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第七章 对不起(1)
第七章 对不起
“你果然在这里。”
见到龚长天,秋水的第一反应是用仅剩的力气拿被子遮住脸。
她这样会闷坏自己,阿大想抢下她的被子,也不知病重的人哪来的力气,居然连他这样人高马大的男人也抵不过她的力量,“秋水,别闹了,你会呼吸不顺的。”
“你要他出去,我不想见到他。”瞧他身上的礼服,不会是刚从喜宴上奔来吧!应该是忙着结婚的人,怎么还有闲工夫追来医院?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龚长天更急了,抢占阿大的位置,力道之大几乎要撕碎她的被子,“你躲我躲得还不够吗?我都找到了这里,你还要一直躲下去吗?你难道真的不想再见有容,不想见……我?”
听到她重病住院的消息,他才惊觉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些年从未改变。只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那意味着他背叛母亲,意味着在他不孝的罪名上再添一条。
他不肯放过的不是她,只是他自己而已。
“为什么骗我?你得的明明是脑癌,已经告诉我了,为什么又骗我说不是的?你这样颠来倒去,到底是什么意思?折腾我很有趣吗?还是你以为不管你是生是死,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气了,他急了,他恼了。
他恨自己被这个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情还是为她所左右控制。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更不喜欢即将失去她的事实。
“秋水,你当真临死都不想见到我吗?”
龚长天压抑不了心中的焦躁,急着想拉开被子与她对视。她太狡猾,不看着她的眼睛,他怕自己又被她耍得团团转。
“你别太用力,小心伤了她,她身体受不了任何折腾。”
阿大好心的提醒让龚长天注意到他的存在,回想他进门时的场景——这男人正一勺一勺喂秋水喝着什么。
秋水离开他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吗?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龚长天身为男人的占有欲肆虐,他要弄个清楚。
“你是……”
“他是我爱的人,也是我希望能陪我走完最后一程的人。”
从被子里传来秋水闷闷的回答,像一记闷锤彻底敲碎龚长天的幻想。难道这就是她离开他,独自住院的原因?时间在变,心也在变,他怎能期望秋水还一如从前,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
毕竟,他们互相伤害得还不够吗?
他不过是她的……前夫——前夫不是夫啊!
事到如今,他没有任何奢望,只祈求陪她最后一程,“秋水,看在有容的分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她却残忍地连最后的赎罪也不肯留给他,“阿大会好好照顾我的,你只要帮我把有容养大成人就好了,我们……我们互不相欠。”
一句“互不相欠”十年的感情就此磨灭。
他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抓住阿大,他对前妻所有的爱与责任要托付给另一个男人。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却笑不出来。
“请问你是……”
“端木大,秋水以前的搭档。”他们曾是内衣展示秀上备受瞩目的模特。
当年,端木姬为阿大寻找足以糊口的工作,阴差阳错间,阿大竟被模特公司相中。秋水是他第一个工作搭档,也是他孤独世界里第一个走进的陌生人,感情非比一般。
“我是龚长天,有容的父亲,秋水的……前夫。”
曾经爱她爱到骨头里,曾经恨她恨到连离婚协议书也不肯亲手交给她,曾经以为娶她是一生最大的错误,曾经被爱逼疯,疯得为了她去娶另一个女人,如今却觉得放手比断臂更痛苦的龚长天。
第128节:第七章 对不起(2)
伸出手,他要跟阿大达成男人的协议,“你愿意照顾秋水一辈子吗?”不管这一辈子是一百年、一年,还是……一天,“你愿意吗?”
他像神坛前将女儿交出去的父亲,阿大的角色被定位成新娘身边的新郎。
只是照顾而已,阿大很早以前就答应过秋水,要好好照顾她的。人要信守承诺,他当然不能失信。
没有犹豫,只有坚定。阿大点点头,“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让病房外的心理治疗师倒抽一口气,许川川需要强烈的尼古丁让她的神经平息下来。
推开家门,龚长天颓废地倒在沙发上。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七年也不觉得孤单,一夕之间竟觉得熟悉的家变得空荡荡的,少了人气,根本不像个家。
“爸爸,你回来了?”
被他忽略许久的儿子跳到沙发旁,安静地坐下,乖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没心情说话,龚长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儿子的额头,手心里感应到的温度让他觉得这世界不止剩下他一个。
“今天罗阿姨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他在拍摄婚纱照前逃跑一事,“她说了什么没有?”
