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片段仿佛渐渐在身体里复苏,我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听凭着身体的记忆,猛起胆子拉动了琴弓。
“吱”的一声,在我的拉动下,小提琴发出了凄厉的怪声。
第二个音是长长的“嘎”声,像是在切割什么东西,非常刺耳。
第三个音也是怪腔怪调。
可是比那更讨厌的是,我听见了他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我面颊有些发烫,但仍然坚定的拉动着琴弓,慢慢的,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点感觉。弹钢琴的时候,练习过很几次的《即兴幻想曲》,旋律早已经烂熟于心。而现在,我在试着尽力让它们从小提琴的弦上流淌出来。
虽然声音还是很时不时的就跑出怪声音,但我真的在尽力把那首曲子演奏完整。
终于,我把整首曲子都拉完了。
尽管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事,但对我来说却长得好像打了一仗。
最后一个音消失后,我把小提琴放下来,呼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意外地很安静,我竟然没有听到他毒舌的评论。
我讶异的朝他看过去,此刻他竟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眼神很复杂,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不像他,至少跟我之前见过的他截然不同。
我的心里惴惴的,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忍不住开口,“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我高超的琴艺震惊住了吧?”
他先是一惊,而后又大笑起来:“你说呢?”
他顿了顿,又说:“真是看不出来啊,其实你没我想象中笨嘛~都说音乐是相通的,看来果然如此啊。”
“什么啊……”我嘟囔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
咦,这家伙的表情比刚才还奇怪诶。
那个看起来很陶醉,又有点难以置信的,还有点迷蒙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梦幻来形容嘛,害我无端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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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天台上的神秘少年(5)
“不要摆那么恶心的脸啊……”我顺口就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乱讲什么!你说谁恶心啊……”他毫不留情地敲了我的头一下,“嗯,好啦,你这家伙有点小提琴的基础嘛!”
“呃……很多年前也曾学过……”
“原来如此。呐,田小恬,看在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天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这个徒弟好了~”
“我现在就教你拉小提琴吧!”
他一把把小提琴拿过去,一转身,顺手就拉了一段维瓦尔第的《四季》中的《春》。
轻快的旋律在他的指尖倾泻而出……这家伙,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高超的技巧。
真的要学小提琴吗?
啊!
似乎那只一直在跟钢琴闹别扭的手竟然没有太多的排斥着小提琴呢?
是因为跟这家伙斗气的关系忘记了吗?还是说真的只是排斥着钢琴而已?
小提琴吗?小提琴的那种中低音的空灵;通达;高音的温润甜美;富有穿透力和钢琴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吗?妈妈大概会很生气吧?
“拉小提琴,首先要注意的是翻腕,别看好像很容易,但实际上手腕翻过来之后,要它像顺着的时候那么听使唤可没那么好摆弄,所以一定要尽力让身体放松,不能硬邦邦的,不然,很容易触动别的弦哦~像你刚才拉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走音或是杂音,就是因为不熟悉翻腕造成的。”
那家伙丝毫没有顾及我在这边思想斗争径自讲解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听课了!”
呃……
“小提琴可不像钢琴有88个琴键那么丰富,它总共只有四根弦,就靠这四根弦要变换出无数的音节,关键就是靠的压弦和指法。小提琴的音高,除了空弦,都在手指和弦上,手指按到哪里就会发出哪一个音……不过我看你好像对小提琴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了解的,所以这一部分,我也不多说了……”
“像这样,你来拉一次试试吧。”
他重新把琴放到我手上,一边帮我我摆出标准的拉琴姿势,一边像个传教士一样絮絮叨叨着。
“徒手的状态;右手握弓的无个手指都要自然弯曲;拇指的指尖对着中指的第一关节的位置,你刚刚这个做得基本上是对的。”
“拇指指尖放在马尾库与弓杆相结合的位置上;与中指第一关节略下一点的地方想对应;掐弓的姿势;但并不过分用力 ,无名指顺着中指放下;各关节不要僵直;要特别注意放松……”
这家伙,真啰嗦。
“食指第二关节左右的地方放在弓杆上,但各关节要自然弯曲,不能僵直,不要紧靠无名指,其作用是在演奏到弓根和下半弓时,负责承担弓子的自然重量。”
我试探着慢慢地重新拉了一下最基本的“Do、Re、Mi、Fa、So、La、Si”。
“嗯,不错,都还在音准上哦~”他示意我继续拉下去。
第二次,加快一点点速度,第三次,再快一点点……
“不行哦,不能这么着急,你看你一加快速度,刚才就有好几个音都有问题了。”他耐心的帮我矫正。
“对,就是这样,你照着我刚才指过的地方按下去,琴弓要落在这个位置……好,很好,继续吧!”
