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语塞，干笑了几声，说：“红儿我眼中的老爷，永远只有莫昶一人。在外人看来，我家老爷确实是投降了元朝，但实际上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小王爷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威胁他。”我想我这么说应该也不过分，至少答剌麻八剌差点把琰玉推到火坑里。
他微微蹙眉。
我接着说：“老爷现在已经离开大都了，以后和元朝也再无瓜葛。虽然他的人生中曾有那么一个污点，但我希望你们——他曾经视为同生共死的兄弟的你们了解，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也是迫不得已。”
“事情真是这样吗？”他怀疑地问。
我点头说：“实际上，我被迫留在王府中，也是为了确保老爷能够顺利离去。”
“为什么你能保证他可以顺利离去？难倒……那小王爷贪恋你的美色？”
“不——”我刚要否定，突然发现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不然他为什么用莫昶换我？
我略一惊讶，点头说：“大概是吧。”
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又说：“你仔细想想老爷的为人，你觉得他会主动降元吗？”
被我这么一问，他叹息一声，说：“这件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
“老张，原来你在这里！”就在这时，有人喊他。
我看过去——这不是领粥的吗？！今天怎么又碰到他了？
领粥的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讶。
我突然想到张朝维夫妇是开医馆的——难不成领粥的是来找他研究那药丸的功效的？于是我直接问他：“你不会是来找张公子鉴定那药丸的吧？！”
“这个……”他挠着头，支支吾吾。
“果然是这样！把银两还我！我明明可以自己拜托他的！”说着，我就去扯领粥的衣袖。
“不成不成，你求他他还未必帮你呢！必须是我！”领粥的说着，后退几步，摆脱开我的纠缠。
“什么药丸？你们在说什么？”张朝维插嘴问。
因为对他颇有好感，我就把答己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听我讲完，张朝维叹息一声，问我：“红姑娘真的想要一辈子待在王府里吗？”
“当然不是！”我摇头说：“我只想尽可能地保全老爷！如果有机会我当然还是想逃走的！我才不想和那答剌麻八剌在一起呢！”
“真是……难为你了。”他说着，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看，”领粥的突然对张朝维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几乎听不到：“我们要找的那件东西，待在王府里的她找起来或许更方便些。”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们要找什么东西？”
、第五十一章 清明
张朝维看看领粥的，又看看我，沉思了一会儿，又看看左右，确定不可能有人偷听后，才一脸严肃地对我说：“红姑娘可曾听说过传国玉玺？”
“哦？”我脑中对于玉玺的了解，就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一件宝贝。
张朝维解释说：“传国玉玺乃秦王嬴政一统六国后，用和氏璧所琢之玉玺，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由王孙寿刻于其上。自此，得此玉玺者，便是天下之主。”
“秦亡后，子婴将玉玺献于沛公刘邦，玉玺归汉；汉末王莽篡权，向长乐宫太后索要此玺，太后怒而将玉玺掷地，损其一角，王莽用黄金补之。后汉亡，玉玺经孙坚、袁术之手，回到汉献帝手中。然曹丕篡权，夺得玉玺，玉玺归魏。后司马炎篡权，玉玺归晋。再之后，玉玺经历前赵、后赵、冉魏、东晋、宋、齐、梁、陈、隋、唐、后梁、后唐数朝更迭，流离多舛，直至后唐灭亡，就此失踪。然而宋哲宗时，玉玺又现世，归于宋室。”
他叹一口气，又说：“然金人破汴梁后，将玉玺夺去。其后金由盛而衰直至灭亡，玉玺再次下落不明，直至今日都未再出现过。”
听他说完，我点头说：“你们想让我帮忙找这个传国玉玺？”天呢，这可是多值钱的东西啊！？我如果找到了，抱着它回21世纪去，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啊！
张朝维点头说：“当年蒙宋联军攻破蔡州城，大金皇帝完颜承麟死于乱军之中，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其间唯一确定的是，我大宋未能得到传国玉玺，不然一定会昭告天下。而这传国玉玺也没有落入成吉思汗之手，因为现今元廷也在寻找它。”
“找到了，又能怎样？”我问。
“得此玉玺者，就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张朝维一字一顿地说。
我点头，知道古人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行军打仗都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因，就算是去攻打别国，也要先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领粥的接下去说：“据我们推测，传国玉玺应该是被某个有野心的蒙古贵族私藏了。”
“你怀疑答剌麻八剌？”我笑说：“金亡国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未必是他。”张朝维说：“但不管怎样，你居于王府中，打探起来应该比我们方便很多。”
他说的有道理，我点头，又问：“那么，你们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你们想得到传国玉玺，难道也是出于野心？”
