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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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无悔-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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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来生活。我年纪小,干不了大人干的活,只好到街头帮那些有钱人擦擦皮鞋。每当看到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去,我心里就难受,心里一难受就忍不住想妈妈……”

  “我想妈妈了。”吴佳哭得泪流满面。

  我知道这种痛苦加在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身上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其残忍的程度不亚于剥夺他生存的权利。他这个年龄,本该躺在妈妈的怀里撒娇,跟在爸爸的屁股后面嚷着买玩具,可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孩子却被无情地剥夺了这个权利,终日像战乱期间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流浪在街头,为冠冕堂皇的成人们干着擦皮鞋的差事。

  我看了看他幼嫩的小手,黝黑地像粘了一层灰,心里像堵住了什么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来。

  “你爸爸怎么没让你上学呢?”我问。

  “他成天在外面干活,哪里顾得上我啊。”他还有点抽泣。

  “他怎么不教你写字呢?”我试探性地再问。

  “他也不认识字。”他边啜泣边说。

  “哦,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流落到街头,替别人擦皮鞋了。

  “一开始我蛮着跟爸爸要读书,可爸爸整天忙着干活,我又太小,他根本没时间照顾我,再说他的工作流动性很大,他随时都会离开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去。这两三年我已经跟爸爸到过五六个城市了,”吴佳渐渐停止了啜泣,抬起头看着我,“爸爸说不识字照样可以挣很多钱,他说读书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来挣钱,他还说等过几年,挣到足够多的钱,他就帮我在老家砌一栋二层小楼房,那时候就不怕洪水了。可我还是羡慕那些背书包的孩子,我还是想上学……”

  我无法评论他爸爸的想法是否正确,这是一个很烫手的山芋。上学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的确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在某些时候,负担一旦加重,会使人绝望,而绝望的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我始终觉得对于渴望知识的孩子来说,失去学习的机会可能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我仿佛是一只晃荡着的秋千,在空中不停地摇摆。我无法使自己静止下来,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我耳畔清晰地传来阵阵回音:最可怜的人不是失去亲人的人,也不是一贫如洗的人,而是没有知识的人。没有知识的人最终是要被生活所抛弃的。——一想到此,我的心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我恨我的爸爸,因为他没有让我读书。他整天忙着工作,从来不会停下来像妈妈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妈妈的影子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候我就想哭——。”吴佳说着说着,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可他终究是你的爸爸啊?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我试图安慰他。

  他看了看我,没有与我争论:“大哥哥,我真羡慕你是个大学生,你知道吗?每次路过校园的时候,我都要偷偷地到校园里走一走,看一看。要是哪天我也能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在漂亮的校园里读书,那该多好啊。我甚至觉得那里的空气要比外面的新鲜得多。”

  吴佳边说边从木柜的底层拿出一只笔和一个本子。那本子有点皱,不过看得出还是个新的:“这个本子我已经买好久了,一直没有舍得用。大哥哥,你现在可以教我写字吗?”

  面对这样一个孩子,拒绝他的请求就等于扼杀他的生命,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没问题!”

  我首先在本子的封面写上他的姓名,告诉他:“这是你的名字,第一个字读‘吴’,第二个字读‘佳’,连起来就是你的名字。”

  他拿起笔要模仿,我示意他先别着急,我说:“今天最先要学会的是两个字,第一个是‘妈妈’的‘妈’,第二个是‘爸爸’的‘爸’。是妈妈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所以要先学会这个字;是爸爸让我们丰衣足食,我们也要学会这个字,接下来再学你的名字,好不好?”

  吴佳点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写下了“妈”这个字,然后就想照着写。不过看得出来他的动作有点迟钝,我连忙把每一步的笔画分解下来,讲解给他听。他先用食指在空中模拟地写了一遍,像是在空中划了一幅画,然后郑重地在本子上写下第一个字:“妈”。

3
长期以来,我养成了一个在常人看来不太正常的习惯:白天我将窗帘关上,寻求内心底处的一种静谧,即便艳阳普照,对于一个努力写作的人来说,我一直以为,阳光在某些时候可能会成为一种潜在的干扰,它的温度会使唾手可得的灵感逃遁得无影无踪;夜晚我将窗帘打开,特别是微雨之后的夜晚,我时常倚靠在窗台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雨后的空气,那时侯我是一条水里的鱼,对于一个努力写作的人来说,我时常感觉到自己置身于高原之上,时刻受到威胁:缺氧,同时,我充分意识到了氧气对于生命的不可缺少。我疏忽了白天和夜晚的差异性,于是产生了一种怪诞的想法,我希望自己能够淡忘日出日落,仿佛置身于隐蔽的地洞里或深陷高墙铁窗之内。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囚犯,自己囚禁自己,在只有十来个平方的小屋内自娱自乐。我唯一感到心安理得的地方,我的心灵是自由的,它就像长了一对翅膀,带领我的灵感在五湖四海迎风飞扬。

