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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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影行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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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应有的费用,程子风和简秋华千树万谢,才抱着巴会哭喊肚子饿的女儿匆匆离去。

外面天已大亮,红灯笼已没了夜里如鬼魅的赤光。他们走向殡仪馆的挽车,仿佛经历了一场奇怪的梦。

他们停在一间豆浆店吃早点。望着女儿鲁鲁地吃东西,简秋华仍有一种无法置信的喜悦。

她忍不住望着程于风说:“养雁屏就像下赌注一样,你真有把握呀?”

“有什么不能把握的?”程子风的眼中只有食物,随意回答道:“我刚刚就想通了,养她不过就跟养‘小鬼’差不多,好好伺候,便财源滚滚!”

简秋华却想得比这更深更遗,例如,雁屏的仇人是谁呢?结的又是什么生死大怨?

说实在的,她对孙师父的话仍有许多疑问,但这种宿命的事,她宁可信其有,尤其她看到女儿能吃、能动、能再喊妈妈,她已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多了。于是,潜意识里求死不得的小雁屏,就在这不寻常的气氛及环境中,被迫地展开她祸福难料的一生

校园的杜鹃花圃,走来四个年轻的女孩。。

因春天的缘故,她们特别约好今天一起穿上有花朵图案的长裙。那些嫩绿、鹅黄、粉红、浅紫的色彩,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而她们也不吝惜地散播欢愉,用种种夸大的手势,咯咯不断的娇笑,和四周的碟舞蜂宣相应和着

但其中有个女孩始终秀眉轻蹩,即使有笑容,也只是短短一抿,而且常是那种类似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是这几人当中个儿最娇小、头发最平直、衣服最浅素的一位,然而,她白皙的瓜子脸,纤秀的小鼻子、小嘴巴,再加上一双大而翦翦含情的杏形眼,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灵之气,这反而让她成为四美之中最受众人瞩目的焦点。

大家都叫她“娃娃”,乍听之下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但对与她同进同出的死党而奋,“娃娃”却代表着幼稚心、依赖心,是个动不动就要躲回奶妈怀抱的小女孩。

因此,每当她们聚在一起时,“娃娃”总是处在挨骂和听训的地位,不但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更甭说替自己辩护了。

今天她又成为批斗大会的中心,只因为她不能参加大伙的春假旅行。

“程雁屏,你又来了!”史文如连名带姓地叫她,表示事态严重,“我们下星期就要出发了,我打赌你一定还没跟你妈提,对不对?”

“提也没用嘛!我二十一岁以前不能出门旅行,她一定不会同意的。”雁屏怯怯地说。

她没进一步说明的是——她不敢提!因为妈妈会乘机再次叨念,从她无法名正言顺的结婚,二妈坐镇北门堂,一直到大妈拥有名分……哭哭啼啼地,说这一切都是为女儿等等,泪水简直像河川决堤,可怕呀!

“笑死人了!这是什么时代,你们还信这一套?”最爱发表高论的于凯意说:“你还以为你是童话中的‘睡美人’啊?人家是十六岁生日前不能碰纺纱的校外,否则会沉睡一百年;而你呢?是二十一岁生日前不能远行,否则会有天灾人祸。哈,拜托!你真相信这种拿来编三岁孩子的故事吗?”

雁得还来不及接口,一向爱耍宝的江孜便抢着说:“我倒很想看看你在未满二十一岁前出远门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可以像睡美人般沉睡一百年,等醒来时候,就有一个富有又多金的王子等着,多浪漫啊!”

“别开玩笑了。”史曼如用正经的语调打断大家的好闹,“说真的,娃娃,这次很不一样幄!因为我们把这次的溪头之旅当成独立游天下的第一步,如果在安排行程及处理杂事各方面都行得通,我们暑假就可以试着去日本自助旅行了。”

“可……可不可以延到六月以后呢?那时我满二十一岁,就不再有禁忌了,你们爱去哪儿都没问题。”雁屏小心地问。

“天呀!四月和六月有何差别?”手凯意叫着,“我们可不顾为了你爸妈那愚昧的迷信,而毁了伟大的计划。娃娃,你要想清楚喔!你是要终生当你爸妈的禁育傀儡,还是勇敢反抗的走出来?这可是会影响你一生的!”

“我不去溪头,有那么严重吗?”雁屏不太能理解的说。

“当然严重了!你看看你,设一点主见,什么都怕,哪像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你都变成怪人一个了,你知道吗?”史文如说。

“我不觉得自己怪呀!”雁屏咕味着说。

“我的妈呀!地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耶!”于凯慧两眼一翻说:“你告诉我,有哪个女孩大学念了三年,连舞会都没参加过的?”

