪寿龄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钱,铁戈劈手夺过来说:“还不如放在我这里,想买什么我让外劳的犯人给我买,放铁瑛那里远水不解近渴。”
“监狱允不允许?”汪寿龄问。
“什么允不允许?老娘啊,你的思想怎么还这样僵化?我没有提审就把我给判了,法律允许吗?监狱里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越是不允许我就越是要反着来。我还要用这钱买烟,这就叫特事特办。手上有银洋,心里总不慌。”
说完又拉开父亲的手提包,把里面大半瓶酒和两包星火的烟揣进口袋里。
“我中午刚喝了三两,你就都拿去了?你他妈啥时学会喝酒了?”铁夫骂道。
“老爸,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在自由世界里想买啥抬腿到商店里去买,我这里可是要托人买。拿你几两酒,招你一通骂,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只要实惠。”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铁夫干脆把身上的一包半烟也给了他。
铁夫又说:“刚才说的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现在社会上盛传刘少奇要平反。如果刘少奇真的平反了,陶铸、彭真那些人也要跟着平反,文革期间大量的冤案就有可能全部要重新甄别。根据建国以来的政治运动的规律来看,每次运动结束后都有一个甄别过程,所以你要写申诉。”
“爸,如果我是个人案子,我肯定会写申诉。但这是一个集团案,我真的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写了什么文章。在武昌分配站时我听说他们把一些关于哲学、政治经济学方面的学术文章,有的寄给《红旗》杂志,有的寄到《文汇报》,还有的寄给了《历史研究》杂志,现在所有的稿件都被公安局作为罪证收缴了。我当时在厂里,他们任何事我都没有参与,我怎么写得出来申诉?”
铁夫反驳道:“那不行!这个案子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写申诉,这表明各人的态度。这个案子是硬性拼凑起来的,把每个人的事都往上凑就成了一个案子,所以涉及到各人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能说清楚。你那个所谓的研究军事的问题,就必须在你的申诉中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戈一听就笑了,说:“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幼稚。七五年春节我和章子野到左子海家里闲聊,大家谈到毛主席曾问过许世友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许世友说那就打到北京去,进京勤王。我们就说我们也要研究孙子兵法,后来我叫柳六一抄了一份孙子兵法寄给我。但是因为没有注释,很多地方看不懂,浏览了一遍就没再看了。这本来是小孩过家家的事,公安局掐头去尾,硬把这说成是我们妄图进行反革命武装暴乱,推翻无产阶级专政,纯粹是瞎扯淡。我们当时也是一帮傻子,中央出了修正主义与我有什么相干?成天就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等着我们去解放,如今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世界上那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谁想到我了?操他妈,我们受教育全都变成了一群飚子,还整天豪言壮语要去解放全人类,我现在还等着别人来解放呢!现在我才明白,当年林彪为什么说有权的幸福,无权的痛苦,夺权的艰难,丧权的危险,保权的重要。那些狗日的官老爷手握大权,看谁不顺眼就专谁的政。人家林彪在这里说了真话,起码在使用权力上有权和无权完全是两码事,有权的是爷爷,无权的是孙子。”
“你他妈又给老子瞎咧咧!你这十年刑就是嘴巴惹的祸!中央出了修正主义自然有人去管,有几百万解放军,还用得着你去学孙子兵法?现在可倒好看了一遍《孙子兵法》,你就成了孙子的孙子,还敢在这胡说八道!你老老实实给我写申诉,写完了寄给我,这可是汪院长要的东西,明白吗?郎超雄他们一到劳改队就写申诉,早就给中院了,还寄给我一份,让我也了解这个案子。汪院长说所有人都写了申诉,就是没看到你的申诉材料,你成天在监狱里干什么?”
“原来是我帮他们翻案,现在就让他们为我翻案,他们出去了我肯定也要出去,我落得个清闲。我如今是劳改犯,每天都要劳动改造,为国家创造财富。在社会上这叫抓革命促生产,在监狱里这叫反革命搞生产。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国家事大,个人事小,我正在为被文化大革命耽误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忘我劳动,为国家创造财富……”铁戈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铁夫骂道:“你少跟我扯犊子!到底写不写申诉?”
铁戈一看爸爸真的动了怒,忙说:“谁说不写?腹稿早就打好了,我明天就能写完。别的不敢说,反革命不会动笔杆子那还叫反革命?”
铁夫叮嘱道:“写好了马上寄给我,要快,汪院长还等着要呢。当然这种事不可能一下子就搞成了,也许还会有反复。人家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们整进监狱,要想出去也得费一番功夫,我估计你们的事可能要费一番周折。”
“知道了,我马上就写申诉。反正好不容易逮着上大学的机会来深造,提前出去那叫肄业,我还想正儿八经把它读完呢。”
铁夫骂道:“又他妈给老子放狗屁!你坐牢还上瘾了还,再这么说小心老子收拾你。”
“看看,跟你开两句玩笑你就急,没劲。”铁戈又问妈妈:“何田田现在怎么样了?”
汪寿龄说:“她还好,有时候到家里来坐坐,陪我说说话,精神比以前要强点,就是老问我要你的通讯地址,要来看你,我又不敢告诉她,真叫人为难。”
“妈,你叫她不要等我,让她早点嫁人。我们是运动案子,红州地委恨我们比恨真正的反革命还要恨得厉害,我对申诉不抱很大的希望,我是准备坐满十年的。爱她,就要为她着想,我一个大老爷们岂能为一己之私让她把大好年华做了殉葬品!”
“田田这丫头有点犟……”汪寿龄说。
铁戈打断妈妈的话:“犟也不行!妈,如果她再到家里来,你要好好劝劝她,长此以往终非了局。”
有分教:
果然入梦有春风,华夏中兴赖此功。
国运昌隆今日始,东方从此号长雄。
正是:谈高考盛赞好政策,脱苦海预先下功夫。




第一百零五回 痴心不改何田田智赚铁瑛 
第一百零五回
痴心不改何田田智赚铁瑛
兴奋莫名小妹妹畅谈理想
话说一个星期以后铁夫收到了铁戈的信,当天晚上铁夫直奔中院找汪院长。都是老朋友没有什么客套,铁夫把申诉材料递给汪院长。
汪院长仔细看完申诉材料,说:“这个申诉讲了四个方面的问题:第一、说明了学习孙子兵法的目的不是为了推翻无产阶级专政,而是担心中央出修正主义;第二、他不知道红州这边那些人的任何问题,实际上和郎超雄等人没有实质性的接触。郎超雄和石庵村写的文章一般人看不懂,连董增财和呼延嵩提审郎超雄时都被他驳得无法审讯。铁戈的申诉和郎超雄的申诉以及他们以前的交代材料可以互相印证,郎超雄根本不承认铁戈是这个集团的成员;第三、铁戈在申诉中特别强调他是在没有经过审讯的情况下被判刑的,这不符合法律程序。在欧美那些国家非常讲究程序是否合法,如果一个人真的犯了罪,但司法程序不合法这个人也要放掉。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有程序法这方面的东西。我问过董院长,他说当时地委要他们快点判,所以铁戈、韦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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