“罗阿姨好像心情不太好,她要你回来后给她打个电话。”
大人的事太复杂,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也搞不懂。所以有容不想长大,不过喜欢穿超紧身衣,还老爱露出漂亮大腿在人前晃悠的端木阿姨说小孩子有他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在长大了——这话听起来真难懂。
头被爸爸的手摩擦得好热,有容拉下爸爸的手,想要逃脱魔掌,“你给罗阿姨回个电话呗!”
现在的龚长天没有能力承担另一个女人的心情,满心满脑子里装的只有秋水一个人,此时的他即使面对罗娅娜也只能给她带来伤害罢了。
拉过有容的手臂,他将儿子拥进怀里。这孩子的身上流淌着他和秋水的血,抱着他,他会觉得秋水还在他怀里,永远不会离开。
有容却受不了这么紧的拥抱,他快喘不过气来了。赶紧找个理由摆脱爸爸的束缚吧!
有了!文件袋。
“咚咚”地跑上楼,再“蹬蹬”冲进爸爸怀里,“这个是妈妈离开这里的时候留给我的,我觉得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好。”
龚长天拿出文件袋里的东西,存折、房产证、不动产证明,还有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根据登记,里面保存的应该是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
她把所有财产都交给有容,也就是说在离开这里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无法活着走出医院?!
她对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爸爸紧绷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可怕,想缓解气氛,有容急着找话题:“爸爸,忘了告诉你,所有密码都是相同的——750319。”
“750319?”
为什么要用这六个数字做密码?一般的密码都有一定含义的,她这是……
“妈妈说,爸爸是75年出生的,她生于3月份,而我的生日是19号。我们三个人是一家,所以我们三个人的年、月、日合在一起就是密码——每次我想不起密码,只要回忆这些就能记起了。”
有容一字一顿地解释着爸爸不知道的秘密,这几年与妈妈单独相处的日子虽然有时会有点孤单,但他和妈妈彼此有着对方,那种充实却是一般母子间不具备的。
以前他想要有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最近他常常怀念没有爸爸的日子,至少他的生活不会少了妈妈的参与。
“爸爸,我们是一家人吗?”
龚长天一惊,“为什么这样问?”今天一天注定了要经历前所未有的震撼,原来在秋水的世界里,他一直跟她和儿子在一起。
“班里的同学有的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有的跟着爸爸或妈妈,他们说那叫‘单亲家庭’。为什么要有单亲家庭?为什么我们小孩不能都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呢?”连一向比他聪明的钱宝宝都无法回答这个艰涩的问题。有容拽了拽龚长天的手,“爸爸,你把妈妈接回来,我们三个一起住好不好?妈妈说,我们三个人是一家啊!”
第129节:第七章 对不起(3)
他们三个人是一家!
他们三个人还是一家吗?
揪着文件袋,龚长天想哭却流不出泪。
沙临风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定的病人,药不吃,检查不做,打点滴她竟然偷偷拔了针管,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还连累他们医生有失职的危机。
许川川能做的心理治疗都做了,明摆着找死的病人,就是黑杰克来了也无济于事。
几个医生联合会诊的时候下了结论:再不做手术,她一周之类不是死于癌细胞,而是死在营养不良的手上。
除了沙临风,其他医生都已经纷纷宣布放弃。
“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死吧?她入院到现在,连一次详细的CT检查都没做,到底病情有多严重根本没有科学判断,只是看着她日益消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才做出病情诊断。要是能花点工夫,说不定还有救呢!”
沙临风不服,这是一场与病魔的拳击赛,要他不战而降,他做不到。这些牢骚也只能对许川川发发,其他医生没有一个愿意为了一心求死的人与他并肩作战。
“你就不能对她使点催眠术,让她配合治疗吗?”
现实世界里催眠术的使用是很狭隘的,哪有他想得那么容易,“能用催眠术迷惑他人心志,这种手段我只在小说、电影里看到。要不你找个高手来演练一遍让我从旁学习学习?”点上一支烟,许川川毫不吝啬地将二手烟送与沙临风一同分享。
扑了扑弥漫的烟雾,女人抽烟抽得像她这么凶狠又优雅的,沙临风没见到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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