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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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的然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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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刀是这样,我喜欢的钢笔是这样,那本想不起内容的书也是。   

  我想,“快乐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被黑洞偷走的吧!   

  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以及很多、很多的快乐。   

  我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我知道这“快乐钟”对我的意义非凡。这些年来,快乐钟滴答的声音仿佛梦魇般总在我睡眠中不停作乱。像极了万圣节讨糖吃的小鬼头一样,让我无法入眠。   

  它真的存在。   

  我是指快乐钟。   

  我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基本上我也不清楚“伶俐”二字该怎么下注解。经过了这么些年,我只知道“伶仃”两个字的解释。   

  就是“我”。   

  这么多年我才发现这个惭愧的事实。   

  我消耗了太多、太多,而消耗掉的一切,都永远不会回来了。   

  没有从前了。也没有现在可言。   

  那我们就从“然后”说起吧。   

  *****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弹个指头而已,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我将少了一个朋友。   

  那一年的夏天,风雨呼噜呼噜的。两个台风说好了要手牵着手,一起从巴士海峡上来台湾南部远足,不知道会不会像我小时后一样,远足就要带满了零食,可乐,以及不能不带的乖乖桶。   

  台风带来了什么我不知道,电视上播着山区有土石流,严重的灾情好像电影一样,有的人开心放台风假,有的人上演世界末日的镜头。对我来说,台风带走了我的朋友。   

  那是我第一个被带走的朋友。   

  暑假开始的时候,阿南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回外婆家会帮我做一个竹枪,可以把橡皮筋射得又远又劲,保证比他现在拿的那把无敌霹雳炮还要厉害。我点点头,我知道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阿乔,神猛火焰枪,你知道吧!神猛火焰枪!”他说。   

  “嗯。”   

  “我们冲锋队的武器,绝对是最好的!”   

  “嗯!”   

  冲锋队是阿南替我们两个取的,放学后的芋头田边,我们总是跟邻居的几个孩子一起游玩,阿南算得上是头头。我不大懂得像他一样起一些很有魄力的名字,只觉得跟在他的身边,没有人敢欺侮我,虽然我只是小跟班。   

  “阿乔,我的无敌霹雳炮先放在你那里,我回来之前,有人敢动你,就用这个修理他。”   

  “嗯。”   

  “放心吧,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枪不在猛,有我就行。”   

  我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玩着阿南的无敌霹雳炮,暑假的开始是大风大雨,阿南是在大风雨中坐着他阿姨的车回外婆家的。   

  那天下午我跟阿南告别,家门口手动铁卷门被风吹得嘎嘎响。   

  左手拿着阿南的无敌霹雳炮,右手跟他挥手,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   

  那天下午我看着阿南的阿姨的座车离开才转过身。   

  那一个转身,我跟阿南既是生离,也是死别了。   

  整个暑假阿南都没回来,我也不敢问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每天下午站在门口的蓝色手动铁卷门前,手里握着那个无敌霹雳炮。我知道我等着那个超强的“神猛火焰枪”,却不知道这辈子,我是绝对等不到了。   

  阿南的妈妈到附近的医院顶楼跳楼自杀,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爬上顶楼的,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人偶尔等垃圾车的时候,在旁边闲聊瞎猜,或者阿南的妈妈是太过伤心,所以选择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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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然后的然后(4)         

  大人说,土石流很恐怖,原本大家都逃出来了,阿南却坚持要冲回去屋子里,口里不知道嚷着说要拿什么重要的东西。   

  “枪不在猛,有我就行。”阿南说。   

  我想象得到那个帅气的阿南,是用什么姿势跑回去屋子里的。   

  不知道,他会不会是要回去拿神猛火焰枪呢?   

  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了。   

  跟阿南分开的那个下午,大风大雨。我忘了我到底有没有跟阿南说声“再见”,阿南的妈妈又是怎么样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我被带走的第一个朋友,肇事者是台风。   

  几年后我搬离了那个老旧小区,记忆里从阿南不再回来之后,那个小区就再也没有我的欢笑声。大家会欺侮我,我手里拿着“无敌霹雳炮”,也不能像阿南那样百发百中。   

  无敌霹雳炮被后面街的国中生抢走,某一天下午我在芋头田旁找到那把霹雳炮,已经被摧毁了。霹雳炮走了。   

  然后我也走了。   

  大家都走了。   

  *****   

  As time goes by。   

  国中的时候,我学到这句话。我对go后面的那个by有疑问,英文老师告诉我,那个by代表着一扫而过的意思。   

  我想她是对的,这种解释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显而易懂得。   

  我不是个敢多问多说的人,点点头就是了。   

  我的疑问却没有人告诉我,那个by,到底是不是Bye bye的Bye呢?   

