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 第32部分

但是他不明白，此时此刻那种宛如毒药般，深深没入骨髓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自己只是同情她罢了。

这个不被宠爱的野孩子。

这个没有人要的孤儿。

这具为穆珂提供血肉的身躯。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逃（上）ˇ　最新更新：20110714　20：50：00

沙迦南听完手下的报告，嘴角附上一丝浅浅的微笑。他将手中的烟蒂扔进一杯喝了一半的香槟里。

他的身子陷入单人沙发中，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交叠，低声地：“连穆川也已经插手这件事了么……”他的眼睛，闪过莫测的神色，又低笑着，“但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在我眼皮底下做出点什么。”

手下在他的身后列成一排，倾斜的暮色映照在他们身上，如同镀上淡淡的粉色。他们毕恭毕敬地垂手侍立在侧，看着他们的统主慢慢站起。下人随即上前，为他披上一件杏色外套。

另一位下人端上一个托盘，盘中放着几杯香槟。沙迦南信手取下一杯，手指捏着细长的杯茎，往房外走去。他的脚步踩在绵软的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毯一直延伸到穆珂的房间。

桃木房门轻轻虚掩着。

沙迦南轻步走入，见到穆珂安稳地睡着了。月光透过拱形长窗，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孔上，纤细的肩头外露在蔷薇纹样的被褥外。巨大的室内植株，在房间角落安详地守护着她。

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再是那个背负过多想法，过多思考的统主。他松开领口处的纽扣，让身子陷入绵软的单人沙发中。

辻友绘已经清醒，身体十分虚弱，瞳门的事务实际上全然落在拓也手上了。拓也则在病床前，宣誓效忠于自己……

此后，眼前就只剩下穆川和穆雍两个了。

沙迦南微笑，向着长窗外的月光高高举起酒杯，昂头喝尽，而后把空杯子搁在玻璃茶几上。他立起身子，走到穆珂床前，低头看向她。

“我要对付你的叔叔和哥哥，你会因此对我恼怒吗？”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竟发觉触手冰凉。

他的心一震。

手指抚上她的前额，发现前额上竟有细密冰凉的汗珠。细看去，穆珂睡得极不安稳，长长的睫毛晃动不已，呼吸短促。他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寒凉滑腻，如手中握着一尾极滑的薄冰。

沙迦南忙伸出手，摇动床头的铃。三分钟后，医生急匆匆地奔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护士和几个背着医疗器械的下人。

医生摇了摇头：“她的身体器官衰竭得厉害，需要尽快动手术。”

沙迦南朝外面摊开掌心，下人恭敬地递上一部手机。他按下按钮，朝那边说：“把事先准备好的副体找出来。”

交代完毕，他抬起眼睛，不容置疑地向医生说：“十分钟后，施行手术。”

医生忽然觉得十分沉重，像有无数重量压在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位表面优雅的少年，骨子里流着残忍冷漠的血液。更知道，一旦手术失败，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和惩罚。

他知道。

从沙迦南凝视穆珂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了。

记忆中，自八岁以后，自己永远只能站在窗边，看着小车载着哥哥驶出车库。穆宅前的金属大门朝两边打开，小车缓缓驶出，向着外面的世界。

自己所独有的，只有穆宅的那一片天空，和这具破败的身躯。

母亲和叔叔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哥哥正迅速地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子，不再是昔日与她玩乐的男童。只有她，被这残躯所累，被搁浅在时光的沙滩上。

为什么，此刻会感到窒息般的难过？仿佛身体所有内脏在重置，体内血液逆流而上……

自己要死了吗？

……

穆珂在清毒药水气味中睁开双眼。高高的拱形天花板，维多利亚风格的房间。她觉得脑袋像被冲洗过一样，空茫茫。

“已经没事了。”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撑起身子，见到身穿丝绸衬衣的少年，栗色头发半长地垂落肩上，如文艺复兴时期的美少年。

意识渐渐流入她的脑中——

“你竟然害怕我。那样亦最好不过了。只有恐惧，才会让你离不开我。”

“父亲给了我一份最美丽的礼物。”

“我们都已喝下对方的血了。这一辈子，我们都离不开对方了。”

“只有你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才感觉安心。”

“我正在筹备我们的婚礼。”

……

眼前这少年说过的这些话，如纷涌的暗流，此时都汇聚到她耳际。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抬头看去，沙迦南正向自己走来。

他坐在床沿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嘴唇碰触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已经没事了。你会是最健康的母亲，为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穆珂别过脸。没有表情，连反抗也没有。

像一尊塑像，全然不把眼前这少年放在心上。

沙迦南捏紧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轻轻触吻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穆珂如同木偶般，一动不动。任由他把脸贴在她的脖项间，感受着她的体温。

