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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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谣-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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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依依,又是久未遇上能畅谈的交心人,我不舍道:“只可惜梅颇兄赶着要走,等你折回,我就把城楼下去年埋的梅花酒取了,好好对饮一番。”

他笑着道好。目光迟疑的流连在侧旁连绵不绝的山峦之巅,却迟迟不肯乘马走。梅颇兄从来都是闲云野鹤泰然自若,甚少会面露心事。我想许是他心中担心故友安慰,踌躇着不敢上路,复催促了几遍,他这才策马奔走。

直到马蹄席卷呛人的沙尘纷纷滚走,我才转身,携着沉甸甸的心疾步走向青松观。

方走进山门,初空早笑吟吟的伸手拉过我,照例欢喜的把琼花养在水中。往常我只送完药便走,今日却不由得多端详了几眼。纸窗上干净如洗,山野间寂静,不时还能听得见里头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初空并未起疑心,满脸笑颜的端出冰镇莲子汤。

我不忍拒绝,况且本就是做好了诀别的打算,遂与她同坐在树荫下,一口一口的吃着以清甜的泉水熬成的莲子汤。莲子尚未去心,甜中掺苦,正如当下难以消磨的光阴?

我细细的吞咽完,对她浅浅一笑,自衣袖里摸出几张折叠工整的药方子,亲手递给她,道:“往后这天气越发的热了。你且莫要责怪凤轲惰懒不再山上赠药。我仔细的瞧了瞧,这些药材山上皆有。想来按着这三个方子各抓十剂,服完一个月就能彻底根治。”

初空珍重的收好,点点头,眼中已有些湿润:“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七月份的暑气这般燥热,本该是要我亲自下山取药才是,只怪我这个老姑子,腿脚不便又有眼疾,才让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劳累。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妨。”我说着,眼珠子禁不住瞟向那扇始终未向我敞开的木门,依旧是掩得毫无缝隙,稍等良久,见里头没有动静,我不免很是失望的起来福身道,“既无要事,凤轲先行告辞。”

“凤姑娘慢走。”初空又好生说了几句谢言。直送我到山门,才互相道别。

我既下了要杀术虎静之的决心,自然也是做好了玉石同碎的打算。云齐被我牵累其中,已感万分愧歉,虽是与那个人素未谋面,但数月来每日晨昏都琢磨着药材分量,倒也成了心里头一桩放不下的事儿。今日安顿妥善,我也终可以安然踏上寻仇之路。

边出神边小步走着,忽想起还未告知初空煮药要以雨水为引,方可降下那幅身子里的余热。若是让武儿转告,又恐会引起初空的担忧。又跺了脚拢着手转回青松观。

走得太快,一路上淌出的汗滴不知不觉间已被风干,贴着肌肤,凉凉的很是舒爽。

我离开后,初空女冠却是忘了带上门,两边敞开着,关不住院子里妖媚的阳光。因忙着赶路,我现下口干舌燥,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慢些,慢着些走。”左脚踏进门槛,右脚未动,只听初空的声音沉闷的从糊好的纸窗中急切的传来,“你的身子刚好点儿,怎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咳咳。”那人也不应答,厉声咳嗽着,好一会儿才压了下来。听那声响,是个女子。

我纵使极想一睹她的真容,但暗地里偷听总归是不太光彩。遂在门旁折了几颗开得盛的商路。商路的果子颜色纯黑,正如笔墨的颜色,碾碎了能沾着树枝写字。思来想去,就着帕子将要说的话代写在上边。

“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有十匹马在你跟前,也拉不回你的心意。”初空的语气转作僵硬,声音虽一如既往的甜美,却宛如多了些严厉的苛责。

我暗道这野猫果真也是有几下子本事,才能惹得脾性一直婉约脱尘的初空也动了怒。我如同置身烤炉,方沾上指尖的商路汁,眨眼间便被日光吸干了。索性多摘了几颗。

屋子里悉悉索索,似乎是有人在收拾细软。

“住手!”初空沙哑的嘶喊道,一时喝得树上的夏蝉也安静下来,“你要走,我也不好拦你。只不过凤姑娘的话你也听得一清二楚,你这幅身子骨,还要再食一个月的药。莫非你想病怏怏的回去不成?”

嘶——嘶——

女子急促的吸着滚烫的空气,四下里尽是刀尖一遍一遍划过木板的声音:“提起她……咳咳。我,我便恨不得拿这刀子,将她……千刀万剐!”

她说得浑浊幽怨,且又隔着一道厚厚的墙,食指顿住,墨黑的颜色渗透衣襟,只震得我的小腿如覆寒冰。

是谁?

我肝脑涂地的要诊治她。她却是待我满心的杀念。只是她恨我又如何,我从未背弃良心。眼下我若是不写字条,消损的是她的姓名。若是写了,怕再也不能在洛阳久留。但有初空在,应是不会容忍她伤害我与爷爷。多年的情谊,岂是朝夕能毁的?

写毕,我又搬来石头。小心的压在门槛里。

“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方才是聪明之人,”初空沉静缓慢的说道,“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只是,一旦她知晓我和你……萄儿,听为娘一句劝,再留数日不迟。”

娘?!

足下不慎踩到鹅软石,刺得脚心一阵酸麻,石子滑出鞋底,骨碌骨碌的滚下石阶。

“谁!”

