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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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再见-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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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笑了笑。
“阿南。带我去XX小学。”
 
 是小巷,旁边挤着些平房,从一扇低矮的门弯腰进去,有个局促的小院,里面放了张石桌子,黄叔果然坐在那里,跟人下棋。似是又悔棋了,另一老头,气得眼睛冒火地揪了他衣领,非要让他把那颗象交出来。经过疗养院的治疗,虽然还是不太灵活,却已经可以歪歪扭扭地走路了。听车镜明说过:他嫌疗养院闷,吵着闹着了回来。
两个老头子闹得不可开交,差不多都要揪着滚成一团了。他想上去制止,薛清芬却端了盆水,肩上搭了条毛巾出来了:“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家阿黄不能动啊。”
那老头眼睛冒火:“欺负他?谁欺负得了你们两个?喊他把象交出来。”
薛清芬将盆放凳子上一放,蹬蹬地就过来了:“阿黄,你拿人棋没?”
黄叔鼓了眼睛,誓死不认。
薛清芬眼睛也一横:“他说没拿。”
“没拿?你听他讲。”
薛清芬抿嘴一笑:“我不听他讲。难道听你讲?胳膊肘儿不向内,难道向外拐?”
倒有人笑起来了,边摇头边笑:“这说的倒是大实话。”
那老头也忍不住松了手:“得得,老黄,你拖回来这口子。跟你一个护短的德行。”
黄叔整整衣服,嘴巴还是硬得很:“放屁。护短,我护什么短了?”
那老头冷笑:“你不护短?问问这院里的人,你家小岳,从小到大,跟人打架,你那次不是护着?连人家长带那被打伤的倒霉孩子找上门来,你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给人堵回去。”
有人暗中扯了那老头一把。那老头还激昂着呢,忽一下子反映过来,住了嘴。讪讪道:“哎,我,人老了,糊涂了。老黄,你别往心里去。”
黄叔身子本来哆嗦一下,却忽地又定住了:“你们干吗呢?我家小岳,护短又怎么着?还不是出息着。”摔开薛清芬想要拉住的手:“呵呵,这死兔崽子,都出息到国外了呢。”他激动地挥了手,浑然没发觉袖子里的那颗“象”已经掉落出来。
眼泪忽地,一下子全涌进眼眶里。赶紧伸了手,像儿时一样,用袖口抹得干净俐落了。走上前去,低头悄悄地把那颗“象”捡了起来。一下子立起身,啪地一声放在那老头的棋格里。大叫一声:
“大黄。”
所有的人都一愣。连慷慨激昂的黄叔也一愣。不知是谁,忽地打翻了薛清芬搁在凳子上的盆子,哐啷一声,那水连同盆子,全都跌落下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又大叫一声:
“大黄”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只呆呆地张了嘴:“小,小岳。”
忽然的,像儿时一样,他一下子就掀开了旁边的人,跳到了石凳上:“是,是我,我,岳子池,又回来了。”
那是小时候最喜欢唱的一曲。每当跟人打了架,被别的孩子或家长一顿狠撵,鸡飞狗跳地回到家里。他就会振臂高呼:
“我,胡传魁又回来了。”
接下来就会开唱,站了石凳上雄纠纠气昂昂的唱: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遇皇军追的我晕头转向。
多亏了阿庆嫂
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她那里提壶续水无事一样,
哄走了东洋兵我才躲过大难一场,
是这样救命之恩终身不忘,
俺胡某讲义气终当报偿。”
每每唱到这里,就会向了黄叔那里,双拳一抱,唱得来情意殷殷。当然阿庆嫂这三个字也是要改的,他把它改了,唱作黄大仙。隔壁的老头总在这时候提了马桶出来出来倒,边倒边看着他和黄叔摇头。
忽地,就热闹了,连刚刚才揪着黄叔衣领的老头都难耐激动了:
“是。是小岳。你,你再给我们唱一个。唱一个。”
他看黄叔一眼,胸口的气,全涌上来,一开口:
“想当年。”
忽然的,眼前金星一冒,啪地一声,已重重地挨了个大耳巴子。这手势,这重量,无比熟悉。
“兔崽子。死兔崽子啊。”
 
   
 车镜明没来得及进院子。她刚刚迈进一只脚,就看到他被黄叔,径直地一把从石凳上扯下来,脸上还残留了耳光后的红痕。黄叔扯着他耳朵,又是在院子里转圈,又像是在示众,让每个人都看了个遍:“看,我家的,我家的兔崽子,给老子又死回来了。”有半大的皮孩子蹦蹦跳跳地上来:“小岳子,你回来了。把今年的压岁钱先给了。”
车镜明悄悄地退出了院子。她先是走得慢,渐渐地步子却快起来了。阿南把车停在巷口,正在等着她。
 
