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胭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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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书·胭脂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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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醒来时,才发觉躺在了自己的屋内,身旁是一中年医者对柳义柏道:“表小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今早没有进食,导致气血不足,加之受了刺激才晕了过去,吃几帖药就没有事了。”
柳义柏面色灰蒙,点了头,吩咐杏姨道:“好好照顾小姐。”说罢便转身离去,杏姨与流苏跟着大夫取药了。
我挣扎着起了床,脑中一片混乱,蹒跚着走到桌边,默默地喝起冷粥。
正当我举起汤勺送到嘴边的时候,突感到一阵寒风袭来,抬头望见哥打起门帘走进卧室。
待哥近了,我才看见哥双目红肿,显是痛哭过的,哥关切问道:“病着呢?怎起了床?”声音嘶哑得很。
我盯着哥红肿的眼,一字一顿地道:“我饿了。”
此后,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流苏也一直沉默地陪在我身边。
在每日的喧闹嘈杂声中,我的魂魄似飘出躯体,游荡在不同的时空,像在观看一部黑白记录片,描述着我与柳依依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这片子似乎永远也放不到尽头,混乱,交错,重复的镜头,直到柳依依的脸模糊到再也无法分辨,我才昏昏睡去。
腊月十三清晨,在娘逝去五日后,我第一次踏出厢房。此时,西泠柳庄所有的地方全部蒙上一层白纱,到处可见垂泪之人。我神色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亦步亦趋地跟在哥的后面,走向灵隐寺。
到灵隐寺重生场,见得娘平躺在松枝搭成的宽大支架上,支架后寺中高僧排成一弯新月形,每人手持佛珠,闭目祈祷。遥遥相望,娘白衣白裙,黑色长发用碧绿丝带挽着,神情安详,如同往常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天空中开始下起点点小雪,不大一会儿,就有三四颗雪珠子落在我的脸上,雪粒碰上我的脸,立即化为水,恰似泪痕。
慈眉善目的方丈走到柳义柏的面前,双手合拢,微倾上身,道:“柳施主,吉时已到,仪式可以开始了。”
柳义柏轻微颔首,哥便移步上前,从方丈身后的小沙弥手中取过燃烧着的火把,向娘走去。在细细地雪粒中,我看着哥一步一步地接近娘,最后颤巍巍地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松枝。而后高僧们开始齐声念颂经文,松木堆中冒出阵阵青烟,包裹住了娘,同时也散发出缕缕松香索绕鼻端,哥也退步回到我的身旁。  
                  
 第二章 旧事多(7)
 这时,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绞痛起来,“哇”的一声大哭,扑到了哥的怀中。我感到心底剧烈的悲伤,哭声也就越来越大了。在这五天里,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在不停地怀念一个叫柳依依的女人,潜意识地将柳依依与母亲这个称呼严格地区分开来。可当柳依依置身烈火的时候,坚强如我也不敢再看她最后一眼。此时,我才明白,在这个世界,我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再一次地失去了母亲。回想起柳依依给过我的温暖的母爱,泪水就不可抑制地涌出。
直到声嘶力竭,我才微微抬头,发现哥的襟前已一片湿涟。哥见我如此悲痛,安慰我道:“扶柳,娘就要进入另一个世界,在离别之际,娘也希望可以看到我们的笑脸。不要哭了,不哭,再哭可就要给哥洗衣裳了。”哥笑着用手指拭去我的泪珠。哥试图用他的笑容感染我,可我却那么清楚地看到笑容里那无处可藏的痛楚,同时也瞥到了哥身后的树林中的那一闪而过的寂落青衣。
繁复仪式结束后,哥捧着娘的骨灰坛回到庄内。我则一个人静静地回到秋水居娘的厢房中,从梳妆台里取出娘临终前嘱咐我还给泓先生的那块玉牌。在烛光的照耀下,我细细地瞧着这枚长两寸宽一寸的玉牌。玉牌乃和田白玉所制,质地温润,似若羊脂,外围雕刻一圈珍珠,一般大小,中间为双层镂空雕饰。其中一面纹饰为飞龙在天,一条蛟龙在云雾里若隐若现,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只是这龙只有三只爪,另一面只刻有“天权”二字。
我坐在床沿边,缓缓地抚摩着玉佩纹饰,似乎想要把它烙印在手心,记入脑海。沉思良久,我长舒一口气,拿起桌上泓先生特意为娘炼制的丹药瓷瓶,披上外衣,吹熄蜡烛出了门。
深夜,来到清茶泉边,大雪已停,清茶泉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腊月十三的夜晚,月亮并不圆,右上角还缺着一块,但月光清冽,照在一色银白的地面上,反射的灼亮月光竟有些刺眼。
一品竹院大门开敞,我踏着积雪轻轻地走了进去。大厅里仅点一盏油灯,灯具古朴,是千年青铜古器,造型独特,别巨匠心,乃是一柄无刃长剑架于竹枝上,剑尖处挑一盏铜灯,烛火跳动,泓先生坐在桌旁,独自一人,自斟自酌,我淡笑着在泓先生对面坐下。
“丫头,深夜里怎么一个人来了?”泓先生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一摇螓首,将手中玉牌递给泓先生,道:“娘临终前要我还与先生。”
忽地酒杯落地,清脆一声摔成碎片,“她还是拒绝了我,终究比不过他!”泓先生猛得咳嗽起来。
想是刚才泓先生喝得太急,情绪激动,一下岔了气,我忙站起身,递过手帕道:“先生家学渊博,诸葛一门,怎会不敌他人?泓先生,其实娘她心里……”
突然泓先生右手紧地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捏碎腕骨,高声厉道:“你怎知我本姓诸葛?”