“再来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很快就过了一个小时。
我放下小提琴,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脖子,手指也有点僵化了,其实我的手没有面对钢琴时候那么闹情绪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这家伙虽然有些自作主张,可是一个小时下来,人还是蛮辛苦的,不过,我的心里很满足。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像这样畅快的与音乐接近过了,虽然只是最简单的Do、Re、Mi、Fa、So、La、Si,对现在的我而言,却不啻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旋律。
而最让我高兴的是,我好像在小提琴方面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天分啊,一个小时下来,从前那些对小提琴的记忆已经复苏了——至少这个架势看起来应该还蛮能唬到人的。
我喜滋滋地看着手中的小提琴,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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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天台上的神秘少年(6)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他把琴接过去,走到栏杆边,打开搁在一边的琴盒,小心把琴放进去,然后往后背一背,冲我扬了扬手,说:“哎呀,陪了你这么久,我还真饿了,得先走咯,回见~”
语毕,他再次超级没风度的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空荡荡的天台上。
我错愕地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实在很想往他的身上扔颗小石子。
“喂,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17、
这天放学的时候,我再次拒绝了苏灵一起回家的邀请。
这一次苏灵稍微有点诧异:“小恬你很奇怪诶,你一个人留下来是要干什么?我没听说有老师要留你有事啊,你到底在干吗?”
我歉然的笑笑,说:“稍微有那么一点事啦,你别担心,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见她仍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我连忙把她往门口推:“我是真的有点事啦,对不起嘛,改天我一定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知道苏灵并没有被我说服,但她还是关切的跟我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点,有车来接你吗?”
“不用担心了!爸爸出差了,司机在家里,等下过来过来接我的。”
“小恬,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哦!”苏灵再次双手撑住我的肩膀说完,然后才转身离开。
苏灵,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候跟你说我现在在做什么。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我到底在干嘛。
可就这样挣扎着,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已经走上了天台。
一定有些什么正在改变吧。是命运之轮吗?
等我走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很久的样子。
“哟,你来了啊!”
这个人,要怎么说呢?
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的就变得轻松起来了。
“我就说,有我这样的老师,你怎么可能不来学习呢。”他径自笑开了起来,看上去,似乎不那么坏。
“你会不会太自恋了一点?”我忍不住嘟囔着。
“会吗?不觉得呀。”跟这个家伙说这些,根本就是我自讨苦吃吧。
“奇怪,为什么今天有两把小提琴?”我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拿来了两把小提琴。
他轻咳了声,拿手指抵了抵鼻尖,说:“昨天才表扬你没那么笨,今天智商又变低了!”
“你是说?”我已经有点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一点点恶毒伤不到我。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一把呢……”他拿起其中的一把,递过来,“是我特意带来借你用的。”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有小提琴,老是跟我共用一把也有点麻烦,这把小提琴的主人,现在反正用不到这个,所以……”
他退后一点点,斜靠在栏杆边,手臂顺势搁在栏杆的台面上。
我把琴盒抓牢,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谢谢。”
看不出来嘛,这家伙还蛮细心的,没准他是个比我想象中要好的人也说不定喔。
“啊……那个,这个小提琴的主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那家伙,现在根本用不着……说不定……以后,他也不见得还想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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