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啊,为什么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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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然后的然后(46)
“原来你不是外星人,不挑食。”
呵呵,她笑了。
“谁的诗?”我说,“没听过。”
“下雨。”
“我知道,下一天了。”
“我是说,夏天的夏,宇宙的宇。”
“喔。”我不好意思地,“夏宇。”
“我喜欢她的诗,她的诗里可以找到自己。”
“那可以找到我吗?”
“你猜。”
我不猜。
我们沿着小路往山上走,跟身旁所有的人方向都不一样。
很多年后我尝试着找到这一段路,找到这个方向。
却没有办法。
好像这一段记忆都是骗人的,都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一样。
年纪越大,越发现很多东西开始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了。有些时候好像真实存在着,偶尔却会发现原来那只是自己的白日梦,从来没有这个杜撰的记忆。
而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
我跟她这样走着,撑着伞,当然我撑我的,她撑她的。
好适合下雨的一天,刚好听见了夏宇的诗。谁把谁的影子风干了,而谁又把谁拿来下酒喝掉。
不知道我老了以后,会拿谁的影子下酒喝呢?
左边的路有着成群的树,一丛一丛的,集结起来替大地挡雨。
右边山腰下,灰茫茫的天空因为雨的关系,像盖上了一层薄纱,有点醉醺醺的感觉。
一切很不真切。
“到了,就是这儿。”她指着左边的一块空地。
“哪里有外星人?”我左顾右盼。
“这儿。”
“没有啊,在哪里?”我又左看右看好一下子。
“走过去看啊。”
“那里?往那边走吗?”
“嗯,你要先走过去,才会知道那里有什么。”
我自己一个人往前走,钟沛文在原地看着我,走到一半我回过头,钟沛文在原地对我招手,我不知道那是否叫我回去的意思,但我突然想起她刚才在火车上对我说的话。
当你看到一条路,想走却没有走,一定会后悔。
于是我走了,停在那片草地的正中央,什么外星人都没有,也没有外星人在这里泊车、泊飞碟或是战舰。
我回过头去,大声喊着。
“没有看到外星人!”
“再多等一会儿!”
“你不过来一起等吗?”
“等你看到了我就过去。”
她一共说了两句话。后面那句说的小声,我没听清楚。
“什──么──?”
“没──事──。”
她要我闭上眼睛。
我就闭上眼睛了。
傍晚四点半左右,夏天。什么外星人都没有出现。
“我没看见。”我招手希望她过来。
“真可惜,你可能不是他们的菜。”
“外星人口味比较奇怪一点。”
钟沛文站在我身旁,也没有做什么,就只是单纯地站着。
我也跟着不发一语,有时候空间就在这个时候慢慢缩小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没时间再来一次。”她说。
“没关系,回来之后还有机会。”我说。
“或许吧。”她点点头。
或许吧。
如果这是第一次的约会,这是失败的约会。我并没有取悦她,而这趟旅程也不算太充实。
我甚至没有牵到她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怕一个人。”
“怕谁?”我问,“怕鬼?”
“别胡说,我是说,我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人啊!”
“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啊。”
“不要担心,不会的。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我说。我鼓起勇气,大概是我最大的勇气了。
在这之前,我最大的勇气被自己鼓起来,是国中跟隔壁的小胖打赌敢不敢用手抓大便。
“你真无聊。”她笑了。
“我喜欢看你笑。”我说。
“你都会在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问你,如果我消失了,你会不会想念我?”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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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然后的然后(47)
“别问,你回答我就是了。”
“会啊,当然会。”
“会想念多久?”
“很久啊。”
“会想到,老了以后吗?”
“应该会吧。”
“可惜今天没有太阳。”
“什么意思?”我看看天空。
“没太阳,就没有影子呀。”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是不是?
“如果我老了以后,一定会把你抓来下酒。”她说。
“小心拉肚子。”我笑着。
“真舍不得,唉。”
“为什么叹气呢?”
“我明天坐飞机,你要来送我吗?”
“好啊,什么时候?”
“回去的路上再告诉你。”
“好。”我说。
离开前我看了看这里,第一次来的地方。而我再也没来第二次。这里是萤火虫的故乡,内湾。
我回过头,在这要暗不暗的时间里面,我看见了一道、一道绿色的光点,我拍拍钟沛文的肩膀,她笑了。
原来外星人是这样的东西,我懂了,也不懂了。
外星人的影子可不可以加点盐?
我不知道,钟沛文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并肩着走,好像这是最后一次一样。
回去的路上,她忘了说。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遗忘的。
一个晚上,我拼命打电话给她,招呼我的只有语音信箱。
我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问了阿道,胖虎,也要阿道问了思璇。
没有人知道。
或者,是没有人,告诉我。
*****
我想我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找她,就是因为她的那句。
真舍不得。
我不清楚所谓的“明天就要出国”的那班飞机,究竟是几点起飞。
我搭了一早的客运,最早最早的那一班。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还叫做“中正机场”的地方,会有两个航楼。我慌张,我失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更不知道该不该到柜台询问。
我不知道她要到哪个国家去,几点的班机,什么航楼,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无从问起,两个航楼之间的距离,也不是走个两三步就可以到的。
我像个笨蛋一样,不停走来走去,不停在航楼里头飞奔。我甚至往来两个航楼,想碰碰运气,看会不会遇见她。
当我气力用尽瘫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也许她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阿南。
好像阿南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下雨天呼噜呼噜的,然后阿南就走了。钟沛文会不会也像阿南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呢?
我有点难过。
我忘了这一天是礼拜四,也就是我们约好了要打开珠光宝气的日子。
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是忘记,我回到家之后,电话里面有N通未接来电,而我没有力气拨出电话。
其实也没有多感伤。
只是有点没有力气而已。
*****
“你怎么了?”
回桃园前一天,我去淡水找阿道。
前一天我打了电话给他,他什么也没说,只告诉我见面再谈。
“没什么。”
“你那天没来,为什么?”
“我不想说。”我摇头。
“不想说就别说了。”阿道点了烟,“胖虎很失望。”
“很抱歉。”
“没什么,小事而已。”
“你们写些什么?”
“没什么。”
“干吗,告诉我啊。”
“你先说,那天去哪里了?”
有些话也是直线的一条路。
该说出口的时候只要往前走个两步,没多久就会说完,目的地也会到达。但是我选择了往前走,却什么人都没在前方等待我。
没有人在等我。
我傻傻地前去赴约,却只是一个人。
我发现,其实我也讨厌一个人,我也害怕一个人。
“说吧,大家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去了机场。”
“果然是机场。”
“什么叫做果然是?”
“你去送钟沛文对吧?”
“嗯。”我点点头。
“你真的喜欢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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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然后的然后(48)
“我不知道。”
喜欢也是直线的一条路。往前走过去,没多久就会送到对方身上,答案也会知道。就算我喜欢又如何?钟沛文并不知道答案。
“不要这么闷。”阿道把烟递给我。
“不抽。”我答应过的,不抽。
“抽根烟会好一点。”
“没事,你知道这件事,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这个……”阿道弹了弹烟灰,抬头看我,“我不知道。”
“说一个月,也不知道是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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