  As time goes。Bye。   

  如果这个句子是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当时间过去了,说声再见。   

  是这样多好。   

  我可以随便遗忘,只要简单说个再见便行。   

  我有跟阿南说再见吧?   

  这个疑问在我心底存着生利息,也许当时太小了,随着时间过去,As time goes by,我简单地说了再见。什么也没有学会。什么也记不得。   

  阿南再见。   

  我第一个被带走的朋友。   

  而我第二个被带走的朋友,没办法用简单的“As time goes by”来叙述过去。   

  我被带走的第二个朋友,不应该先告诉你的。   

  但是我说过,这个故事要从“然后”开始说起。   

  第二个朋友被带走,肇事者,应该是我。   

  是我吧。   

  *吴宏南,生于一九八一年某月某日,卒于一九八九年某月某日。   

  阿南,再见。   

  *****   

  很冷。   

  公寓有个阳台,四坪左右的大小,来回踱步五秒之内可以结束。这是我抽烟的地方。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喜欢在这个地方练武,除了化骨绵绵冰之外,我还练成了咸湿香鸡腿以及火烧冻鸡爪。   

  武林绝学不轻谈,清谈之间学武林。   

  我就是这样因为考试的压力发疯的。   

  化骨绵绵冰我是拿汤匙研究完成的,咸湿香鸡腿以及火烧冻鸡爪就比较困难了,必须仰赖无敌的双手。最后,全部都进入我的肚子里,然后送到太平洋去。   

  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只有这几秒钟而已。   

  我胡乱想象着,却也可以自己开心地咧嘴笑着。   

  我是个神经病。   

  无药可救的神经病。   

  公寓有另外两个房客,一个是世新大学的学长,总是戴着厚厚的眼镜在客厅里捏着下巴发呆。我跟他的交集不多,最多就是点头打招呼这样而已。   

  另外一个是女神龙,她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所谓公众场合,对于这小小的公寓来说,不过就是客厅跟厨房而已。但是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我叫她女神龙。   

  我就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我上大学前的整整一年。   

  一个人,一个小小不到五坪的房间。   

  房间外有一个我专属的阳台,我就是在那个地方钻研武林秘籍的。   

  相对于房间的五坪不到,四坪左右的阳台大得过分,却也因为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不断被压榨的灵魂有了纾解的管道。   

  不知道另外两位室友是如何看待我这个死重考生的。   

  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也不需要太在意他们的眼光。   

  说起来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乡下地方长大的人,所以到台北念书总有很多不习惯。我不习惯台北人错身而过时嫌恶的表情,即使只是肩头轻微的碰撞而已。我也不懂为什么这里的人们脖子好像都不会摆动一样,对我而言东张西望是很平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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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然后的然后(5)         

  而他们,人生的方向只有往前。   

  眼睛的方向也是。   

  也许因为我在人群中不突出,所以我东张西望的过程,似乎也没太多的人注意到我。   

  中学时代老师总喜欢隔一段时间更换座位,每回等待更换结果的时候,我总是暗自祈祷,希望可以分配到靠窗的位置。   

  在那儿我可以望着窗外发呆,   

  我可以直愣愣看着窗外的风景,什么都不想,没有焦距,也没有目标。   

  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始终持续模糊着,直到高中毕业,没考上理想的大学,我进入了重考班。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告诉我台北的补习班比较优秀,升学率比较高,便要我只身往台北,住的地方是靠近新店山区,某间私立大学后门山坡上的小公寓。听说是小阿姨的房子,暂时有间空房,可以让我免费居住。   

  于是我每天早晨六点必须起床,六点半出门赶早自习。   

  重考班有窗,但窗外的景色还是室内。   

  我没办法想象打开窗之后竟得搜寻另一扇窗的感觉,我感觉被捆绑在厚重的不透光玻璃前面。   

  于是我只能把自己放逐在公寓的阳台。   

  对我来说那俨然是个港湾,让我呼吸急促的时候可以停靠,可以暂泊,并且永远不会有人催促。   

  也许因为我如此喜欢躲避,我得到了很多“自己”。   

  但是我知道,至少现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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