我左顾右盼,左边是一座陡峭的崖壁,右边则是空空如也的花田,初空素日闲着,种了各色草药。情急之下,我闪躲在敞开的山门后。

不待片刻。初空率先跑出来,足下一阵凌厉的脚风,直追出很远。屋里的女子亦抡了剑,慢一程的随后而到。

桃粉色的素衣,发间别着一支桃花簪子。

我捂着嘴,忽然眼前全是日光洒下的白刺。一株一株,恰到其处的落在身子上。

山脚下的鸟雀被惊得扑飞腾起,哗啦啦一会子向晴空里逃去。左右看不见踪影,两人已各自执着武器折返回来。我定定神,虽身上的气力被抽光了大半,也不得不逼着自己从斜坡上往花田里爬。

自小以来铭刻在心的初空女冠身手不凡,我一手救起的伤者竟是萄姑。而这素未谋面的二人又是母女。原来世事,从不像我眼见的这样简单。

我掷下篮子,双手死死的揪住横生在黑土里的藤蔓。零星细小的暗刺扎得满手锥心的疼。一松手,身体便滚入了泥滩里。

“在那儿!”萄姑眼波稍斜,哑声道。

我的脑子混混沌沌,只听见半空里有庞然大物扑了下来。紧随着恍如有千军万马飞速的嗅着我的气息而来。我一边不敢回头的奔跑,一边摸出了数十枚银针。

如今连初空也要置我于死地,可是我还不能死……没有亲手杀了术虎静之,我怎能瞑目?

我不能死。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眼前的风儿咆哮着刮过耳边。我已有些乏力了。那漫过草地的簌簌声也愈渐迫近背后。

“哼。凤姑娘,休怪我初空心狠手辣。只是你听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初空的嗓音丝毫未见紊乱,不疾不徐的逆风传来。

“不……不。”我竭力想要求她。挤出喉头的却只有干涩的一个不字。

凌乱的剑啸划破狂风向我飞来。我身子前仰,再也没有半分多余的念想。只闭上眼,一股麻木的感觉穿遍全身。

“凤姑娘!快上马!”不知是哪儿的呼喊声,绝望的抬头打量。眼前只闪过一张焦虑的脸容。面如冠玉,清雅不凡。

视线模糊的晃动不止,我舍不得合上眼,却又阻止不住加重的眼皮子。

“梦……梦洌……”

是你吗?这世上,只有你,才有这般温柔的姿态,也只有你才会因我而揪心。一定是你……

“快走!”

杂乱的人声越来越远,而我亦再无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个猎奇的转折……



41、天涯海角⑥

43、天涯海角⑥ 。。。 
 
 
狭小密闭的院子里,翠绿浓郁的青苔疯狂的爬满整片墙壁。潮湿的门里噼啪窜着彤红的火焰,将水色衣裳烧作雾蒙蒙的灰烬。梦洌祥和的坐在轮椅里,眼睛也是如水一般的清澈无漪。他头顶的横梁被灼得悬悬欲坠,终于禁不住烈火最后的烤炼,咣当掉了下来,火星四处溅起,遮住了屋子里的面孔。

“梦洌……不!梦洌!梦洌!”我猛然惊醒,身子有如惊弦之鸟抑不住的弹坐起来,惊恐无措的战栗着。我捂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喘息,却被一双温软的双手轻轻的钳住,又推回床榻上。

“醒了?”定睛一看,面前衣衫端正的男子却是梅颇兄,他冲我笑了笑,撩袍缓步走至桌边倒茶,“大夫说你未时能转醒,你可是整整迟了十三个时辰啊。”

我无力的支手打量天色,月如银钩,星河满天,身上却未感燥热。再把视线转向梅颇兄时,不免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梦洌早便在春天就葬身火海,又如何会出现在我眼前。只是好容易封锁好的匣子,如今变得溃不成击。

我窘迫的摸索着稀松的青丝,眼角一阵一阵的发烫着:“这幅凄惨的模样,让梅颇兄见笑了。”

他无声的抿唇,单手递上清茶。我一口气喝了大半,浑身也渐渐清明舒坦,只有手指上细细密密的血孔还提醒着花田里的那番生死追逐,我不大好意思的将茶杯轻放在黑檀茶几之上,笑道:“还有,多谢梅颇兄出手相救。不晓得梅颇兄如何处置那两个人?”

“哦。”他避开我的目光,眉毛一挑,“她们已经被擒下了,只是有旧时的交情在,故命人看送她们离开了洛阳。凤轲姑娘大可安心,现下你与你的家人都是安全的。”

我竟忘了萄姑是顾墨沉的嫂子。想来他们必定熟识。登时面子上颇是尴尬,只低着头默不作语。

可是思来想去,算算时辰去孟州往返少说也要消上一天。纵然是大宛马这样迅猛的脚力,也不会如此之快。再回想他去时的踌躇,愈发可疑。

“梅颇兄……我有一句话要问你。”我蹙眉,警惕的看他,“当日你我分明是背道而驰,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松观附近呢?”

“我……”他本是清闲的敲着扇柄,经这样一问,手上的动作骤然凝固,缓了许久才重重的落下来,随后摇头笑道,“我老早就说,像我这种性子最不适合说谎。”

我鼻间凝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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