看他们犹豫，我干脆说：“难道你们是归夏堂的人？我听二程兄弟提起过。”
听我这么说，张朝维眉头紧皱，领粥的则对我笑了起来，看表情应该是默认了。
我说：“知道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才能安心尽力地帮你们。你们放心，我信得过归夏堂，因为老爷信得过你们。虽然你们与元朝对立，但我绝不会去告发你们，毕竟我的故国也是被元灭的。能够支持、帮助你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朝维和领粥的对看一眼，对我说：“如今归夏堂绝大多数人已经离开危险的大都了，我们两个之所以留下，就是为了寻访传国玉玺的下落。”
聊到这里，我突然灵光一闪，说：“打听传国玉玺的下落不是难事，我定会尽力而为。另外，我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下？”
“红姑娘但说无妨。”张朝维说。
我说：“你们人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老爷的下落，看他现在过得可好？当然，我希望你们低调打听，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在打听他。”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也不想让他担心我。
“当然可以。”张朝维说着，又指了指领粥的，对我说：“他一般每天都穿着这套行头在大都街头晃，很容易就能找到。红姑娘以后联络他就可以了。我们如果有莫昶的消息，就通过他告送你。另外你如果有其它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可以找他。”
“哦，多谢。”我点头，又问领粥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听我这么问，张朝维笑了，问我：“他没告诉你？”
我以怨愤地目光看向领粥的，抱怨说：“人家的名字是国家机密，不能说！”
张朝维看着领粥的，笑而不语。
领粥的无奈说：“清明。”
“啊？”我对于自己听到的这两个字很不确定——像是和尚的名字？
“清明节被人领养，所以叫清明。”他又说。
“那你姓什么？为什么被人领养？”我问。
领粥的不想说，闭了嘴。
张朝维替他说：“西关战事纷乱，孤儿甚多。有些孩子因目睹了爹娘被杀，失去了记忆甚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都是常见的事。既然不是什么好事，红姑娘还是不要多问了。”
我想也是，就对领粥的说：“那么以后就叫你清明了。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因为我在这世上也是孤身一人。”
但他却说：“你的孤独不似我的孤独。”我以为他又在跟我耍嘴皮子，刚要反嘴，却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
一阵尴尬，我对他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保持联系。”
辞别了张朝维和清明，我回到王府。辛婆看我买了吃的，一脸的不悦，埋怨我嫌弃厨房烧的菜。
我心想老娘还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吗？你一个婆子，除了暗地里搞个鬼，还能对我怎么样？所以我一挺胸，对她说：“厨房烧得菜，确实不合我口味，以后我自己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看我强硬，她就软了下来，陪着笑脸说：“红姑娘喜欢什么口味，不妨跟我说说，我再专门为你请个做饭的师傅来。”
我也假笑说：“不劳辛婆你费心了，我一个王府的小小婢女，哪值得你如此对我？”
她立刻说：“哪里？红姑娘何必过分自谦？你也知道，这王府的婢女，可未必都是婢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那可是富贵地不得了。”
我知道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夫肯定比不过她，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于是说：“承您吉言，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记得你的。至于饭菜的事，就不劳烦你了。”说完，我决绝地转身快步而去，任她在我背后恨得咬牙切齿。
那天晚上，我刚吃过饭，门口突然传来很轻的敲门声——听声音就知道敲门的人很谨慎。我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婢女，身形清瘦，样貌清秀。她轻声问我：“红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看她神色略显凝重，我让她进屋，关上了门窗。
还未等我发问，她就自我介绍说：“红姑娘，我叫青菱，是随海珍小姐陪嫁过来的婢女。你可能从未见过我，因为我一直陪侍在海珍小姐房中，很少外出。”她的语速很快，像是着急说完：“海珍小姐虽然卧病在床，但她一直都很关注府中事务以及府内大家的生活。听说今日红姑娘因不食府中饭食与辛婆发生口角，不知为何？要知道曾经有一名婢女也因为不食府内饭食与辛婆发生过口角，结果那之后不几日她就离开王府了。海珍小姐很喜欢红姑娘的性格，真诚地希望你能留下来。所以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的，我们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归结起来大体有三个意思：一，表明海珍善良又体贴；二，询问我为何不吃府中的食物；三，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可能很麻烦，我甚至可能被逐出王府，但是海珍愿意帮我。
她主动提出帮助，就说明我这里也有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