他以手扳过她的脸，手指抚开丝缕垂下的头发，让她整张脸孔呈现在自己面前。他的手指，在上面轻缓移动，移过那淡淡的眉毛、纤长的睫毛、精致的鼻翼……

“当我还是一个稚童的时候，我便注视你。注视你这张脸，这具身体，从女童成长为少女……”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嘴唇，在那樱花瓣般的唇上流连，“你还很虚弱呢。这苍白精致的嘴唇……”

他搂过她的肩头，俯下脸去吻住她。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不让他吻得更深。

他松开，看进她的眼睛。

她别过脸，躲避他的视线，只看向空气中的虚无。

沙迦南摘下身上的外套，信手搁在一旁的沙发上。丝绸衬衣上方，露出他纤细白皙的脖项。细细的银色项链上，晃动着一只硕大的银色钻戒。他将手探到脖后，解开链扣，左手拉起项链一端，那颗钻戒便簌簌滑落到他掌心上，熠熠发光。

他掰开她的左手手指，将戒指圈上无名指，沿着修长的指节往上推，直到牢牢圈住指根。而后，他俯下脑袋，在她的指节上深深一吻。

穆珂的嘴角动了动，但终是没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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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窗户看出去，是位于大宅中间纵深花园的一隅。夜风簌簌，吹动着苏格兰松、枫树和苹果树的枝枝叶叶。白色藤椅无声地置于树下，在月光映照下显得十分孤寂。

韩籍女佣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盘子。其上，瓷白色杯中盛满新鲜牛奶，芥末金枪鱼沙拉泛着温和色泽。她站在门边，恭敬地喊了一声：“穆珂小姐，统主让我给你送来牛奶。”韩国口音的英语。

穆珂背对着门口，正坐在窗前的桦木椅子上，手指间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画纸上，描绘着花园的景色。听到女佣的声音，她慢慢回过头来。

映入女佣眼中的是极美的华人少女。尽管身形单薄，但紧抿着的嘴唇线条却显出坚毅。她的目光注视着门口。女佣会意，掩上门，放下手上的盘子。

穆珂站起身来，脱下搭在身上的浅色小羊皮披肩，递到女佣手中。女佣的眼中却闪过犹豫，嗫嚅着：“统主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今天才对几个下人……”

穆珂打断她的话：“他会追究在外面看护那些人的责任，不会追究到你头上。我们只需按照原来计划进行就可。”

女佣迟疑地看着她。

穆珂没有丝毫犹豫，缓缓褪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递到对方手中。

哥哥曾经告诉她，所有人都有一个价。

看着对方眼中的神色，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远远不值这个价。女佣点点头，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女仆服纽扣。穆珂转过身子，拉过亚麻布窗帘，掩住了外面的月色。她背过身子，一件件脱下驼色呢子大衣、乳白色蕾丝领口上衣、灰色裙子。精致的衣服面料、简约华丽的设计，此刻平整地铺展在绵软的床褥上，让女佣看得有点发怔。

穆珂已经一言不发，开始换上女仆服。女佣回过神来，也开始赶快穿过穆珂的衣服。

穆珂从椅背上取过那件小羊皮披肩，丢到床上。她低低地说：“如果不是为了配合这出戏……我根本不愿意穿动物皮毛的衣物。”

女佣已经换好衣服，把钻戒藏在脖上的挂件中。她盯着那件浅色小羊皮披肩，目光发亮，“我要披上它吗？”

“不用了。”穆珂站到她身后，突然掏出手帕，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女佣眼睛倏然睁大，极力挣扎，然而药效已在瞬间发作，她的肩头晃了晃，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

穆珂从桌面上取过那个盘子，将牛奶杯和沙拉皿放下，托着空盘子就往外走。走廊上的灯光很亮，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脸上。她忙伸手按了按绒线帽子，低头疾步前行。

身边，有低声说笑的女佣擦肩而过，似乎在谈论着什么趣事。跟这里的人员构成一样，这里面有东方面孔，也有西方脸孔。她跟那名韩国女佣一样，同为亚洲人，不会引起怀疑。

身后依稀有人喊了个名字。她生怕有人喊住她，脚步加快了，随即转过身子，绕到了花园中。

花园中，枝叶在头顶飞快掠过，月光从树叶缝隙间洒下。映着她快速交替行走的双脚。

心跳得很快……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心脏适应不了自己这种行走速度。

这惨败的身躯，在这个时候要束缚住自己么？她嘴角浮上苦笑，稍微放缓了脚步。

这时，迎面走过来几个女佣，在经过穆珂身旁后，其中一人忽然回过头来，喊了一声什么。

对方说意大利语，她听不明白，只是暗暗加快了脚步。

那人却忽然跑上前来，堵在她跟前，露出生气的神态，指着她说什么。她听不明白那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只是低着脑袋，低声说：“你认错人了。”说着便要转身，然而心脏突然袭上一阵痛感，她忙伸手捂住。

那名女佣正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