“我有参加过呀!”雁屏赶紧说。

“别提了!就那么一次班级舞会,而且还是我们骗你,若不参加,学校会记过,你才勉强出现。”手凯慧嗤之以鼻地说。

“而娃娃居然还相信,真太好笑了。”江玫又抓到笑柄地说:“你们还记得舞会现场鸣?每次有人向娃娃邀舞,她就千篇一律地回答:‘我不会跳,请你找别的女孩好不好’,结果有个男孩老羞成怒,便直向她说:‘你不跳舞,干嘛还来参加舞会’,而咱们的宝贝娃娃竟然哭出来说:‘这里那么多女孩,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嘛’。嘿!这一回答,就把我们X大最有名的舞棍给气出了会场。”

江玫唱作俱佳的表演,把在场的人皆逗笑得如疯子一般,只有史曼如还勉强讲了几句话,“还说呢!那次舞会弄得我们外文系恶名昭彰,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敢来找我们办活动。”

雁屏承认那是她的错误,但当那舞会会场灯光一暗,全部的人成了扭动的暗影时,她就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而且,她对身蛮上的接触一向很敏感,要和陌生男人手拉手、肩并肩地跳舞,实在超过她能忍受的范围。

“还有呢!”江玫已说到兴头上,欲罢不能地接着道:“就说那一次东区的演唱会吧!现场多热闹呀!人人都high到了极点,又蹦又跳的。可偏只有娃娃小姐一人,严肃地坐在那里,仿佛参加葬礼般,害我们差点被人家K,以为她是来闹天王的场!”

我就不迷帅哥,又怎么样嘛!雁屏想辩驳,但速度不够快,马上又被于凯慧抢了话说:“我这儿还有一桩呢!上回我们借来木材拓哉的长假,看得如痴如醉,娃娃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这够畸形吧?”

“我才没有睡着,你们问我剧情,我都—一回答,而且还说木村拓哉帅呆了……”这回雁屏终于夺得发言权。

“别那么言不由衷的样子。”史曼如笑弯了腰,“在你眼中,木材拓哉可能还不如动物园的那群笨大象呢!”

“胡说,大象一点也不笨,它们是很有灵性的,比人类可爱多了……”雁屏直觉地辩驳,等她发现自己在说什么时,已来不及收口了。

只见三个女孩早已笑得东倒西歪,有人还跌进路旁的树丛里,把丝袜都刮破了。

“你还说你没问题!”江玫笑岔了气说。

雁屏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那里,任大家嘲弄。她脸上有淡淡的苍白,眼中有隐隐的萧瑟,为什么她会和大家不一样呢?

于凯慧沉住气,拥着雁屏说:“娃娃,别生气喔!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真的,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若真继续遵守那个‘二十一岁条约’,以后难保不会有三十岁或四十岁的。到时,搞不好连你的工作、恋爱、婚姻,甚至生几个孩子,都不能独立自主喔!”

“好修哪!”江玫伸伸舌头,半央求地说:“好嘛!说好嘛!你可以把这次的溪头之旅,当作是对权威及迷信挑战的‘独立宣言’呀!”

“‘独立宣言’?嗯!说得好。”史曼如再加上另一句,“还有,你若不去,我们就找别人凑数,暑假的日本之行也就没有你的份了喔!”

这就是重点,她不能再失掉一票朋友了,否则她的学生生涯,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犹豫了半晌,雁屏点点头说:“好,我去,我会试着说服我爸妈的。”

“说服不成,就离家出走嘛!”江玫在一旁打气说。

“好主意!”史曼如也拍手附和。

几个女人又七嘴八舌地在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校门口讲了好一会儿。

“嘿!干脆到我家去看日剧怎么样?”于凯意提议。

“好哇!”曼如和江玫同时说。

“我不行耶!我爸今天会回来。”雁屏一脸歉意的说。

“我们本来就不把你算在内。”史曼加耸耸肩,“反正你永远都有事,我们早就习惯了。”

四个女孩在渐垂的夜幕中分道扬嫖,其中,三个手勾着手,亲密地向东,一个则形单影只,落寞地向西。

总是这样,她永远都是被孤独留下的那一个。

史曼如的无心之语,一直在雁屏的耳旁回响着——不把你算在内、不把你算在内……

她仿佛看到十几岁的自己……阿里山之旅,她是全班唯一没去的;中横毕业旅行,家长拒签回条;垦丁公园三天两夜,她不能参加,连老师都骂她不合群……

一次又一次的,那些同龄的女孩有了共同的回忆和欢乐,但都不包括她。于是,有形无形的,她慢慢地被排斥在外,青春也只留下独啃的寂寞。

她有预感,这次不去溪头,所有曾在心头划下的创痛,·又要重演一遍。

都是孙师父那一套“孤寡命”、“闭塞命”害的!从小,她就和母亲在乡下冷清相守,直到上大学才有机会来台北。

而上了台北,母亲也为了她的“安全”,一直在学校附近租屋,紧紧的盯着她,让她活动的范围都局限在小圈圈内。

是的,小圈圈!

整座台湾岛,她就活在几个小圈圈内,不曾往直或往横延伸,更不用说岛外的广大世界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沙滩上的小蚂蚁,一个洞钻进,一个洞钻出,既看不到大海蓝天,也走不到遍山礁石,然后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她不是不懂得反抗,只是多年来,她皆生活在一种差不多和“宿命”一样强大的观念中,已习惯那道

“枷锁”

然而近日来,她突然变得无法忍受,不只是史曼如她们常在她耳边的“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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