泓先生一向温和,这时忽变严厉,将我怔住,也就忘了手腕上的疼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从玉牌得知。”
泓先生闻后便松开手指,左手拿起桌上的玉牌,柔声道:“我本该想到,是依依告诉你的吧?”
我随即抽回手臂,雪白的细腕上烙着红色手指印,微微有些红肿。我轻揉着手腕,缓缓坐下道:“娘,并未告诉我任何事,只是让我将玉牌送回。这只是我的猜测,不想却是事实。”  
                  
 第二章 旧事多(8)
 泓先生淡眉一挑,琥珀色眼眸盯着我,道:“猜测?理由?”
我稍稍整理思绪,轻声道:“从玉牌雕刻纹饰得出。”
“哦,仅凭玉牌,恐怕是无法肯定,我非朱泓而是诸葛泓。”泓先生道。
泓先生不信,我索性将脑中所想和盘脱出,道:“玉佩只是推断线索而已。这玉佩乃由羊脂白玉雕成,为富贵豪门之物。图纹飞龙在天才是重点,宫廷等级深严,无人敢逾越规矩,按礼法,皇宗才能佩戴龙纹饰物,但先生却并非皇宗。其实龙纹玉牌最奥妙的地方在于少了一只龙爪,它是一条三爪龙。根据律制,除皇亲国戚外,如果皇帝特别恩赐,也可让有功之臣佩戴龙饰,但为强调皇权的至高无上,功臣也只能用不完整的龙,也就是所谓的三爪龙。古往今来,有谁享有此等殊荣?怕只有武乡侯才配得上这枚玉牌!”
“难道不可能是西华开朝功臣信宁侯武骁?”泓先生反问道。
我继续道:“泓先生精通阵法,而武骁只是一代勇将,不知术数。”
“八卦阵法人人皆知,如何得知吾乃诸葛后人?”
我迟疑片刻,才道“先生所授并非八卦阵,而是天权阵!”
泓先生眉心蹙起:“你如何得知是天权阵?”
“扶柳常去庄内藏书阁,曾无意之中看过一篇《东吴?武乡侯列传》,书中言,武乡侯穷毕生之力,得窥天机,悟出了一套惊神泣鬼的阵法。武乡侯在荒野初次演练此阵时,杀气冲天,雷电轰鸣,引天火焚地。见此异景,武乡侯一夜未眠,次日望荒野焦地,长叹,此上天之权也,吾等凡人慎用!”我望向执杯停饮的泓先生:“书中有言,武乡侯将天权阵拆分为三,水辰阵、荧惑阵与环镇阵。而如今世间所流传的八卦阵,只是后世巫者讹诈,皮毛而已。”
“此上天之权也,吾等凡人慎用!”泓先生摇着头,苦笑问道:“谁写的?”
“依稀记得是澹台成。”
“不愧是记史世家的澹台史书!也不愧是富可敌国的西泠柳庄,竟能得到澹台书库内的秘书!”泓先生豪饮一杯酒,面色涌起醉红:“不过,都错了!五阵合一方是天权!还有太白与岁次两阵世人不曾见过!”
太白阵?岁次阵?我有些呆愣。
“丫头,教你两年,想不到竟让你琢磨出天权阵,还知晓我真实身份。”泓先生仰天长笑:“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女儿!”
泓先生又道:“丫头,可知我先祖为何尊武?”
我沉吟一声,道:“止戈为武,天下太平。”
“既然丫头你识得此天权玉牌精妙之处,那就送与你了,省得留在我手中,反而糟蹋了它。”说罢,泓先生将玉牌塞入我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包白粉,倒入酒中,酒壶内顿时滋滋作响,白色细小泡沫不断从壶口冒出。
看着无数泡沫翻腾,我大惊失色,打翻酒壶,急道:“泓先生,切不可自寻短见!”
“又是你的猜测?”泓先生再次盯着我。
“扶柳只是看过几本医书,略懂药理,若剧毒之物溶于酒中,必会发出声响,冒出白沫。不用猜测,所有在旁之人都能看出先生对娘的关切之情,如今娘刚过世,先生又在自己所饮酒中下毒,定是先生想随娘去了,离开尘世。”我坦然道。
泓先生怔住,而后长叹:“如此聪慧,本是天赋,可你却是为女儿身,太过聪明只会招来祸事。扶柳,你应该明白大智若愚的。”
听罢,我正色道:“泓先生,扶柳自是知晓事理,可更愿用这才智来挽回先生一命。”
“心若已死,留着躯体又有何用?”
“其实娘心中未必没有先生,扶柳记得,两年前风雪之日,娘为我送伞时,便十分担心先生身体。其实那日后,娘曾待在房中月余未出,只是与这玉牌为伴。试问娘心中倘若没有先生,又怎会如此这般?”
泓先生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可是实情?”
我立即举起右手道:“扶柳可对天发誓,句句属实。”然后从怀中取出瓷瓶, “这瓷瓶中装着娘的骨灰,今后娘就可以一直陪着先生!其实,娘也曾说过,只为当时,情难自禁,他晚来一步。”
“只是晚来一步吗?原来依依心中有我!”泓先生喜极而泣,紧握瓷瓶道:“丫头,我想通了,准备与依依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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