  
 吃饭。
赵白端起碗。正要往嘴里扒拉,却又放下了筷子。黄叔一双眼睛在对面炯炯有神,他叹口气:“老黄,你这叫我怎么吃啊?”
黄叔没吭声,劈手也抄起筷子来,一言不发地,往自己嘴里开始扒饭。赵白便也端起碗来。两人像是比赛着的,都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地扒饭吃菜,很快,饭碗就空了,便又去舀上。几个回合下来。黄叔再次歪端着肩膀,一蹶一蹶地拐到电饭煲前,煲内却已见了底。黄叔只好又端了空碗回来,将碗往桌上一顿:“小兔崽子。”
他拨拉了最后一口饭:“别骂了。你已经骂了无数遍啦。也没个创新。”
眼看黄叔的大耳巴子又要上来。他脚往饭桌腿上一蹬,人随了屁股下的凳子直飙出去:“老黄,你老啦。”
黄叔的手扑了个空,只好又放了下来。
赵白头也不回,手往后一丢。那饭碗便直直地落入了电饭煲内,丝毫不差。黄叔看着,闷声一句:“你小子功力还没丢。”
赵白笑嘻嘻的:“还不是你教的。害死了多少只碗。”
黄叔冷笑一声:“你还记得?”
他摆了一张天真无害的脸,直欺到黄叔面前来:“你教的,我都记得。”
黄叔看着他,喉头打着结,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黄叔,你说过。你替我老爸养我,是教我生,不是教我死的。所以,黄叔,我不敢死。”眼泪忽地要涌上眼眶来。只是,黄叔啪的又一耳光,却终于还是停在了半空:“妈的。死兔崽子。没死也不叫人捎个信。害得老子中了风。”
 二百零八
戏院。
车镜明坐了楼上看,孩子们的戏都很好。只是,敲敲脑袋,有些头庝。传来高跟鞋声响,果然是骆栖,烈焰红唇地就上了楼。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她耸耸肩,只好做个请坐的手势。骆栖坐下,径直地弹出烟来。
“别阻止我。我今天,就想在你车镜明的园子里把这支烟抽了。”
她怔了怔。果然没有阻止。好在,等候一支烟的功夫并不太长。即使骆栖刻意地放慢了速度。女士烟的味道本来就不大,很快就散了。车镜明挑挑眉,没问一句,只把一杯茶给她推了过来。起身,往戏台上去了:“帮我看看。”
骆栖便也愣愣地扒了拦杆往台子上看。这一看,竟然也就看进去了。
“为救李郎离家园 谁料黄榜中状元 
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 好新鲜” 
明明是风流倜傥的陌上少年,下面却忽然就换了调子:
“李郎一梦已过往 风流人物今在何方 
从古到今说来话 不过是情而已 
这人间苦什麽 马不能越千里 
这世界有点假 可我莫名爱上他 
荒凉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 听歌的人最无情 

牡丹亭外雨纷纷 谁是归人说不准 
是归人啊你说分明 你把谁放那 
荒凉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 听歌的人最无情 
……”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 听歌的人最无情。
院子里的银杏叶一夜之间,便落光了,梅花又开了。车镜明唱完,又上来了。看骆栖把茶捧在手里,靠了胸口。
“车镜明。”骆栖叫她。
她有点讶异:“好正式。怎么了?”
“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她笑笑,坐下来,轻轻地敲着自己的头:“剧本需要呗。”
骆栖看她一眼:“唱得让人心口疼。”
她还是笑笑,忽然地就把骆栖的烟盒打开了,把里面的烟一支一支地摆放出来:“那么深情干吗?没听那一句:写歌的人假正经。不过假正经而已。”
骆栖向后一仰,抱起了手,看着她,像是在细细鉴赏。
“车镜明,你这假正经的,到底有情还是无情?”
她从桌上摆放的烟中挑起一支来:“你说呢?抽支行不?”似笑非笑地看着骆栖:“我也想跟你一样,在这园子里抽上一支。”
骆栖耸耸肩,看看周围:“怪老头不在?”
车镜明已经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上了:“胡伯去医院了。”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电影里总是说第一次抽烟的人会呛得咳咳,其实根本没那么难。很简单,很行云流水地抽完。
骆栖跷了腿坐在椅子上,脚尖一荡一荡地看着她,忽地就在她脚背上轻轻一点:
“车镜明?”
“又怎么了?”
骆栖悠悠地:“你想干吗?”
她拿过骆栖的茶杯,很干脆地在里面按灭烟头:“钱。我等米下锅呢。”
骆栖也很干脆:“活该。谁叫你死守着这片园子。还搞这既不叫床,也不闹春的戏?”
车镜明笑笑,慢悠悠地:“这歌,唱得让人心口疼。”
她在拿她刚才的话堵她的嘴。可惜骆栖无所谓:“好吧。我承认戏是好戏。可是,文火炖豆腐。不是所有的好戏都能马上出头的。等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口碑终于出来了,那时,估计你车镜明这园子,早死了。” 
 
 英氏。例行会议。赵见主持。英先生一直嘴唇紧抿着,神情严肃,也不知在想什么。快散会了,他才忽然开口:“车小姐有份提案,想禀报大家。”
一直正襟危坐的赵见僵了僵。神态却仍是很平静:“请讲。”
车镜明很快讲完,她从来不是啰嗦的人。但意思倒是很明白:《和氏璧》这出戏,需要投资。若担心血本无归,可以采取套拍的方式,也就是说:她还可以拍一部电影,以这部电影来保障票房。
这个建议平心而论,其实也可以考虑。
连赵见也像是有了兴趣:“车小姐既然敢肯定另一部电影能保证收益。能不能谈谈它的初步构想?”
“初步设定为喜剧片。我和骆栖都可免费出演。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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