  在接近半年的时间里,我怀疑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小说家,一个看穿世态炎凉的小说家,一个擅长用文字将耳闻目睹的生活编撰下来的职业小说家。这一切,得益于我在这个充满东方韵味的扬州城里生活了一个多月,那段日子,像烙印一样印在我的心头。我时而将孤影拉长在深邃的幽巷里,时而用目光凝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瘦西湖边的垂柳,时而奔波在街头顶着烈日把一份份传单送至陌生人的手里。我越来越熟悉这个城市,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从城市的东头走到西头、南端到北端,我看到的每一个面孔,都是熟悉的面孔,仿佛他们都是我相识已久的朋友。他们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成为我笔下的主人公。

  人世间,男人和女人,穷人和富人,成年人和未成年人,这些角色存在于人世间的任何地点、任何时刻都会产生绵绵不绝的话题,在这个像私人花园的城市里,我同样体会到了万分欣喜和万分沉重。

  因为惊喜在心中,沉重在心中,结成千丝万缕的情愫,所以我时常在深夜焦躁不安,难以入眠,我甚至会被笔下的那些人群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仿佛就生活在我的周围,还是我的邻居。可一旦梦醒后,才发觉一切是那么遥远,遥远地在天边,遥远地像一场梦。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干净的阳光透过窗户庸懒地照进来。我想把窗帘拉上,然后躺在床上延续我的睡眠,可我迟疑了片刻。今天的阳光出奇地干净,干净地让我瞪大了眼睛盯着玻璃,玻璃一夜之间似乎多了过滤的功能。透过玻璃,是一个久违的蓝天,蓝天下游动着朵朵白色的花儿。我决定把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仿佛置身于郊区的花园之中。我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情舒畅地像是流动的溪水。

  我用梳子把乱蓬蓬的头发理了理,分了一个简单的发型。从镜子中,我猛然发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酣梦中醒来,我甚至不知道这场梦持续了多久。我赶紧用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脑门,接着又在地板上一口气做了二十个俯卧撑,然后一屁股躺在沙发上,浑身热乎乎的,有点春意盎然的感觉。

  春天的脚步近了,街道上的法国梧桐已经冒出了绿色的叶子,斑驳的枝杈间孕育着零星的绿芽。我突然想起来,在刚才的那个梦中,一直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在一个凋敝的屋子里读书,他读书发出的声音就像夜里刮风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我感到不可思议。那个小男孩为什么总在我的睡梦里与我形影相随,我冲着书桌反问自己。

  书桌上堆放着一叠厚厚的文稿,像一团垃圾。扉页上印着堂堂正正的五个字:扬州三部曲。我用手捂住脑门,努力回忆出关于梦的情境,徒劳无功。我随手翻了翻这一叠厚厚的稿子,仿佛它们一夜之间从天而降似的。

  这是属于我的?我盯着“陈子鸿”三个字看了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忽然笑了,陈子鸿啊陈子鸿,你终于了却心愿了。

  我又惦记起梦中的那个男孩子。难道是他不成?持续的疲惫使我在思索问题时的不确定性显著增加。去年夏天我在扬州和他相处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我无法猜测他现在的处境,更无从想象他今后的生活,我不知道送给他的两本书是不是还保留在他的身边,我也无法知道他在每天擦完皮鞋后是否会把书本拿出来看一看,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在那个城市里生活,或许他早已经离开了。我又不甘心,我总是乐观地对待每一个问题,无论他身在何处,他一定会怀念那个叫“陈子鸿”的大哥哥。

  我正想着,突然接到了阿坚的电话。阿坚是我最好的朋友,用他的话讲,我们感情深啊,比得过太平洋的那个马里亚纳海沟;我们关系铁啊,比得过孪生的兄弟。

  我和女朋友要到深圳去工作了。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天哪,跑这么远啊,跟出国有什么区别?

  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他指的是坐飞机。

  可我总感觉在天涯海角似的,我说。

  咱们兄弟一场,好好地吃顿饭吧,他提议。

  我说,没问题。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4
我向校长提出了一个踌躇已久的问题。一直以来,我始终心存顾虑,或者摇摆不定,可是完成长篇处女作《扬州三部曲》后,我坚定地像一棵青松,一棵不畏严寒、岿然不倒的青松,我必须将它表述出来。

  “我想放弃我的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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